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春的灵魂

    ※青春的灵魂

    去年秋天，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较多的关系，黄河意外地涨到了二十年来最高的水位——我是指晋陕峡谷之中的黄河。我们一行人乘船渡河，从山西柳林这边到对岸陕西，然后再从陕西折回。滚滚的浊浪，追逐着、拍打着我们的船舷，令人肃然，有一种久违的大河的气象和雄浑之感。河岸上，大片大片枣林，被成熟的漂亮的红枣坠弯了枝头，芬芳四溢——那是黄河对土地几近完美的馈赠。

    我以为这个秋天会很美好。

    从黄河边回来的第二天，仅仅一秒钟的疏忽，被一个小小的、一寸高的台阶绊了一下，结果却是悲剧性的，左踝骨上居然被撕下来一小块骨头，虽然是极小的一块，却逼迫我足不出户地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我失去了这个秋天。

    人真脆弱。

    写《琉璃》，就是在养伤的病床上。其实我并不满意这篇小说的名字，其实它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直白。可自始至终，在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琉璃”这两个字，总在我眼前闪现，熠熠生辉，美丽而易碎，就像我们珍惜的、珍视的一些东西。于是，我妥协了。

    女儿说我写了一个“坏女人”，也许吧，这个叫作海棠的女人，坚守着如此美丽虚幻的初恋，那几乎是她生命的支撑和骄傲的源泉，只不过，这坚守是需要别人的生命做养料的，是需要别人的血来浇灌的。一个自私的唯美主义者永远无视这个。美而残忍、残酷，这是否就是“美”的本质？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同情她。她以一种混沌的力量，悲壮的以卵击石的勇气，抗拒着生活对她的改造。她不是一个深刻的人，只不过，她抵抗的姿态让我惊诧和心生敬意，她始终对生活骄傲地说，不！而如今，这几乎已成绝响。她日渐苍老的身体里，居住着一个永远青春的灵魂；而今天，更多的人则是刚一出生就衰老了。在年轻的老人们的洪流中，我的海棠，从这个意义上说，是孤独和悲壮的。

    太宰治有句话，生而为人，对不起。这也是我想说的：拥有永远青春的灵魂，对不起。

    2012年6月10日于京郊顺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