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时间冲刷后的痕迹

    一阵微风吹过，不算太宽的水泥路边渐渐扩散开了竹叶振动时特有的婆娑声。左右望去，两边细密的竹林里到处都铺满了阳光好容易才透越的碎影。

    这是何等幽静的环境。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现在的我有要事在身，以我这从小在乡下长大的亲爱自然的脾性，一定会稍不留神，在这氛围里浪费掉一整天的光阴。

    “就是这儿了。”

    走在前面负责领路的陇警官突然停住了步伐，用手指着自己身前的一根竹桩冲我嚷道。

    “这竹子是我三年前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插下去的，时间是在烟火案凶手第二次犯罪之后，第三次之前。当时因为负责第一起案子的警察草草收队，并没有重视起来保护现场的关系，血迹啊火药印啊什么的，都被两个月以来的雨雪天气冲刷殆尽了。所以为了今后调查的方便，我专门一个人依着鉴识照片在这路边的草丛插下现场几处特点位置的标志。”

    “特点位置？”

    “嗯，是的。比如说我面前的这根竹子，其实是死者脚部当时陈列的位置，而再往前去，连着的三根竹桩分别指代的是腹部、手部、头部以及最后烟火痕迹的相对位置。”

    “哎，陇警官还是费心了，”我走上前去，看了眼草丛间泛黄甚至长出裂纹的竹节，感叹道，“想必这三年来，你也没少来这里重新搜寻线索吧。”

    “是啊，但是有什么用呢？我这人脑子迟钝的很，不论来多少次也没有得出个像样的结论。”陇警官摇了摇头。

    我知道，陇警官这是在自谦，或是对自己迟迟抓不到凶手而自责。毕竟，一个头脑不灵光的警察，怎么可能在凶手第二次犯罪后、所有人都仍旧不重视此案的时候，独自一人以连环杀人的角度去走访调查的呢。

    “不不不，这并不是陇警官的问题。这种直接了当的杀人案件，如果有做一些事前准备的话，现场没什么线索留下来是很正常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三年，案发现场也没有做什么保护，陇警官为什么还把我带来这里呢？”

    “凶手第一次犯罪嘛，我觉得至少可以从他第一次选择下手的环境来分析一波他的犯罪心理。”陇警官解释道，“你应该懂的，对于初犯来说，第一次时的心理状态往往最贴合他生活中的本身。”

    “好像是有这种说法来着，在一个人即将失去人性的边缘通常会反映出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我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那好吧，那我就先四处转转，看看这三年后的现场是否会留下什么触动我的神经。”

    “行，那就拜托你这位天才侦探了。”陇警官一本正经道。

    “别，您太抬举我了。”说完，我便开始在水泥路的两旁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这是一条鲜有人至的小路，两边长满了高大且密集的竹林。

    很显然，凶手如果真是一个无差别的连环杀人犯的话，那这里作为他第一次犯罪的场所，几乎不可能会出现目击者，加上便于埋伏的周遭环境，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根据陇警官在车上给我看的鉴识照片，看得出来，凶手犯罪当天是特意在那个时间点埋伏在这附近的，为的就是等到深夜回家的死者，然后将其杀害。这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凶手在行凶之前，是做过充足的调查准备的，即清楚死者回家必然要走的路线，又明白死者当天参加完同学会后的大体时间。

    虽然光凭这些不能断定凶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从后来他有意识地通过偷走钱包来混淆警察的调查方向，看得出来他的智商比一般犯罪者的要高，最起码不会是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人。

    除此之外，因为考虑到凶手极有可能花了很长时间在这蹲点，而长时间滞留一定会留下痕迹的缘故，当年的警方特意扩大了周遭的搜查范围，并且也成功提取到了几枚凶手完整的鞋印，描绘出了他大概的身形轮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在车上陇警官给我看的鞋印照片就是在这边的竹林拍摄的吧？并且根据当时土地上的踩踏痕迹，凶手杀人后也是从这片竹林逃离的。”我思考着，径直踏向了以死者倒地方向为基准，右手边的竹林。

    站在高耸的竹子旁，用手抚了抚它上面青白色的竹节。眼前的半空中，枯黄色的竹叶肆意地旋转在空气的律动里，缓缓飘落到地面上，给原本黑棕色的土地平坦地铺上了一层接着一层的厚实秋衣。

    “看来这儿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寻笋打扰了。”我躬下身，轻轻用指尖触起一片新鲜跌下的竹叶。

    而就在这时，又有一阵微风悄悄地掠过了竹林，头顶的一伞竹绿突然又奏出了竹叶振动时的特有韵律。我应声抬起头，好巧不巧地对视在了半空中的一道暴露在阳光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