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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 一诺,你要听话。

    陈一诺某一日出门回来手就烫伤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最严重的那两日手上还敷了些膏药,许多人见过。

    此刻几个还有些坐壁上观的陈家人悄悄颔首,表示确有此事。

    正准备强词夺理的陈家辉一看,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慢条斯理地改口喃喃,“还你?”

    缓缓摩挲着手中白瓷瓶,陈家辉满脸不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算什么东西,若是没了陈家,也就是一个小小的赤脚大夫罢了……不过小小烫伤罢了,凭你,能用舒痕膏?”

    舒痕膏这东西,宫里头的贵人们都要为此趋之若鹜,普通百姓家何时能看得到?就算是陈家,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陈一诺最初不说,显然这东西来路不是那么“光明正大”,陈家辉就是料定了这一点才想着占为己有。

    他得意洋洋地笑,“陈一诺,之前你那个小瓷瓶,本公子之前就问过你,你说不是东宫给你的,你说是你顺手在路边买的……如今你又说,这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就是你的?陈一诺……那你倒是同本少爷说说,什么时候这舒痕膏是这样随处可买的玩意儿了?”

    之前还理直气壮地表示,整个陈家的东西都是他的,何况这小小一个瓷瓶,言语间倒是对自己所为供认不讳。

    这会儿却是改了口,只说这瓶子只是和陈一诺那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罢了。

    显然是想要将舒痕膏占为己有了。

    偏偏周围一众围观的陈家人,竟然半分意外也没有,甚至连一点点“说句公道话”的意思都没有,反倒从旁劝着,“是呀,一诺兄。兴许就是看起来一样罢了,这瓶子一没名姓二无记号的,看起来一样也是正常呢。”

    “是啊是啊,一诺兄。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闹成这样,不好看……”

    “再说,这舒痕膏的确是极名贵的东西,你说你在路边买的话……定然是买不到的。”

    “是啊。一诺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就算、就算是你的,阿辉真喜欢,你就给他嘛!咱们再去买一瓶不就行了嘛!”

    “是啊,是啊,一家人,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何况,这里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家,闹大了太难看……”

    七嘴八舌闹哄哄的。

    陈一诺就站在软塌之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垂着眼看着对方得意洋洋嚣张恣意的表情,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了紧。每次都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少主,别闹,让着些。都说,同一个屋檐底下,一家人,当以和为贵。都说,若是他要,给他便是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父亲这样说、母亲这样说,族中那些长辈、长老,都这样说,他说,一诺,你要听话。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对方就可以蛮不讲理、就可以恣意抢夺,就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站在制高点上要求别人的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就因为……少主的身份?

    “是啊……都是一家人。”陈一诺垂首站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冷冷地笑,“一家人……手腕烫伤,没有人过问,倒是一瓶舒痕膏,引起了那么大的骚动。也不知道这样的一家人到底……”有没有意义。

    最后的呢喃,卡在喉咙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原也不觉得如何的,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家人嘛……天定的,谁也没法选择自己的家人不是?再说,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下来,用真心换真心,时间长久了自然就好了,纵然不能相亲相爱,大抵也能相敬如宾。

    如今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有些人,不必血脉之缘、不必同姓之根,也能成为相互扶持、相依为命、相互关心的家人。

    有些人,不必漫长的光阴陪伴,那份亲缘之间的关怀与联系便如何都斩不断,纵然被构陷、被误会,却仍相信与人为善。

    “当真讽刺呢。”

    陈一诺低着头轻轻的笑,笑地陈家辉心里都发颤,动弹不得的身子下意识缩了缩,一缩之际却又牵到了脖子,疼得他整个人都打颤,正倒抽一口凉气的瞬间,手中小瓷瓶已经脱了手。

    被陈一诺直接拿走了。

    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陈家辉甚至愣了愣,才恍然发觉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就要起身夺回来,没想到又扯到了腰,“嗷”的一嗓子嚎出来,“该死的姬无盐!该死的陈崧!……陈一诺,你还我!”

    “还?”陈一诺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未经我的同意,开了我的抽屉,拿了我的东西,在手中把玩了这一小会儿,就真以为这是你自己的了?阿辉,这不过就是……物归原主罢了。”

    四下抽气声起。

    陈一诺从未这样“牙尖嘴利”过,平素也不是没有被陈家辉拿走过东西,大多最后也就是默认着不了了之了,是陈家出了名的老好人,比他“陈崧第二”的名头还要家喻户晓。

    今次却突然义正辞严地杠上了,自然让人意外。

    但即便说着这样的话,他看起来还是很有耐心和温和的样子,也不曾如气急败坏的陈家辉一样连名带姓地叫,只仍然如常唤对方“阿辉”。他说,“阿辉,平素你找我要一些东西,能给的,我大多都给了。只是今次这件东西对我很重要,我也很需要它,所以……抱歉,不能给你。你身上的伤需要静养,这些日子还是要好好养着的。”

    “我还有些事情,先回屋了……你们,好好照顾他。”说罢,再不曾停留,转身就走了。

    院子里,安静地落针可闻,陈家众人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家辉剧烈起伏的胸膛、涨得通红的脸色,那是气急败坏的愤怒和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个时候但凡谁发出半点声息吸引了陈家辉的注意,都可能成为陈家辉的出气筒。

    恰在此时,却听少女轻笑声起,“这是在……迎接本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