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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七十 回路空间(下)

    “知道啊,叫‘亿秴文化传媒’,怎么啦?”

    顾晓幸真是服了,只要茉莉脸上露出这类表情,她就知道,这姐们又揣了什么样的小九九。

    “上次你在水上乐园里撞见的那个男生……你那高中同学……不就是在这家公司么?别惊讶,晓幸,我是通过音乐节了解到的啦……”

    见顾晓幸眉梢扬了扬,茉莉忙解释道,又接着说:

    “我还打听到,他也是你们这次晚会的特邀嘉宾哦!”

    “是啊,怎么了?”

    “他……”

    茉莉“委婉”地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这样的……身边应该不缺女孩子喜欢,是吧?”

    顾晓幸指间一溜,勺柄轻碰到杯壁上,叮咚一声清响。

    “莉莉,我说你什么好呢?真的,你不去当八卦记者可惜了!谁从你眼前一溜烟儿过,你都要逮个影儿,扑上前去扒一扒啊?”

    “谁说的,那也得看他是不是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呐!臭丫头!”

    顾晓幸这次竟真有点严厉。

    茉莉微微歪头,丰润的M唇扬起一个斜斜的弧度:

    “不是吧,晓幸,瞧你这反应……他不会是……”

    她见顾晓幸忽而垂下眸子喝咖啡,长睫下的眸光溜闪溜闪的:

    “……他不会是以前得罪过你吧?”

    茉莉竟出乎料想地问。

    “哈?不,不是,莉莉,你这脑回路拐得……”

    顾晓幸一时掀起的小情绪如过山车:

    “……我就说嘛,你不能来录制晚会,怎么还遗憾兮兮的,居然是惦记着人家江枫?!那天他还没在你面前晃悠上一分钟吧?”

    她简直无语了,不过没有正面回答茉莉的问题。

    “你还没回答我呢,晓幸……说说嘛,以你对他的了解,他这人怎么样呀?我再考虑要不要进一步……”

    “莉莉,我和他只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我们基本上就……断联了!!我并不……了解他。”

    茉莉没注意顾晓幸用“断联”一词的含义,也没听出她语气里微妙的情绪变化,那是低落里又带着一丝责怨的味道。

    “那天在水上乐园里,我看你俩聊天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以前关系挺好呢……噢……他不会就是……”

    茉莉忽然开窍似的,眼睛一亮:

    “……他不会就是你……”

    “莉莉,我得赶回公司上班了,要迟到了唉!”

    顾晓幸突然瞄了眼手表,“噌”地一下麻溜站起身,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不是吧,晓幸,你这异界公主还害怕上班迟到?”

    “是呀,你不知道迟到有多麻烦,我得一个个删改他们的记忆……哦,对了,你别担心噢……”

    她见茉莉成功被她唬住,注意力被转移到了这边,接着说:

    “你的记忆我是不会删改的,要是哪天我一不留神儿,把你辛苦积攒的‘帅哥云集’删没了,我上哪听乐子去?”

    “晓幸!你逗我是吧?”

    “好了,说正经的,莉莉,这段时间烊城有点乱,有件事儿我差点忘提了,你把这个带上……”顾晓幸说着便指尖结印,凭空幻出了一条紫色的小金珠子编手链,系在了茉莉的手腕上,接着说:

    “这是我用灵力编织的护身物,只有知道异世界存在的凡人戴上这个,才管用。你戴上它,方圆五十米内,除我之外的魔都不能靠近你,除非经过你的同意。”

    “那我怎么分辨它们是不是魔物呢?”

    “当附近出现魔物时,编手链会发出紫色的光,并将它们的现有面貌投映在你面前,只有你自己看得见……莉莉,你先戴着它,等我筛选出合适的护卫后,再分派几个给你……”

    “晓幸,你这样……”

    茉莉此时不知是感动,还是激动,她两眼冒星地说:

    “你这样感觉……好A哦!”

    “啊?”

    “真的,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你的风格和魔王好像唉,你说他喜欢把什么都安排了,你也有那么点味道……不过还挺戳人的……”

    “是吗?”

    “就那么一点点啦……嘿嘿,这样挺好的,你要是像外表看上去那样软软糯糯的,容易受欺负。你本来就有点憨……”

    茉莉几分调笑地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呐,臭莉莉……”

    咖啡馆里的休憩犹如密匝的丛林里,短暂刺透的一缕微光,顾晓幸难得在这暗流涌动的日子里,寻到一丝平凡的烟火气,足以支撑自己为之坚守下去。

    她其实是报喜不报忧的,并没有让茉莉知道,自己在异界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鏖战。灵魂出窍、精神折磨、割裂之痛……那些经历她都省略掉了,更没告诉茉莉,自己在神力丰碑里再次献祭,差点回不来了。

    当时是冥朔用引魂术留住了她的残魂,并且利用某种方式,诸如“威逼利诱”之类的吧,顾晓幸猜想,才得以逼迫冷熠用暗能量修复她的魂。要不,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都那样对冷熠了,他怎么还会愿意救她一次呢?他是那样痛恨她啊!而她……也不愿再去想他。

    她的养父母对所有的一切,都尚不知晓。顾晓幸还没想好要怎样开口,才能让他们相信,并接受这颠覆认知的事实。

    幸好他们还在莺城,那里相对安全些,顾晓幸暗自庆幸。不过,即便如此,她从异界回来后,还是在冥朔为她挑选的,能够信赖的女官和护卫中,派遣了几个,去暗中保护养父母的安全,以防万一。没准儿现在,养母正在与乔扮成凡人模样的女官,开心地搓着麻将呢。

    顾晓幸从咖啡馆回到公司大厦里时,一楼大厅里的熏香飘飘渺渺,似乎比平时浓郁了些。明明是醒脑提神的薄荷味道,可她竟又产生了些许倦意。难道刚才的咖啡都白喝了?

    她其实并没那么着急赶回公司。涉及主题晚会的营销环节,要做的方案都已上交敲定了。她刚才之所以那么急切地要回公司,只是为了“拦住”茉莉愈发接近答案的“猜问”。

    说来也奇怪,有些陈年往事明明都已经释怀了,然而在特定情境下,猝不及防地被人提及,却还是令人拧巴地,想要回避。或许她还没放过曾经那个愚蠢幼稚、自作多情的自己吧。

    顾晓幸困倦地坐在电梯门前的沙发椅上,一边还思索冷熠的追随者要这么多凡人精魄干嘛?冥朔的人找到他们的新基地了吗?一边心不在焉地等电梯。

    可注意力在这安静、催眠的氛围中,又不知不觉地,渐渐开始飘散。她像是被谁提拎着,强行拧转了思绪,然后兜兜转转地,带着她无意识地打开了另一扇门,沉浸了进去。

    她又冷不丁地,陷入了神游的状态中。思绪凌乱不归,飘飘荡荡,探入了另一段记忆里。过去一些关联的人或物,他们的面貌,都逐一浮现……

    “哇……好可爱啊,我可以摸摸吗?”

    多年前的一天,在莺城幼儿园的中班亲子会上,小小的她孤零零地站在草丛边上,揉搓着糯呼呼的小手,满脸羡慕地望着别人手里的兔子气球。

    “不可以!你要是喜欢,叫你爸爸妈妈也给你买一个啊!”

    对方把气球别在身后。

    “她都没有爸爸妈妈。”

    另一边,一个小男孩响亮地说,还悄悄冲她做了个鬼脸。

    “我有爸爸妈妈!”

    “你骗人,我都听我妈说了,你是捡来的小孩,没有爸爸妈妈!”

    小男孩直愣愣地戳中了她的痛处。

    “我有……有的……”

    “你没有!如果你有爸爸妈妈,为什么他们今天没来呢?”

    “对呀,今天是亲子会,为什么你的爸爸妈妈没来呢?”

    其他小孩也疑惑地问她。

    小小的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养父母不能来呢?他们不是告诉过她,他们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吗?

    “是不是因为你不乖,他们都不想要你啦!”

    那个小男孩自作聪明地“补刀”。

    她裹着小棉袄,像糯米团子一样愣在原地,没有反驳,因为现在自己也很疑惑。她羡慕地看着班里其他同学都有父母陪伴,他们正开心地做着亲子游戏。

    她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真的不够乖,所以连养父母也不想要她了。

    小小的她被挤到人群边上蹲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那些气球。这时,又一个兔子气球飘到她面前,伴随另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咦,同学,你哭什么呀?”

    提问的是一个邻班的,不常碰面的小男孩,他明亮的眼睛就像星辰,却只露出一只,另一只总是用纱布蒙着,好像受了伤。

    “他们的爸爸妈妈都能来玩游戏,就我的不能来……”

    她眼圈通红,眼里噙着泪花。

    “咳,那有啥好哭的?我还没有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拿着气球,似乎是想安慰她。

    “你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呢?”

    她眨巴着圆乎乎的大眼睛问。

    “我的爸爸妈妈都被怪物抓走了,我奶奶说了,他们都是大英雄。”

    小男孩看上去竟有几分自豪。

    “哦,可是这世界上没有怪物唉,我妈妈说,那都是大人吓唬小孩的。”

    “是有的,只是你们看不见。”

    小小的她并不想争论这世上是否真有怪物,她湿漉漉的目光被男孩手里的兔子气球吸引住了。

    “你也喜欢这个吗?送你了,别难过了。”

    小男孩将气球的牵绳递给她,彩色的兔子气球在他俩上方飘着,比他俩的脑瓜还大。

    “哦,可是……”

    她犹豫着:

    “妈妈说,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玩具……”

    “小枫……”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男孩的小名,他回头看了看,又转过脸来对她说:

    “我奶奶叫我呢,气球你就拿去吧,别客气。”

    他大方地将兔子气球给了她。

    “哦,那我明天也给你带好玩的来,我家里有……”

    她小脑瓜开始回想自己有哪些好玩的玩具。

    “不用啦,我明天不会来这里了。”

    “诶?”

    “我今天是来跟班里的同学告别的,我转去别的幼儿园了。”

    “别的幼儿园,离这里近吗?”

    她感到有些遗憾。

    “对我来说很近,对你们来说可就远咯。”

    小男孩认真地想了想后回答。他见她拿着气球后就不哭了,心里似乎有点小开心,冲她咧嘴笑了笑。

    他的奶奶又唤了他一声,他匆匆与她告别后,就转身跑进了人群里,牵着一个背影娇小、头发花白的奶奶,淹没在隔壁班的人群中。

    小小的她摸了摸气球上的兔耳朵,一时心里暖和和的,没那么难过了。没过多久,养父母竟也出乎意料地,赶在亲子会结束前,来到了幼儿园。

    她拿着气球,委屈又黏人地偎在养母怀里,养母透过细框眼镜看着她手里的气球问:

    “这是谁给你的呀,晓幸?”

    “是隔壁班的小枫同学送的……妈妈……”

    “嗯?”

    “你们会不会哪天不要我了啊?”

    她突然问。

    “怎么会呢?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晓幸呢?晓幸最乖了。”

    “那要是哪天我不乖了,你们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呀?”

    “不会啊,因为在爸爸妈妈心里,晓幸永远都是最乖的宝贝喔。”

    养母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哦……”

    小小的她似懂非懂,心里却暖融融的踏实了些,也暗自想,以后一定要乖乖的。

    “晚上想吃什么呢,晓幸?”

    养父在一旁抱着亲子会上得来的大棕熊,方圆朴实的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想吃爸爸做的红烧鱼!还有……还有炸酱面!!”

    她最爱吃养父做的炸酱面……

    那天以后,小小的她再也没在幼儿园里见过那个叫小枫的男孩。虽然她没见过他的具体长相,因为他始终有一只眼睛蒙着纱布,但他送给她兔子气球时的友善与温暖,她一直记得。

    时光荏苒,她像所有平凡的女孩一样,在一个平凡的家庭里,逐渐成长。从小学到初中,她都是班里的好学生,成绩也名列前茅。她知道自己是从孤儿院里抱养回来的孩子,曾经也对自己的身世苦闷、困惑过,但多年来,养父母对她如同亲生父母般的关爱,让她逐渐淡忘,并放下了对身世的执迷。

    养母曾说,她是孤儿院里最惹人怜爱的孩子,不知是谁这么狠心,舍得将还在襁褓中的她遗弃。所以,养母为她取名为“晓幸”,愿她往后的人生如拂晓,褪去黑暗迎来光明,也愿她能幸运一生。

    女大十八变,十来年间,她逐渐长成了样貌姣好,亭亭玉立的少女,学校里时常有男生明里暗里地追求,但她都不予理会。一是因为,她只想在“对的时间”里,做她自认为“应当做的事”。她不想辜负养父母的期望,以及自我预设的未来期许;二是因为,她实在觉得那些男生,或多或少都有些肤浅、聒噪。

    她凭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莺城最好的高中。这一年,养父升迁,她家也搬到了新学校附近的学区房里。

    那还是在她初升高的暑假里,一天,她穿过逐渐熟悉的街区,去到对面最大的音像店里,寻找一盘外语CD。店里摆放着铜摇铃,油画装潢的店面里,高高低低的CD架子错落有致,另一边,还连着一间黑胶唱片的试听区。

    她在琳琅满目的架子间徘徊,到这里来的顾客要么是出于情怀,要么是出于对某张专辑的痴迷。昏黄安静的架子间,也有几台试听的CD机。

    她终于找到那盘想要的CD,转身准备试听,霎时,在她转过身来的刹那,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不经意间抬起,恰巧与她的眸光正正相交!她心里猛地一颤!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幻想中,长大以后的小枫!

    眼里的少年戴着耳机,穿着蓝白色卫衣,站姿懒散,身形却挺拔秀颀,昏黄的光线映衬着他精致立体的五官,清爽干净,一瞬不瞬看着她的目光里,同样也带有好奇。

    店里的铜摇铃不知被谁摇响,惊扰的对视令她愣住,心噗通噗通直跳颤,不知是出于惊奇还是迷惘,一秒、两秒……

    少年微微歪头,骨节分明的修指摘下耳机,摄人的眸子银光流转,似乎想问她是不是要用CD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冒昧地、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心里一阵“兵慌马乱”,全然不敢上前试听,只是尴尬低头,羞赧地指了指他身后的架子,好像自己刚刚只是想看那上面的专辑。

    少年微微侧身让出空位,她只好“淡定”地走上前,站到他身边,这近距离的“热浪”铺天盖地侵袭漫延,她慌乱又窒息地从架子上抽走一张CD……

    她快速转身,匆匆结账离开了店面,生怕别人看清她莫名泛红的脸。

    那天,她高涨的情绪久久难平。那个男生是谁?他是小枫吗?他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她当时怎么不直接问他是不是小枫!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怂了?

    她回到家后,盯着手里那张多买的CD,才逐渐回过味儿来。她万万想不到,这个令她“颠倒错乱”的男生,往后还会影响她好多年……

    当老天爷披着“缘分”的伪装,揪着小屁孩们开玩笑不放时,谁都别想逃脱掉……

    高中开学第一天,她就被这个玩笑“惊喜”砸中!当那个男生再次出现,并且是以新同学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时,她别提当时有多意外了!她还明显感觉到,当他顶着那张阳光帅气又有些淡漠疏离的脸,跨进教室时的那一刻,班里叽叽喳喳的女生几乎都安静了,有的还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空位。

    女生们的瞩目他似乎习以为常,当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教室里的空位,与选坐在教室前排的她再次相遇时,停滞的眸光又深又亮,他大概也觉得还挺凑巧的吧。

    他路过她的桌边,竟礼貌地冲她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到她后边的“无人区”坐下。

    “你们以前认识么?”

    邻桌的女生悄悄问她。

    “不,不认识……我也不知道……”

    她将脸低埋进书堆里,光洁的脸颊竟刺挠挠地烫得慌……

    那天课堂上,当班主任点名点到他名字时,她心里更是一咯噔。

    “江枫”,这个名字……

    她当年怎么就没想过去隔壁幼儿班的班墙上看名录呢?!

    她怀着对他的好奇,直至放学后,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她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心想要不要把那个疑问提出来,可当他们的视线真要遇上时,她又不禁收回目光,心里莫名敲起了退堂鼓。或许,她觉得这样太唐突,毕竟他们还不熟,所以暂时开不了口吧。

    后来,她就暂时搁置了那个想法,因为不久后,他们就要开学摸底考了。作为高中开学的第一场考试,她一点儿也不想分心。

    然而,那个叫“江枫”的男生,却像是有魔力一样,总会在不经意间,吸引她的注意。

    他其实很低调,和班里其他男生没什么两样,喜欢踩着铃声进教室;喜欢在后排的独立位置上,把教材翻开高高直立,然后沉浸在教材底下藏掖的“小天地”里。只是神奇的是,老师们的抽问,他又都回答得上……

    他能很快和男生们打成一片,也很快成为女生们私下谈论的焦点,短短两周,窗外就多了几张打望的花痴脸。他具备成为学校“风云人物”的潜质,可他却似乎不屑于这样,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彬彬有礼又保持着边界,身上富有矛盾感。

    他似乎还总能捕捉到她小心翼翼关注的目光。无论是在教室里、操场上,还是偶然碰到的街道上。

    然而每当他看向她时,她又不由自主别过脸去,羞赧地收回目光,用书页遮挡,用挥舞的羽毛球拍混淆视听……

    她偷偷看着玻璃窗上,他转过来看着她的样子,模糊映出的脸上似乎有些疑惑,有些专注,她偷偷抿着笑。

    他们就这样“眉来眼去”,却又从不主动搭腔,直至摸底考试前,晚自习后放学的路上。

    那晚很静,人烟稀少,她独自拐进必经的地下通道里。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

    霎时,不知从哪窜出两个街溜子,竟然冲她吹口哨,还吊儿郎当拦住她的去路,向她索要“保护费”!

    她本以为这一带的治安挺好,没想到竟能遇到这种人。她出于本能地害怕,同时又打心眼里鄙视对方,不可能屈从这般无赖行径。

    “我没钱。”

    “没钱?”

    “嗯,我就穷学生一个,身无分文呢。”

    她搂紧怀里的题册,竭力思考怎么才能逃脱掉。

    “你说你身无分文,我不信……”

    谁知,他俩嬉笑打量的目光越来越猥琐,像两只大老鼠一样将她逼向墙角:

    “……除非让我们搜你的身,看看你身上……是不是真没有……”

    他们说着竟就将“爪子”伸向她的胸口,她用书册一拍一砸,狠狠甩他们脸上,掉头就跑!

    她一边跑一边呼喊,眼瞧着就要冲出通道了,奈何被他们追撵上。他们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重重地摔到了墙边上。

    “别动啊小妹妹,让哥哥们爽一下啊,嘻嘻……”

    他们说着恶心的话,像两只发狂的怪物,黑压压伏身过来箍住她的双手,捂住她的嘴就要将她撕碎一样。她惊恐之至,感觉手心竟开始莫名地发烫,霎时,一道敏捷的身影“唰”地一下“横空闯入”,将这俩街溜子踹到了几米开外的水泥地上!

    昏暗的地下通道里,那身影三两下子,就将这俩街溜子打得满地找牙、哀呼连天,趴在地上直求饶。之所以说那是道身影,是因为他实在身手不凡、形影如风。

    想不到他竟还是个练家子?!!

    “顾晓幸……你还好吧?”

    她瞠目结舌愣在原地,见江枫就这样浩然正气地,一脚踏在街溜子的后背上,高高挺立在她的面前,对她伸出援手。

    他好像周身都发着光!

    “我……我想报警……”

    “?”

    “不能让他们再去……欺负别人。”

    “好……我同你一起去。”

    她仿佛又看见“小枫”在对她安抚地、治愈地笑了笑。

    派出所里,因为他俩还是未成年,所以家长也都被通知赶来了。她见养父“感激涕零”地握住江枫的手,一个劲地称赞道谢,还要送他一面锦旗。江枫不好意思地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奶奶。

    他的奶奶笑眼弯弯,慈蔼又富有神采的样子,鼻梁间的一点红痣彰显着她的从容与智慧,不像寻常的花甲老人。

    奶奶还细心发现她的手掌心有擦伤,仔细端详后,还用药水为她消毒擦拭,真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呢。

    难怪先前在地下通道里时,她会感觉手心发烫,原来是因为有擦伤啊。伤口太过疼辣,就造成了一时发烫的错觉吧,她想。

    她当时又怎会想到,那也有可能是她的灵力要觉醒了呢?在那危机关头,江枫的赫然出现,缓解了她极度紧张的情绪,所以,她险些觉醒的灵力,又接着“沉睡”了去。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一切还真是阴差阳错呀!

    那天晚上,江枫就成了她心里最闪耀的存在。

    不管他是不是小枫,即使后来,她也知道了答案,但其实,早在那天晚上,他就已然成为了她心目中的“小枫”!

    后来,学校举行了开学摸底考试。成绩出来后,班里就调整了座位。令她心里小鹿乱撞的是,班主任竟把他安排成了她的同桌!理由是要他俩互相学习、促进交流……

    “其实,我奶奶那天跟老刘说,希望我能和一个乖学生坐一块儿,耳濡目染,督促我学习……”

    江枫表面一副“失去自由,生无可恋”的模样,还不舍地回头瞅了眼后排的空位,但其实,在他回头的瞬间,她捕捉到了他嘴角一丝上扬的弧度。

    “好,那我就依你奶奶说的做吧!”

    “哈?不是吧顾晓幸?!”

    她有意逗他,“郑重其事”地把他压在教材底下的小说没收了。那书封面也是奇怪,像是壳子外面又套了层书皮,她好奇地翻开,忽然“啪”!江枫立即扑过来把书合上了!眼里流露出鲜有的惊慌!

    他的手就这样不小心地,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令人晕眩的窒息……

    “什么嘛……”

    她强装淡定地缩回手,其实已被“电”得外焦里嫩:

    “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书……不适合你看。”

    江枫闪烁其词。此时,他的脸也一定红透了,她都不好意思看他。

    “还不适合……说得好神秘呢……”

    她甚至都顾不上对那书页的好奇,只庆幸教室里没

    人注意……

    现在回想,或许那时,她就已经沉浸在了草长莺飞的季节里,谱写自作多情的篇章了吧。

    可那段时光,真的就像阳光下的牛奶浴,她每天都充满期待。

    她期待着早早地去教室,练着习题早早地就能见到他;期待着“找他茬”,打着“互相督促”的旗号,没收他爱偷看的古怪书,然后看他“死乞白赖”地向自己要;期待着自己的超大号保温饭盒里,能多装些美味的菜肴,然后分享给他;期待着晚自习后,他“顺道”要同她一起回家……

    自从她在地下通道里遭遇了街溜子后,养父母就给她备了一支强光手电筒,说是防身用。可江枫说她单靠这个没用,若是跑不快依然白搭,还得增强体魄,加强锻炼。因此,她又多了一份期待。

    那些日子,在黄昏时分的操场上、林荫道间,他会带着她一起跑跳锻炼。他们也会听那时的歌曲,她听着他爱听的歌,那些旋律真好听。

    有时,他们会去那家音像店里,海淘新出的专辑。他兴高采烈地淘到一张珍藏版的,会送给她听。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曲调、旋律,都是因为他,她才那么爱听。

    那些她曾以为很矫情的歌词、诗句,也都是因为他,她才那么爱听、爱看。

    而她有时,也会带他去附近新开业的书店里,帮他挑选有用的题册、书籍。

    她还会拉着他去新开放的喷泉广场,一起坐在喷水池前的阶梯上等日落,然后看五彩的水柱散射喷涌、变幻莫测……

    她不在意班里一些女生的目光,她们或艳羡,或“吃瓜”,或恶意造谣,或对她指指点点,她都不在意。她不过是暗暗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她要把这份喜欢化作激励,在尚未成熟的时间里,姑且以“友谊”的名义,全心全意地给予他。

    她将他画在了一本集题本上。那天下午,他枕着手臂静静趴在课桌上,阳光正好斜斜一缕,探进窗户洒在他的碎发间、校服上。她一时兴起将这一幕画了下来。身旁的他打着瞌睡,呼吸均匀而细微,她一边画着,一边为自己拙劣的线条笔触逗乐了。

    她暗暗想,等到毕业时,她再把这集题本送给他,告诉他里面有惊喜。她忍不住想,当他翻到这一页时,他会知道,她喜欢他吗?这幅画对他而言,会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渐渐地,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沦陷进了“有他在的世界里”。这份光明磊落的“友谊”背后,是她不敢言说的留恋与期待。

    而她也曾从他的眼中,读到过迷离的温柔,犹如镜花水月,朦朦胧胧。

    就像他送给她的那只小兔子,明明只是他随口一说,要作为损坏她暖手宝的“弥补”,但那又像是他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那是一只长得很卡通的宠物兔,像极了她纸筒上的小花兔,她没想到,真有那么可爱的兔子,会出现在现实中!

    而他的所有回应,那些看似平常的,不平常的,有意的,或无意的……都逐渐令她琢磨不透,又深陷其中。

    就好比那一次,她恰好在值日当天遇上肚子疼,他不明缘由执意要带她去校医务室,还替她干完了所有要干的体力活。那天之后,班里就有女生想逗他,或纯属想占便宜,请他帮忙,他都不帮。

    “你为什么不帮她们呢?”

    “我又不是帮扶中心的,不想帮。”

    “那你上次还帮我……”

    “你和她们不一样。”

    他脱口而出。

    “我和她们有什么不一样呢?”

    她暗自欣喜,隐隐期待着,可他顿了顿,眸光又辗转回落到笔记本上,嘴角还浮出一丝“贱兮兮”的弧度,对她说:

    “你要是累趴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好的笔记抄呢?”

    她:“……”

    他有时还真是令她“手痒痒”得慌!

    然而正是因为他们这种朦胧的牵扯,日复一日地累积着,才逐渐令她开始相信,却又始终带有一丝怀疑,在他们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是否也萌生了与她同样的期待呢?他是否也在默默守着一个不可言说的约定,等待时机呢?

    他也有那么喜欢她吗?

    她如此期待着……

    渐渐地,她开始难以自抑地,在意着这些事。她在意他的种种回应,在意他的内心世界里,是否留有她的位置。她的节奏好像被他打乱了,她好像粘在了自己编织的迷网上,网中央是他,而受困的却是她自己。

    三年的时光如梭,随着毕业季的到来,她越来越不希望有一天,她真会与他别离。

    “毕业后你想去哪呢,江枫?”

    她曾试探地问他。

    他不知道,其实她那时甚至都天真地想过,以他俩的成绩,他们完全可以争取考同一所大学。他去哪,她就去哪。

    要是能留在莺城就更好了,这里不仅有巍峨名校,环境也是温馨秀丽的,不像相邻的烊城,那里充满了钢筋混凝土的冰冷气息。她曾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

    那天,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十分郑重。就好像他也意识到,她不仅仅是在问他择校的事而已。

    他好像有很重要的话,想要对她说。

    “明天,顾晓幸,明天午后,我一定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他富有悬念的回答,令她不禁想入非非,充满了期待!

    那天午后,她在教室里等他。她知道,他一定不只是想告诉她有关择校的事。直觉告诉她,他好像就要揭晓那个答案了,而这仪式感拉满的等待,令她不由地开始紧张。她紧张又期待地趴在课桌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然而他的脚步声停在了教室门外……

    他食言了。

    那天,那个噩耗对他来讲,应该是一道晴天霹雳吧?!

    当时,他甚至都顾不及她的呼唤,匆匆转身就奔去了老师们的办公室……

    那天她得知,他的奶奶突遭意外去世了,具体是什么意外,只听班主任说是煤气爆炸一类的。她知道后非常震惊,多好的一位奶奶啊,怎么突然就……真是世事无常!

    那几天临近高考,她辗转反侧,独独担心着他。她难以想象他有多难过,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公殉职了,现在他相须为命的奶奶竟然也……

    可他接连好几天都没来学校,甚至不怎么回她信息、接她的电话。

    她开始胡思乱想,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儿。那天,她甚至痴痴傻傻地,一鼓作气下了决心,要去找他。她要当面把那宝贵的集题本送给他,让他翻开那一页,然后告诉他,她喜欢他,告诉他,她要陪他一起度过重重困难,走出伤痛,一起度过往后的风雨彩虹。

    可是那天,却成了她迄今为止,最不堪回首的一天。她真想拿块砖头拍死那时候的自己!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当她终于在他家楼下见到他时,他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之下,似乎还有一点冷淡。

    她告诉他大家都很担心他,如果需要帮助,她一直都在这里。然而他的回应不咸不淡。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雨太大的缘故,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一丝疏远,不似以往。他甚至都不怎么看她。

    他的反应,好像一堵墙,将她那些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告诉他的话,都挡在了墙栏外。

    她不解,却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开门见山地问他,有关那个答案。

    他只说他要去柚州了,可能不再回来了。

    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一遭回味,心默默地凉了一大截。

    他甚至都不愿跟她解释,为什么他一定要去柚州,去那个教学资源一般,与他的成绩和能力都不匹配的地方。他只说去那边,不仅是因为上大学的事。

    他只说,去那边更重要。

    去那边更重要……

    她仔细抿着这句话的含义。

    她想不通,什么事,究竟是什么事会比他的前景更重要?什么事比他们能不能在一起,更重要?

    什么事比她更重要?!!

    他可能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她在一起。

    对他来说,她可能压根就不重要!

    她凭什么想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呢?

    她又不是他的谁!!!

    那天,她恍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都只是她在一厢情愿。

    原来她就是一个笑话!她足足当了三年的笑话!那些指责她的女生说的没错,她就是贱!

    那天,风雨交加,她站在他面前,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不堪过。

    那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竟这么犯贱!

    或许是天意,那天,她的集题本当着他的面,掉进了积水中。那幅画,花了。

    她彻底被他击溃了。

    回到家,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养父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是因为那些弄脏的题册伤心不已。

    那页模糊了的画就摊放在她面前,像被丢弃的她一样。不是被拒绝,是直接被丢弃了。

    那天,她在他家楼下那么狼狈,当她落魄地跑开时,甚至都还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可他没有追过来,他甚至连条短信都没有发。

    没有,没有,都没有。

    他就让她那样伤心地淋着雨跑回家,无动于衷。

    说不怨是假的,可她都没有资格责怨他。她拿什么身份去责怨他呢?一直以来,好像都只是她一个人在演内心戏。

    后来,班里组织的散伙饭她都没去。她不想再像个笑话一样,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她更害怕再看到他。

    她听说他也没去。

    他甚至都没想再最后看看她吗?!

    再后来,成绩出来了,她如愿考上了莺城大学。可当她再次走过莺城的大街小巷时,满脑子都是有关他的回忆。好像他们过去的种种,都在这座城市罩了一层阴影。

    她感觉自己连同这座城市,都被他抛下了。他甚至都不用负责任,说离开就离开了。

    她至今都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那么疏离。就好像在那之前,他都只是在陪她玩过家家一样。

    他们终究还是别离了,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她那无处安放的感情,那些思念、关心、不甘心,都只能默默地,独自一个人消化。那是她最后的尊严。

    或许,她也应该像他一样,到外面的世界去走走,看看。她应该换一座城市,换个环境,不再执迷于那些令她伤心、困惑的人与事。她应该重新振作起来,勇敢地往前看。

    她只能勇敢地,忘了他。

    她最终选择了烊城大学,逼迫自己去到那座繁华而冰冷的城市,她原本最不喜欢的城市。

    可是在这里,她真的就慢慢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在这里学习新知识,结识新朋友,还认识了茉莉。这里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冰冷,缺少人情味。

    大学的生活很充实,节奏很快,她很快融入了这里,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她逐渐找回了自己,也找回了迷失已久的方向。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学校放假她又回到莺城的时候,她还会想他,想他过得怎样,想他是不是已经忘了她,想她那死无葬身之地,连名份都刻不上去的感情,荒凉在了哪里。

    她真的再也没主动联系过他。有关他的音讯,她都是从旁人那里获取。他去了柚州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也真是杳无音讯。

    他不知道,忘掉他,她也整整花了三年。

    第一年,她回到莺城,看着对面那条街区,看着他们放学后一起走过的路,物是人非,她黯然神伤。

    他没有回来。

    第二年,她回到莺城,母校搬迁,那个他们曾经一起看过日落的喷泉广场,重新修整了。喷水池扩大了一倍,看起来更壮观了,她的心还是痛着。

    他没有回来。

    第三年,她回到莺城,那家他们常去的音像店倒闭了。那家书店也变成了餐馆。好像有关他们的所有记忆,都被时间淘汰了。街对面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影。

    他依旧没有回来。

    她终于明白,他是不会回来了。有些东西,是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

    它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没人在意。

    她也应该好好地与它们道个别,祭奠被抛下的它们。

    那一年的高中同学会,她参加了。因为终于有了他的音讯。她终于可以……对他释怀了。

    那天,他也去了。

    他们不可避免地,再次碰面。

    他像从前一样,可以很快地和大家打成一片,却唯独对她,好像找不到说话的理由。

    她也如此。

    他们除了变得生疏,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就好像那几年,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有些事,只要她不说,他不提,就不存在一样。

    她默默地接受这一切,不接受,又怎能够释怀呢?只有释怀,她才能腾空自己。

    那天,一切顺利,唯独有一点瑕疵。

    在大家唱歌时,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点了他们以前一起听的歌,还推搡着她和他一起唱。唱他大爷啊!她很久没这么想骂人了。

    可那也是那天,他唯一一次敢正面看着她的眼睛,不躲闪的。

    他好像在等她做出回应。

    “我忘了……不会唱了。”

    她说,然后把话筒塞回给了那个没眼力见的男生。

    她再也不想参加这种聚会了。

    她想她是真的释怀了吧。

    时光的轮轴辗转着,很快,又过了四年。这四年间,她经历了毕业,升学和找工作。她参加了校招会,被一家上市公司选中了。她在继续深造和步入社会中,选择了后者。

    她听说他在柚州混得不错。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可她也渐渐地,好像在暗自与他较着劲。

    她要努力工作,过好她自己的生活,她想。

    后面这四年,对她来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崭新的开始。

    她真的在现实又残酷的生活中,在日复一日的摸爬滚打中,活出了新的人生。她平凡、普通,却心觉踏实。虽然没有传言中的他那么厉害,但她终于可以在偶尔听到他,想到他时,内心再无风波了。

    现在回想,过去他们都太年轻,那些事终究还是过眼云烟,没什么不能释怀的。她甚至觉得,如果再次见到他,她也可以做到内心平静如水了吧。

    那些她曾拼命想要忘掉的人与事,在岁月不经意的洗礼中,真的就那样忘了,释怀了,她真正接受了这一切。

    再后来,她遇见了冥朔,所有的一切都光怪陆离,她就像无端掉入了新的副本里。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如今,冥朔的出现,让她恍然觉得,过去的种种都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不经历那些疼痛与转折,她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冥朔了吧?

    “公主……”

    顾晓幸不知神游了多久,被一个声音吵醒。

    她不是在公司大厅等电梯吗?怎么就无端睡着了?好像被谁强行催眠了一样!她清醒过来,见晁勋竟乔装成凡人模样,唤了她一声。

    她想起,黎岚尚未恢复过来,冥朔说过,泽雷会让晁勋继续“替班”。

    “晁勋,你觉得这里,有没有什么反常?”

    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