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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9 一切都太顺利了

    第一次走到塔楼这里,是在去了沈姑娘身边之后。

    沈姑娘客居姬家,子秋带了三个丫鬟去伺候,沈姑娘也是个怪的,说不习惯被人伺候。大抵毕竟是客居,识趣些罢了……总之,最后留下的那个就是白雪自己。之后的差事的确很轻松,沈姑娘自己也忙,忙着跟陈老学医术、后来又跟着上官公子学做生意,顾不上自己这个小丫鬟。

    于是,她开始打着沈姑娘的名头在夜间行事,白日里再寻着机会休息。

    她们这些人,刚进府的时候就被交代过,塔楼里是姑娘的藏书,下人们是不能过去的。白雪也没想着往那边去,一个放了几本书的废弃塔楼而已,不是自己的目的。第一次来也纯属是正巧路过,瞧着院门开着,就站在门外看了一眼,看起来黑漆漆的院子,没灯,莫名让人想起些渗人的故事来。

    之后,白雪就再也没有来过。

    ……

    这一次过来,心理上已经做好了“重兵把守”的准备,譬如,灯火通明,譬如,比那些侍卫们更加严阵以待的守卫,也许甲胄加身、利剑在手。

    可现在塔楼之下的这两位……看起来,实在“不太行”的样子。

    这里面……会是姬家最大的秘密所在?还是说,只是关押一些犯了错的下人,或者关押一下被下人牵连的客人?再动用一些私刑?若是如此,自己此行怕是又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只是这来都来了,若就这样回去,委实又有些不大乐意……白雪在门外踌躇片刻,听着不知道在什么距离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寻思着与其这个时候回去半道遇见巡逻的侍卫,倒不如偷偷摸摸上塔楼一探究竟。

    白雪猫着腰绕着塔楼院子外围转了一圈,这院子不高,墙角下有几块石头,叠在一起之后翻墙进去不是什么问题,只要落地轻巧一些,并不会惊动大概已经睡着了的那两位看起来不甚靠谱的守卫。

    白雪轻手轻脚地搬了石头,踩着石头翻上墙头,又扒着墙头纵身一跃,脚下是泥土地,声响并不大,她静默片刻见那两个守卫没什么动静,才猫着腰走到了塔楼背面——那里有一扇窗户,很幸运的是,这座塔楼年代已久,那扇窗户看起来同样有些摇摇欲坠了,就这么大剌剌地半开在那里。

    手脚并用从这扇窗户爬进去的时候,白雪还在想着今日这运气委实不错,除了最开始被突然改了方向的巡逻侍卫吓了一跳之外,其他的一切似乎都顺利地超乎想象。看来这塔楼里的确没什么要紧东西……

    塔楼对面的二层小楼之上,黑色锦衣的少女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她看着笨手笨脚爬进院子的白雪,倏地笑了笑,偏头对身后席玉说着,“还是你仔细,想到在墙角摆些石头,不然我瞧着她还真进不去了……”

    席玉也笑,“并不是属下仔细,只是姑娘自己很厉害,便想不到一个‘弱女子’到底有多弱。也不知道这人背后到底是谁,竟派这样一个半点功夫不会的小丫鬟当细作……”

    姬无盐站在那里勾着唇角微微笑着,有种看戏的随意慵懒之感,半晌,笑道,“若是换个能力出众的,会说好听的话哄主子开心的,会讨巧卖乖还会点儿武功的,翻个墙都不在话下的……你觉得你是先注意到这样一个人,还是先注意到这个什么都不会、胆子小、能力差,也就只能端个茶、递个水、打扫一下卫生的小丫鬟?”

    席玉立刻明白了。原就是要这样的,反其道而行之,弱小、胆怯、瑟缩、自卑,像一只灰不溜秋的小兔子,你对着她永远生不出戒备之心,甚至下意识地还要顾全她的自尊……弱小有时候也是一件武器。

    再看身前的姑娘,一身黑衣,身形娇小玲珑,甚至有些瘦削,只背影料峭挺拔,和“弱小”二字完全搭不上边的姑娘。

    “那您便由着她这样进去了?”席玉还是有些不明白,起初他以为姑娘至少应该会将塔楼里清一清,一些不该被人看见的总要清理遮掩一下不是?谁知姑娘竟然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搁在那里,丝毫不担心的样子。席玉就不懂了,“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姬无盐抱着胳膊,回头间眉梢微抬,夜色都掩不住的神采飞扬,“就算她看到了又怎么样呢,我就算双手捧到她面前,她……也看不懂啊。”

    塔楼之内只有月色打进来的光,树影祟祟,那光影便也摇摇晃晃的,白雪在一楼转了一圈,见着两个柜子上三三两两的书,便心下讪笑果然什么藏书阁,就是装装样子罢了。上了二楼却是微微一怔,明显多了许多书,越发地像模像样了,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摊着两三本医书,边上笔墨纸砚一应齐全,茶壶里茶水温凉。

    显然不久之前这里应该还是有人的,莫非是沈洛歆?

    那这会儿沈洛歆又是去了何处?

    她压着声音低低唤了声,“沈、沈姑娘?”

    没有人回应,四下空空落落悄无声息,光影祟祟中,仿若有什么东西隐没在暗处盯着自己。白雪缩了缩脖子,又低低地叫了声,“沈姑娘,奴婢、奴婢来带您出去……”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看起来沈洛歆的确不在这里。

    莫不是在楼上?

    四下无声,白雪愈发紧张地频频吞咽口水,她只觉得心下如擂鼓一下下地敲着,走到楼梯口往上探了探脑袋,从外面看的时候,发现这座塔楼并不高,也就五层,如今自己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却只觉得上面黑漆漆的一望无际。

    未知的恐惧才最折磨人。

    她扶着扶手一步步往上走,年久失修的木板吱呀作响间,白雪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黏腻酥麻的感觉仿若有好几只蚂蚁爬过她的额头,又像是昏暗处挂着的蜘蛛网粘上了额头般。

    她倏地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