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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1 当年的小呆子

    “好嘞,那孙儿先回去了。您也早些歇息,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白行正儿八经地劝,“不管表兄变成什么模样,也不管表兄如何旁敲侧击心思深沉目的不明,但您总归是他外祖母,他总是向着您的,再说,他遮遮掩掩的,不也是怕您不高兴怪罪他嘛!”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她仍是不解,疑惑问他,“你为何要骗他你父亲昨儿个出去喝酒了?你莫要同我说你不晓得、忘了,往日里你这么说便也罢了,昨日你爹的晚膳还是你给送去书房的,这你也能忘?”

    原是小厮的活,偏偏昨日不知这孩子抽了什么筋,非说要自己送,这父子俩平日里实在不算是很和睦的关系,害得老夫人还以为这小子又在外头惹了什么祸提前讨饶了似的,如此说来,从昨儿起这孩子就不对劲了?

    白行却笑,“真不记得了……你知道的,老头子的事情我不上心。”

    只是和方才的恣意风流不同,这会儿笑得一脸从容又赖皮,俨然一副“我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混账得很,说完,摆摆手就出去了,手背上红彤彤得很明显。

    老夫人一噎,又无奈又好气,最后也只是摇摇头,暗忖,这父子俩虽然不对付,但脾气却是一样的,执拗起来旁人真的是半点奈何不得。

    最后一点暮色终于褪去,弯月悬于树梢,嶙峋枝丫间寒意料峭。

    身后是白老夫人院子里的微光,光线橙暖昏暗,影子打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孤身对影成双,白行背着手站在院外,抬头看月,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昨日给父亲送晚膳,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却于书房外面听到了父亲议事,说是如今太子被禁,东宫失势,原以为身上桎梏终解,没想到平阳郡王一着得势,竟是暗中忌惮他这个舅父,处处掣肘。

    同僚便言,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仍然小心谨慎着些云云。

    朝堂上的事情,白行不懂,只是朝野上下都知道,平阳郡王待这舅父有多好、待这外祖家有多亲厚,不管是朝堂还是私下,从不论君臣,只论亲族辈分……白行自知能在燕京城横着走,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拥有身为皇后的姑母、以及身为郡王的表兄。

    昨夜也是这样的月色。

    似是霜雪般的淡白,泛着凉意,院中石灯笼还未点起,影子落在身后,短短的一截。

    他看着父亲书房里的微光,不知怎的,想起姬无盐当初问过他的那句话来。姬无盐曾问他,“初来燕京城的时候听闻平阳郡王性子最是跋扈些,可后来有过数面之缘,却又觉得这位郡王和传闻中不大相符,很是温雅无争。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无争,还是韬光养晦?”

    那时候他其实不知道如何回答,李奕维这些年的不容易白行知道,也知道他其实很多时候都在刻意低调、刻意做出无争、不争、甚至无才跋扈的样子,这些他都知道的,只是……他曾经以为,在白家的李奕维,是真实的,因为这份真实,他的这位郡王表兄才会在白家表现出同外面截然不同的模样。

    爱跟他抢酱肘子、跟他一起逛茶楼听曲、喜欢埋汰打趣他,像一个寻常人家的表兄弟,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爷。

    他对父亲的话心存疑虑,却在今天李奕维问起父亲时,下意识地说了谎。

    父亲一生固执清正,他俩虽然多有不对付,大多也是父亲看不惯他游手好闲,而他看不惯父亲不知变通一根筋,但也因此,感情上心存疑惑,理智上却已经相信了父亲所言。

    月朗星稀,他看着自己的影子,背着手一步步往回踱,依稀记得那些年,李奕维总会来白家小住,就同自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有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月色,他从酒窖里偷了酒,那时候李奕维还不会喝酒,却抵不住自己言语相激,抱着酒坛子闭着眼睛猛灌,一边呛地咳嗽连连,一边却又不服输地灌,就这么灌完了一整坛子酒,睡了三天。

    而自己……被父亲追着打得四处逃窜,最后逃去了宁国公府躲了三天。

    是啊,若是李奕维还是当年那个模样,又呆又傻又好骗的话,怕是就要跟李晏先一个结局了吧。这般想着,竟觉得无端有些心疼起来了,旁人只看得到如今的平阳郡王与曾经如何不同,却忽略了,一个连喝酒都不会、抢不到酱肘子就只会哭的小呆子,是怎么在那个人吃人的地方一步步走下去,才变成今日模样的。

    他站在那里,看到不远处随身小厮提着灯笼一路迎来,红彤彤的灯笼后,是小厮笑得憨傻的脸……和当年的小呆子,竟有几分神似。

    只是,这样的憨傻,就同那道酱肘子一样,是注定不会被皇族容纳的。

    ……

    月黑风高夜,作奸犯科时。

    姬无盐一身夜行衣刚刚出门之际,身前就落下一道身影来。在自己院子里半点警惕都没有的姬无盐被吓了一跳,倏地后退一步,才看到竟是庆山。

    木头庆山板着一张在月色下看起来格外像是木桩子一样的脸,拱手,“姑娘。主子让属下跟着姑娘,护姑娘周全。”

    姬无盐意外挑眉,“兄长怎么知道我要出门?”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甚至为此还支开了席玉,怎的还能传到兄长那边去?

    庆山言简意赅,“因为席玉出门了。”

    “嗯?”

    “主子说,每一次席玉被姑娘支开的时候,姑娘就是要出门去干些不能告诉宁三爷的事情。不能告诉宁三爷的,就一定是有危险的、冒冒失失的行为,何况如今还是深夜,那就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就派了属下过来护着姑娘一些。”

    姬无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不是很愿意,身后岑砚也不是很愿意,好不容易席玉那厮不在,又多个庆山,算怎么回事?自己这个手下护不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