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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消灾

    “少年人,此去归乡远,你魔性深重,且好自为之吧!”

    梁渊倚坐树下,回想起陆先生话语,心绪复杂难言。

    枯枝在焰舌的舔舐下噼啪作响,炸起点点火星,时起时灭。

    摇曳的火光映在他清秀柔和的脸上,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一如他心间飘荡的思绪,随着繁杂念头在回忆中穿渡,使他逐渐陷入沉痛的深渊。

    那天安阳城破,父亲身陨,他怀着一腔悲愤,趁着夜色刺杀敌将,在逃离之时却被数十兵卒围困,之后……

    梁渊抵着额头,却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他没有纠结于此,思绪顺着继续回忆流淌。

    被赵叔从河中救起时已然身受重伤,幸得陆先生救治,在小村中修养几日便得以痊愈。

    不过,魔性是什么?是指自己身怀仇恨吗?

    梁渊思量一会,回转心神,他如今所愿不过寻迹归乡,看能否找到父亲的尸体,以便安葬,也不知那些贼兵将战亡之人都埋于何处了。

    至于报恩一事,如今他身无长物,又急于归乡葬父,也只得容后再报了,如果此去安阳有幸归来,待回归小村后,将余生付诸于此,便已知足了。

    见火焰渐小,梁渊从身侧拾起柴火扔入火堆中,搅得火光摇曳不止。

    望着下方流淌的河流,他心中暗自谋算,离开小村已有半日路程,如今虽不知故乡在何方,但他是顺着河流飘荡而下,想来逆河直上,再过几天总能找到熟悉的景象,就是不知安阳景色是否依旧。

    梁渊叹了口气,见天色昏沉,打算再捡些柴火,他撑起身,举着火把在河岸转悠,四处搜捡枯枝藤条。

    正当他抱着枯枝打算归返时,却忽而听得一阵声响,凝神细辨,好似是马蹄声。

    梁渊心中一惊,如今的晋地可不算太平,他踩灭了火把,黑衣与夜同色,借此倚在树后隐匿身形,并探出头朝着下方道上张望。

    但见西边荒野上有孤骑远来,身披赤甲,看去好似探马。

    梁渊见此不由捏紧了拳,此类赤甲士卒他在安阳破城那日也曾得见,这是反贼温侠的兵马,不知来此所为何事?

    是为追索自己,还是……

    不管其人为何而来,看其行进方向,说不定便会发现村落,若将此事报了回去,那处安宁的村子恐会遭受劫掠。

    而这绝非他所愿见到的,梁渊看了眼天色,只见天际昏暗,已将要入夜了,若是此人夜间会寻地休息,那还赶得上。

    他提起包裹,沿着河岸,朝东奔袭而去。

    待得夜幕垂落,月挂高天,梁渊在夜色下又奔走了半个时辰,直见到前方火光才放缓了脚步。

    河岸杂草丛生,他卧在草丛中,朝着不远处的火堆看去。

    只见火堆一旁,战马拴在树边,那骑士正倚坐树下休憩。

    见此,梁渊松了口气,他盯着赤甲骑士,同时也分出心神思量对策。

    如今自己身无利器,又长远奔袭,贸然行事怕是无法擒下此人,若任其骑上马,便追不上了。

    看来只得先行休息,养精蓄锐,待夜深之后,再上前制敌。

    时间缓缓流淌,梁渊估着时辰,待将近子时,他才起身,朝着火堆潜行而去。

    他绕至树后,解开包裹,用布勒在赤甲骑士颈下,往后一带,狠狠撞在地上。

    响声惊了马,可因缰绳的束缚,只得绕树奔走,还踢散了火堆。

    梁渊拽起此人,提膝朝其肋下一撞,使其暂时无法反抗,才低声审问。

    “你是何人部下,孤身来此所为何事?”

    “少侠饶命,饶命啊!”

    梁渊抓住此人衣甲,将其提起,喝问道:“说!”

    这赤甲骑士惊惧不已,连忙回话:“我是魏王温侠麾下,从承郡而来,打探各地情况。”

    “打探这些做什么?”梁渊心中虽有猜测,还是开口询问。

    “大概是要搜刮粮食,要不就是抓壮丁挖矿,具体是做什么,小人也不知啊!”

    梁渊思量一会,又问道:“只你一人吗,后边来人什么时候到?”

    赤甲骑士稍显犹豫,见得梁渊冷厉眼神后,开口答道:“小的只是先行探查,后面是跟着十几二十骑,过两天应该就到了。”

    梁渊又问了几句,最后才状似随口一问:“安阳县现今如何了?”

    “安阳,那个鬼城?早就空了,没人敢住!”

    “什么?”梁渊心中震惊,面上虽不显,可抓住赤甲骑士脖颈的手却下意识捏紧,待他回过神,已然将此人掐死了。

    他松开手,跌坐在地,怔怔失神,半晌不语,心中却思绪万千。

    城破那天,父亲因固守城门,战死于破城一役,可他记得父亲还有一些好友,自己也得称叔叔伯伯的也还幸存。

    城中百姓虽经劫掠,也有大半存活,可按其人所言,如今的安阳已然空无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自己刺杀敌将之举惹怒了温侠,令其愤而屠城,亦或是另生了什么变故,安阳不宜居住,城中百姓都迁走了,还是说这人在骗我?

    梁渊不愿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心里疯狂寻找着安阳百姓存生的理由,一时间几陷于魔障。

    “咴咴!”

    梁渊被马鸣声惊醒,他转头看去,只见火焰烧断了缰绳,被困束许久的战马,踏蹄远去。

    他想起小村即将面临的危机,强压心中悲痛,提着包裹,拖拽着赤甲骑士,来到河畔,将两者一同抛入江水中。

    看着染血的旧衣没入水中,梁渊一时无语凝噎。

    十七年来,自己生于安阳,长于安阳,而今故乡毁于一旦,支撑他的便只有无法开解的仇恨与难言的悲痛。

    梁渊转过身,强撑着脚步,徐徐往小村行去,那里还有人等着他解救。

    天方拂晓,赵老汉又陪同幼子赵小山来到河岸,一老一少坐在桥边青石上,凝望着对岸,似在等待着什么。

    “爹爹,”赵小山忽然问道,“我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赵老汉闻言心中酸涩,缓了缓,才开口说道:“怎么会呢?你娘这么疼你,怎么舍得抛下你不管?”

    “可为什么……”赵小山转过头,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转而叫道,“爹,你看,是梁哥哥回来了!”

    赵老汉见果然是梁渊,起身迎上去,问道:“孩子,你怎么……”

    他见梁渊眼眶通红,又想到后者此行归乡,自认为猜到了结果,便果断中止了话语。

    赵小山也跑上前,喊道:“梁哥哥!”

    梁渊伸出手,抚了抚赵小山的头,才转头看向赵老汉,声音嘶哑:“赵叔,我有要事寻你们村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