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人
“前往燕山府为任的诸公，放任手下胡作非为，才有了今日之祸。当然，仅是恩是不行的，不过我们付出足够的恩惠，百姓做错了也去耐心的开导，替他们排扰解难，相信多数人会渐渐归心。做到这地步，继续桀骜不驯，或恩将仇报，那时就可以强行镇压了。或如张咏在蜀地大施仁政，手段一点也不软弱。”
说是这么说。
实际燕云那摊子，从百姓到义胜军、常胜军，其中的是非对错，赵谌也没有彻底想清楚。
复杂的很，双方都有错，双方都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并且没有结束。
金国几员大将里面，完颜宗望军事水平是最差的，但这个人有一个优点，不滥杀无辜。此人后年就死了，没有了完颜宗望节制，金人原形毕露。加上前线与宋军作战，需要大量士兵、民夫，于是在燕山府到处抓丁壮，抓逃兵，抄掠钱财，甚至大肆杀戳。
宋人来了，燕云百姓从人间进入地狱。
苦盼良久，迎来了金人，却是从地狱滑向更深的地狱，许多百姓向沧州逃亡。
这时候完颜构却向沧州派来了一个无比残忍的家伙，杜充，他命人将燕人一起搜查出来，说燕人不可信，随时能叛变做金军的内应，然后统统杀掉，岳飞再三阻拦，都不管用。
还有一个又可笑又可悲的故事，李邈被俘，宁死不屈，金人将其处死，南向再拜，端坐就戮，燕人为之流泪。是敬佩的泪水，还是悔恨的泪水?就不得而知了。
金人也不是一直残忍，往后去，出现了一个世章之治，有的等了，要等三十多年，蒙古人又要来了……
“需派良吏，以仁为本，兼施霹雳。”
“差不多吧，仿效张咏的做法就可以了。”
听到人相食，宇文虚中已经没有多少疑惑了，但他又叹惜地说：“我朝上何处寻张咏一样的良吏?”
“有的，公便不逊之。”
“我?与张公相比，差远矣。”
“宇文公莫谦，前线局势如何?”
翰林学士掌握制浩，元丰改制后正式定为正三品，虽不及唐朝，也是一个十分尊贵的官职，所以两次去垂拱殿，赵谌都看到了宇文虚中。因此宇文虚中消息比较灵通，当然，他可以有权不说，不过赵谌相信他是会说的。
“金人拿下燕山府后，大军南下，攻克保州、安肃军、中山府未果，继续南下。真定知府刘韐奉命拦截，因兵少，被金人击败。金军转攻真定城，不但没有攻克，反被刘知府射杀了许多金兵。”
赵谌点点头，虽然岳飞第一个上司也有一些缺陷，比如他关押了马扩，总体上还是不错的，也能称为一个名将。不但他，与马扩发生直接冲突的刘韐之子刘子羽也是一个抗金名将。
“刘知府手中兵少，只能据城而守，无法拦截，金军继续南下……”
真定府到黄河还有好一段距离，但人家都是骑兵，速度会非常快的，所以赵佶害怕了。
余时问：“金人即将到来，以何御之?”
“余公，此乃军务机密，我岂能随便说出来?”
且看姚平仲的下场。来到京城后，也试射了两三次，必须让大家熟悉操作，但试射的全是“小火箭”，为何，是让金人降低警惕心的。
“我可以交一个底，金人东路军勿用忧也，那怕有郭药师。到是西路军确实比较麻烦……”
特别是完颜娄室。
吴璘曾说过一句话：吾与先兄束发从军，屡战西戎，不过一进却之闲，胜负决矣。至金人则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後，更进迭却，坚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盖自昔用兵所未尝见。
指的就是完颜娄室的军队。
吴阶与完颜娄室交过手，被击败了。然后吴阶返过头，又将金兀术打的哭爹叫娘。
况且还有一个同样可怕的完颜银术可。
“对了，正好二公来了，能不能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
“我置了定鼎军，眼下兵少，然安排人手去郑州募了许多山民，可是三军无将，能不能替我向梁方平讨要一个人。”
“他已经去了浚州。”
“浚州亦不远，也不是重要的人物。”
“说说。”
赵谌说了说韩五的一些事迹，王宗濋已经安排人打听了，但赵谌还是等不及。
“仅是校尉?”
“三军腐败，出现这种情况岂不是很正常?”
“若是一个校尉，讨要容易。”
“嗯……”赵谌反应过来，他疏忽了这时代文臣的力量，如此，如此……他愣了一会说：“二公能不能再替我讨要二人。”
“又有什么人才被埋没了?”
“这二人不是埋没，而是无人重视。”
“谁?”
“伊阳人氏，王襄部下翟兴翟进兄弟。”
“似乎在何处听说过……”
“翟进原先是京西第一将，因刘法失利牵连，降官停职，后改任河北第四将，我军北上时立下不小的功劳。因为连番与辽人惨战，部下损失惨重，似乎回到洛阳休整。其兄事迹我亦不清楚，但其人勇悍不亚于翟进。”
宋朝有不少将领比他们还要能打，让赵谌看中是他们整合能力，两兄弟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将一群百姓变成了一支强军。
“沾到了将，我们……”宇文虚中摇了摇头。
那就算了，反正只要韩五来了，定鼎军的框架也能搭起来。
余时问：“金人西路军不能敌?”
“也不是不能敌，很难将他们迅速击败，实际不用击败，女真人少，统一北方不久，人心未必完全思服，只要僵持下来，损失到一定地步，他们就会自动罢兵。”
余时点点头。
两人告退。
走在路上，宇文虚中问：“圣孙才能如何?”
刚才讨论燕云得失并不是释疑，虽然宇文虚中有许多疑惑，但赵谌说出官吏胡作非为后，不用赵谌剖析，宇文虚中差不多也想通了。
就是赵谌未说清楚，两人也不会戒意，至于未来，只是一个说辞，哪能想那么长远呢。
主要是通过双方的讨论，能看到赵谌的思想、认知，赵谌是太子教导出来的，他的思想、认知也能代表着太子的思想、认知。
东宫的思想、认知，能决定值不值得将社稷托负，从而来劝说余时替社稷做一件事……
考察的结果让余时十分满意，并且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以彼之年龄，拥有如此学识认识，天人也。叔通，实际不用你劝，不用你带我来，我也会顾全大局的。”
两人进了城，不久，两人分开，余时去了吴敏的家。
宋朝一些重要的事件，一些重要的人物，赵谌是知道的。不过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一些琐碎的事务，赵谌就不知道了。
早在南郊祭前，随着燕山府无数警讯传来，赵佶就隐隐有了禅让的想法。但是禅让的对象不是赵桓，而是赵楷，或者说，若是禅让对象是赵楷，都不会有宇文虚中、余时这一行，也不用余时去吴敏家劝说。
正因为换成了赵桓，赵佶不想禅让了，尽管不久禅让了，依然是不情不愿。
因为有了禅让的想法，赵佶于南郊祭前，在大内和龙德宫（原端王府）中间修建了夹城。
只是赵佶做梦也没有想到金人来的如此之快。
禅让的对象换成赵楷，那就麻烦了，首先得废掉赵桓太子之位。赵桓无过而废，想一想会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波?
废掉后，才能让赵楷为太子，得到大家认可后，才能进行禅让。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金人早就来了，无奈之下，赵佶才仓促地封了赵桓一个开封牧。
就是有了开封牧，仍存在着巨大的变数。
因为余时是吴敏的好友，于是宇文虚中劝说余时，让余时劝说吴敏。
见到吴敏，余时说：“事急矣，一个建牧之职，能担任留守之任乎?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圣上准备以其守宗社，又何必以一个牧守限之?巨盗猖獗如此，宗社不守，中原弄不好无人种也。”
不是开玩笑的，后赵已经玩过一回。
若不是冉闵，中原汉人都差不多让这些胡种吃完了。
“如果圣上舍不得以名号传之，如何号令招揽天下豪杰共守之?又如何击败巨寇?公从官，当以献纳论思为职，为上极言。使言不合意，不过一死，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别，当是此时也！”
吴敏傻眼了，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不明白。这是让自己劝说圣上禅让太子啊！
他犯难地问：“监国可乎?”
“不可，唐肃宗灵武之事，当时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是出自明皇，后世之人甚是惋惜。圣上聪明仁慈，必然会被公说服，说不定金人闻之，也会悔祸退师，宗社安宁，天下之人都将受君之恩惠。”
“等等，上禅让，金人为何撤退?”
“太子贤啊……太子低调，深藏东宫，无人识之，然有圣孙呢。仅九岁稚童，然诸公能有几人及之！”
吴敏又听懂了，金人敢南下，是因为圣上昏庸，现在换了贤太子，金人说不定就会有畏惧之心了，也说不定就会撤军了。
有这个可能吗?
万一呢，万一呢?
从昨天晚上蔡攸暗示时，他就不想淌这个浑水。
不过经余时七劝八劝的，吴敏心动了。
太子什么情况，吴敏也不大清楚，但如同余时所说，赵谌什么情况，现在不要说朝臣了，连老百姓都知道了。
说是这么说。
实际燕云那摊子，从百姓到义胜军、常胜军，其中的是非对错，赵谌也没有彻底想清楚。
复杂的很，双方都有错，双方都选择了最极端的做法……并且没有结束。
金国几员大将里面，完颜宗望军事水平是最差的，但这个人有一个优点，不滥杀无辜。此人后年就死了，没有了完颜宗望节制，金人原形毕露。加上前线与宋军作战，需要大量士兵、民夫，于是在燕山府到处抓丁壮，抓逃兵，抄掠钱财，甚至大肆杀戳。
宋人来了，燕云百姓从人间进入地狱。
苦盼良久，迎来了金人，却是从地狱滑向更深的地狱，许多百姓向沧州逃亡。
这时候完颜构却向沧州派来了一个无比残忍的家伙，杜充，他命人将燕人一起搜查出来，说燕人不可信，随时能叛变做金军的内应，然后统统杀掉，岳飞再三阻拦，都不管用。
还有一个又可笑又可悲的故事，李邈被俘，宁死不屈，金人将其处死，南向再拜，端坐就戮，燕人为之流泪。是敬佩的泪水，还是悔恨的泪水?就不得而知了。
金人也不是一直残忍，往后去，出现了一个世章之治，有的等了，要等三十多年，蒙古人又要来了……
“需派良吏，以仁为本，兼施霹雳。”
“差不多吧，仿效张咏的做法就可以了。”
听到人相食，宇文虚中已经没有多少疑惑了，但他又叹惜地说：“我朝上何处寻张咏一样的良吏?”
“有的，公便不逊之。”
“我?与张公相比，差远矣。”
“宇文公莫谦，前线局势如何?”
翰林学士掌握制浩，元丰改制后正式定为正三品，虽不及唐朝，也是一个十分尊贵的官职，所以两次去垂拱殿，赵谌都看到了宇文虚中。因此宇文虚中消息比较灵通，当然，他可以有权不说，不过赵谌相信他是会说的。
“金人拿下燕山府后，大军南下，攻克保州、安肃军、中山府未果，继续南下。真定知府刘韐奉命拦截，因兵少，被金人击败。金军转攻真定城，不但没有攻克，反被刘知府射杀了许多金兵。”
赵谌点点头，虽然岳飞第一个上司也有一些缺陷，比如他关押了马扩，总体上还是不错的，也能称为一个名将。不但他，与马扩发生直接冲突的刘韐之子刘子羽也是一个抗金名将。
“刘知府手中兵少，只能据城而守，无法拦截，金军继续南下……”
真定府到黄河还有好一段距离，但人家都是骑兵，速度会非常快的，所以赵佶害怕了。
余时问：“金人即将到来，以何御之?”
“余公，此乃军务机密，我岂能随便说出来?”
且看姚平仲的下场。来到京城后，也试射了两三次，必须让大家熟悉操作，但试射的全是“小火箭”，为何，是让金人降低警惕心的。
“我可以交一个底，金人东路军勿用忧也，那怕有郭药师。到是西路军确实比较麻烦……”
特别是完颜娄室。
吴璘曾说过一句话：吾与先兄束发从军，屡战西戎，不过一进却之闲，胜负决矣。至金人则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後，更进迭却，坚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盖自昔用兵所未尝见。
指的就是完颜娄室的军队。
吴阶与完颜娄室交过手，被击败了。然后吴阶返过头，又将金兀术打的哭爹叫娘。
况且还有一个同样可怕的完颜银术可。
“对了，正好二公来了，能不能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
“我置了定鼎军，眼下兵少，然安排人手去郑州募了许多山民，可是三军无将，能不能替我向梁方平讨要一个人。”
“他已经去了浚州。”
“浚州亦不远，也不是重要的人物。”
“说说。”
赵谌说了说韩五的一些事迹，王宗濋已经安排人打听了，但赵谌还是等不及。
“仅是校尉?”
“三军腐败，出现这种情况岂不是很正常?”
“若是一个校尉，讨要容易。”
“嗯……”赵谌反应过来，他疏忽了这时代文臣的力量，如此，如此……他愣了一会说：“二公能不能再替我讨要二人。”
“又有什么人才被埋没了?”
“这二人不是埋没，而是无人重视。”
“谁?”
“伊阳人氏，王襄部下翟兴翟进兄弟。”
“似乎在何处听说过……”
“翟进原先是京西第一将，因刘法失利牵连，降官停职，后改任河北第四将，我军北上时立下不小的功劳。因为连番与辽人惨战，部下损失惨重，似乎回到洛阳休整。其兄事迹我亦不清楚，但其人勇悍不亚于翟进。”
宋朝有不少将领比他们还要能打，让赵谌看中是他们整合能力，两兄弟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将一群百姓变成了一支强军。
“沾到了将，我们……”宇文虚中摇了摇头。
那就算了，反正只要韩五来了，定鼎军的框架也能搭起来。
余时问：“金人西路军不能敌?”
“也不是不能敌，很难将他们迅速击败，实际不用击败，女真人少，统一北方不久，人心未必完全思服，只要僵持下来，损失到一定地步，他们就会自动罢兵。”
余时点点头。
两人告退。
走在路上，宇文虚中问：“圣孙才能如何?”
刚才讨论燕云得失并不是释疑，虽然宇文虚中有许多疑惑，但赵谌说出官吏胡作非为后，不用赵谌剖析，宇文虚中差不多也想通了。
就是赵谌未说清楚，两人也不会戒意，至于未来，只是一个说辞，哪能想那么长远呢。
主要是通过双方的讨论，能看到赵谌的思想、认知，赵谌是太子教导出来的，他的思想、认知也能代表着太子的思想、认知。
东宫的思想、认知，能决定值不值得将社稷托负，从而来劝说余时替社稷做一件事……
考察的结果让余时十分满意，并且给了一个极高的评价：“以彼之年龄，拥有如此学识认识，天人也。叔通，实际不用你劝，不用你带我来，我也会顾全大局的。”
两人进了城，不久，两人分开，余时去了吴敏的家。
宋朝一些重要的事件，一些重要的人物，赵谌是知道的。不过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一些琐碎的事务，赵谌就不知道了。
早在南郊祭前，随着燕山府无数警讯传来，赵佶就隐隐有了禅让的想法。但是禅让的对象不是赵桓，而是赵楷，或者说，若是禅让对象是赵楷，都不会有宇文虚中、余时这一行，也不用余时去吴敏家劝说。
正因为换成了赵桓，赵佶不想禅让了，尽管不久禅让了，依然是不情不愿。
因为有了禅让的想法，赵佶于南郊祭前，在大内和龙德宫（原端王府）中间修建了夹城。
只是赵佶做梦也没有想到金人来的如此之快。
禅让的对象换成赵楷，那就麻烦了，首先得废掉赵桓太子之位。赵桓无过而废，想一想会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波?
废掉后，才能让赵楷为太子，得到大家认可后，才能进行禅让。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金人早就来了，无奈之下，赵佶才仓促地封了赵桓一个开封牧。
就是有了开封牧，仍存在着巨大的变数。
因为余时是吴敏的好友，于是宇文虚中劝说余时，让余时劝说吴敏。
见到吴敏，余时说：“事急矣，一个建牧之职，能担任留守之任乎?东宫恭俭之德闻于天下，圣上准备以其守宗社，又何必以一个牧守限之?巨盗猖獗如此，宗社不守，中原弄不好无人种也。”
不是开玩笑的，后赵已经玩过一回。
若不是冉闵，中原汉人都差不多让这些胡种吃完了。
“如果圣上舍不得以名号传之，如何号令招揽天下豪杰共守之?又如何击败巨寇?公从官，当以献纳论思为职，为上极言。使言不合意，不过一死，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别，当是此时也！”
吴敏傻眼了，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不明白。这是让自己劝说圣上禅让太子啊！
他犯难地问：“监国可乎?”
“不可，唐肃宗灵武之事，当时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是出自明皇，后世之人甚是惋惜。圣上聪明仁慈，必然会被公说服，说不定金人闻之，也会悔祸退师，宗社安宁，天下之人都将受君之恩惠。”
“等等，上禅让，金人为何撤退?”
“太子贤啊……太子低调，深藏东宫，无人识之，然有圣孙呢。仅九岁稚童，然诸公能有几人及之！”
吴敏又听懂了，金人敢南下，是因为圣上昏庸，现在换了贤太子，金人说不定就会有畏惧之心了，也说不定就会撤军了。
有这个可能吗?
万一呢，万一呢?
从昨天晚上蔡攸暗示时，他就不想淌这个浑水。
不过经余时七劝八劝的，吴敏心动了。
太子什么情况，吴敏也不大清楚，但如同余时所说，赵谌什么情况，现在不要说朝臣了，连老百姓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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