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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你是谁?

    姬无盐怔怔站在那里,着实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她这一生,大抵最震惊的两次,都来自于这位江都郡王。这两次,一次比一次令人心颤。

    掌心还在刺刺地痛,姬无盐下意识背在身后攥了攥,一边注意着不远处衙役的气息,一边寻思着将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而不会连累宁国公府。

    李晏先却似乎完全不在乎对面那人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在忌惮什么,他拧着手中那根稻草,就像无人得知拧巴地千回百转的心思,他嗤笑渐缓,只低着头解释道,“可我送去你那里的酒,你压根儿不曾打开吧?我原还在苦等姑娘的回信,没想到……等来了白家那位风流恣意的少爷。”

    他说着“风流恣意”,嘴角苦涩渐露,那般的人物,纵然没有皇室的血脉,可那般潇洒、那般飞扬,那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那人浅笑吟吟转着手中酒杯的样子,竟让人觉得比天边的太阳还要耀眼。

    反观自己呢,就像是匍匐在暗夜之中永远见不到日光的夜行生物一般。当真……羡慕啊,那样张扬热烈的样子。

    姬无盐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意外于白行自然寻上了门去,犹豫片刻,到底是没有开口询问。

    她不问,李晏先呵呵笑着,笑意几分痴狂几分疏冷,却到底没有说下去,只压着声音问姬无盐,“所以……姬姑娘,你,到底是谁?”

    和她有着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容颜,要说和她没有半分关系李晏先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没有亲自上门询问打草惊蛇,反而只作不知,将这件事就此搁下了。

    “请讲。”

    没想到……大好的算盘,早就毁在了杏花酿上。

    狱卒一路送到了门口,宁三爷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车边低着头整理着袖子,见着这位姑娘出来,竟是直接迎了上来。

    她也不喜欢杀人,可至今为止她沾上的血迹,也仍然是为了那个傻子……

    可……她还是干了。

    漂亮的姑娘并不少见,但漂亮的姑娘大多骄傲,在他们这种身份低贱的人面前,大抵总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难得见到这般好说话又漂亮还分外尊重人的姑娘。

    那一日,狱卒在边上守了大概一炷香不到的时辰,就看到姬姑娘带着斗笠已经走了出来,步履轻缓间容色淡淡地同他道谢,“麻烦小哥了。之前郡王酒肆开业,得蒙错爱送了坛酒,才来送一送……”

    “明白、明白!”狱卒点头哈腰地恭维,“姑娘当真是重情之人,只是……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眼前之人可能知道一些内幕,只因他在酒肆之中被制住的时候仍然坚持李裕齐“连夫妻情分都不顾”,姬无盐便是冲着这一点才冒险前来,想着借用自己这个“上官鸢”的身份,旁敲侧击出一点什么来。

    姬无盐自知这其中大抵有人推波助澜,却也并不解释,只颔首道谢,“竟是如此……多谢小哥提醒。”

    “不敢不敢!姑娘请……”狱卒低了头专心引路,心下倒也佩服起这小姑娘家家的,听到这种事情竟然不觉得惊恐或者恶心,看起来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是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狱卒,乍然听说此事的时候,也是一惊一乍的呢,特别是常去那处喝酒的都是面色发白连连作呕,后来直接告假回家歇息去了。

    那个轻易相信了“一眼万年非卿不娶”的傻子,那个梦醒时分发现已然入局最后为了家族不惜身死异乡尸骨不全的傻子……上官鸢啊,我的姐姐。

    ……

    可现在,还有人在问,姬无盐,你到底是谁?

    姬无盐垂着眼看李晏先,对方偏偏低着头,似疯魔又似出神,半点神情都瞧不见,一时间倒也让人无法决策,只压着声,告诉他,“我从未骗过江都郡王,我的的确确就是姬无盐,姓姬,名无盐。”

    后来,他们渐渐的也有了答案——姬无盐,来自江南的落魄商贾遗女,投靠风尘居的孤女。后来,他们又知道,姬无盐是琴界泰斗江老的关门弟子。现在,他们又逐渐知道,这个姬无盐,是江南云州姬家的旁支,并非什么落魄商贾之家。

    狱卒低头行礼,“三爷。”

    “桀桀……”李晏先桀桀怪笑着,倏地抬头面目狰狞看向姬无盐,“姬姑娘明知道我问的不是你姓甚名谁……姬姑娘今日既来了,想必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些答案的。既如此,姬姑娘还如此藏着掖着,可就缺了几分诚意了哈。”

    “尸体”二字到底遭人忌讳,以至于传着传着,便愈发朦胧了起来,只成了“西域邪术”。

    狱卒愈发伺候地尽心尽力,一边引着路,一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位爷送过来没多久,街上就有流言起了,连咱们这里也略有耳闻,说是、说是那些酒都是用西域邪术所酿,喝不得……听闻姑娘府上有神医,回头可得好好查查确保无恙才是。”

    你是谁?

    自从来了燕京城,许许多多的人都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铤而走险的事,不适合干。这是两位老师一再强调的内容,她是一族之长,需要谨慎、周全、稳妥,需要权衡。

    她不是赌徒,偏偏一生的豪赌都给了那个叫“上官鸢”的傻子。

    她虽知崇仁殿的大火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像是上官鸢亲自纵的,可这傻子从嫁进东宫到纵火自焚的那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终究一概不知。

    背在身后的手愈发紧了几分,伤口处的刺痛令她清醒。

    宁修远牵了姬无盐颔首,“今日麻烦了。”

    “不敢不敢。”

    说完,狱卒低头退下,关闭天牢大门,只从门缝里瞧着宁三爷弯了背低了头同那姑娘说话,举止之间当真是爱重的样子,他想着京中那些传闻,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有趣,摇摇头,不再窥探,只老老实实回去当差了。

    这些个大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可轮不到他们这些小人物去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