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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修行

    大雨过后水气充盈,薄雾飘荡,四际一片烟濛,纵目望去,天地间一时只余青白二色。

    微光穿过破碎的乌云,披在沾满水露的衣袍上,隐隐泛光,梁渊静坐树下,膝上横剑,凝神聆听陆先生讲法。

    “法为攀道之梯,不得授法便难以入道,更休说追求与道合真的至高境界了。”

    陆先生信手捻起一只爬上蒲团的虫儿,抚手轻叹:“正如这小虫,盲目逐道,却不知无有道缘,不过是一厢情愿,只落得一场空罢了。”

    “道缘便这般重要吗?”梁渊瞥了一眼那四处乱撞的小虫,皱眉问道。

    “你以为呢?”陆先生轻笑,放归了小虫,任由其飞走,“有缘道自会寻上你,无缘只是空逐道,较之前者便要多费上千百倍努力。”

    “那师兄又是为何找上我的?”梁渊抬手抚剑,追问道。

    他清楚若非无由,陆先生本不该在此,若仅是为了收徒,他自问平凡普通,除了所谓的魔性外,也无有什么特殊之处。

    陆先生听罢笑了笑:“师弟切莫妄自菲薄,经历昨夜所演的一场幻梦,想来你也知晓,便是无我,你道缘在身,终有入道之时。”

    梁渊闻言不可置否,他倒不是非得论清一切,可修行于他而言是复活父亲的唯一希望,或许他将为此追逐一生,又怎可轻忽。

    陆先生见梁渊面上尚存疑虑,心知若不解释清楚,后者怕是无心修行。

    他思量一会,解释道:“孽缘亦是缘,道魔纠葛,若非魔性之故,我也不会这么快便寻上你。”

    梁渊心道果然,看来这魔性大有玄妙,绝非仅有诱人堕落之能,以后得万分谨慎才是。

    不过看那幻境之中,自己未曾遇见陆师兄,反倒是被一位老道人收为徒弟,也不知是何故,莫非里中自己未曾沾染魔性?

    而陆先生见小师弟沉吟不语,也不由暗自赞许,觉得情急之下自己能编出这个理由,倒不愧为大师兄。

    念及此处,他心下感叹,其他师弟可是好糊弄多了。

    他回转心神,弹指涤荡了四周的尘垢,中止了话题:“莫要多想,该开始修行了。”

    梁渊回转心神,整肃仪态,定神聆听师兄讲法。

    “修行第一步,需得养炼形体,培育元气,直至周身无缺无漏,气满神足,达成凡胎极致,方可尝试步入下一境。”

    陆先生说到此处,看了眼梁渊横膝黑剑,转而道:“此剑增长的气力也是消耗你自身元气而来,这也是你杀敌之后如此疲累的缘故。”

    梁渊抬手抚剑,颔首表示理解。

    毕竟哪有凭空增长的气力,必然是需付出代价的,对此他早有预料,就是不知这耗去的元气该如何弥补。

    似是猜到他所想,陆先生自袖中取出一只通体青碧的袖珍小鼎,随手一指将其定落在空,而后起手一扬,小鼎便自凌空旋转起来。

    看着上方的小鼎,见得鼎中溢散出一道赤色的烟气,梁渊不禁有些疑惑,他转眼看向师兄,等待释疑。

    陆先生温声笑道:“此境名为元初,取一元初始之意,旨在状大自身元气。”

    梁渊问道:“那这些是壮大元气、辅助修行之用?”

    “不错!”陆先生笑言赞许,又补充道,“元初境修行需得采摄外药熬炼体魄,吞服内药滋养脏腑,如此并举方可在短时间内补益自身元气,贯通内外天地之桥。”

    梁渊看向那烟气,心下欣喜,有师兄照拂,想来修行能顺畅许多,他随口问道:“师兄,这些是外药还是内药?”

    陆先生抬手一招,那烟气便朝着梁渊笼罩而来,他眯眼笑了笑:“此为赤血云烟,兼具内外二药功效,乃是修行者入道筑基的上等妙药。”

    说到此处,他歉然道:“本应让你徐徐修行,师兄如今迫不得已,只得使些速成之法了!”

    听得此语,梁渊瞳孔微缩,速成之法?

    他顿觉师兄有些不太靠谱,但还是坐定不动,在赤烟将要触及自身时,才忍不住问了句:“师兄,这般提升可有隐患?”

    “你且放宽心,师兄不会坑害你!”陆先生未曾解释,只是好言安慰。

    梁渊放松了心神,此时赤烟已然遮体,继而一阵难以忍受的撕裂感遍及周身,令他身体颤抖。

    为此他下意识捏紧了剑,强忍着痛苦,才没有挥砍出去。

    直至他感觉自身筋骨将要崩散时,陆师兄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传来,却是一篇名唤《周天行气法》的道诀。

    梁渊坚定心神,按着道诀所指,凝神循气脉运使功法,搬运药力熬炼自身体魄。

    道诀初一催使,他顿觉体内药力舒缓了许多,连带着痛苦也消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通体畅快。

    在气行周天,自成循环后,梁渊停下了功法,幽幽望了师兄一眼,在心底埋怨了一番无良师兄后,才开始体会初次修行效果。

    他默察自身,感觉到一道强劲的气力在周身游走。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可他此时没有持剑,自身便具备了此等能为。

    梁渊心中不由感慨,昨夜面对众骑时若有如今能耐,当可轻松诛之,这种实力提升的感觉倒是令人沉醉。

    他提剑而起,只觉剑器在主动呼应,也不用招式,只是随意挥舞几下,便划出道道音啸。

    内外气劲通过持剑之手相互贯通,两者相协,虽不至于气力倍增,可这种内外通达,气贯周身之感还是令他心神畅快。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感,或许这与师兄所言贯通内外天地之桥颇为相类。

    如今凭借剑器之助便有此功效,也不知真正达到此步会有怎样体会?

    梁渊以手抚剑,颇为欢喜,他不由对修行产生了无边向往,这便是修行吗?

    “不错,这就是修行。”被梁渊有意冷落的陆先生站在一旁,笑吟吟道。

    “读心之术?”梁渊没有因为被窥探心中所想而感到戒惧,他此时只惊叹于道法的神奇。

    “不过是一些微末伎俩,也只能以高凌下,连护身之术都算不上。”陆先生点了点头,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梁渊。

    毫无疑问,方才心中腹诽都被窥探了去,梁渊见此亦是不弱气势,直盯着陆师兄。

    两人对视好一阵,终归是陆先生败退,他讨饶道:“是师兄的错,也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他笑了笑,转而严声告诫:“可道终究是为己而修,你不能奢望时刻都有人相伴一旁,提点你该如何修行。”

    “师弟必铭记于心!”梁渊肃容以对,而后思量了会,试探道,“师兄这是将要离去吗?”

    “你心思倒是敏锐,”陆先生轻笑,他拍了拍梁渊的肩膀,“不错,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说到此处,他侧过身,狡黠一笑:“可你师兄还打算再待些时日,倒是令你失算了。”

    梁渊本还有些伤感,可被师兄戏言哄骗,顿时消去了那些许不舍愁绪,反过来打趣了师兄一句:“师兄你这般顽趣,老师定然不喜!”

    陆先生闻言默然不语,只是回身坐上蒲团,倚靠在树上,静静地望着远空。

    “师兄?”梁渊见到一向风趣的师兄变得如此沉闷,自是知晓方才戏言怕是触动了师兄伤心事,可他也不知该从何劝慰。

    他也只得投入到修行中,免得让师兄失望,他走到一旁,提起剑器用心习练剑法。

    梁渊虽不会什么招式,可也从父亲那学过些剑术基础,此时习练起来也难免沉浸到过往之中。

    于是乎,师兄弟二人具都陷入各自的愁绪,时光便在这般沉闷的氛围里流走,无人顾得上挽留。

    当梁渊以一式力劈结束了此轮的修习,正打算再开始新一轮时,陆先生按住了他的肩,止住他修行。

    梁渊下意识回身挥斩,却穿了个空,他看着师兄暗淡无光的身影,心怀歉疚,急切道:“陆师兄,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陆先生眯着眼笑了笑,打趣道,“倒是你,总算斩了我一剑,是不是觉得痛快多了?”

    梁渊见陆先生风采依旧,暂时放下担心,也回以一笑:“师兄,这不是没砍中吗?”

    “哦?”陆先生哑然失笑,斜睨了梁渊一眼,“这么说来你还真有这打算?”

    “师弟怎敢?”梁渊双手抱剑假作致歉,而后笑眯眯道,“师兄看我今日修行如何?”

    陆先生上下打量着梁渊,思量了会儿,才颔首道:“剑术勉勉强强,倒还算勤勉。”

    不待梁渊回应,陆先生抬眼看了下天色,见大日高悬,已过辰时。

    他袖手一扬,戏谑道:“小梁道友,你还未辟谷,该回去吃饭了!”

    梁渊闻言摇头轻叹,毫不在意师兄的打趣,笑道:“师弟我这就走,留下师兄在这餐风饮露吧!”

    说罢梁渊便转身下行,没走几步忽又停步,回身问道:“师兄,你明日可还在吗?”

    陆先生没有回答,只是轻声笑了笑,便又倚坐树下,乘风纳凉去了。

    时近黄昏,梁渊在南边山岭中打了些野味,烤熟食用后,就在山脚下废弃的一片茅草屋中随意寻了间落脚。

    他洒扫干净后,靠坐屋前,凝望着北面的村落,怔怔出神。

    自拜别陆先生,他没有回村落,只是站在高处远远地看了几眼,见到村民们都归返各家后,他略感欣慰。

    梁渊不知是村民们信任自己,还是仅听从了村长的安排,他不愿细究此事,总归是有人愿意相信。

    他享受这被人信任的感觉,自失乡之后,他就好似一个飘零于世的孤魂,被人需要,是种难得的宽慰。

    梁渊没有沉溺在愁思中,他不愿辜负这份信任,想到陆师兄布设的幻境,也不知是何效果。

    他决定去探查一二,免得村民们无意间中了幻法。

    绕过村子,梁渊一路西行,来到荒野,当他走过昨夜激战之处时,他无端有种感觉,自己好似越过了某种界限。

    他回首东望,乍见一座高山闯入眼帘,横贯荒野,堵住东行之路。

    抬手触碰,他只觉山壁微凉,泥壤粗粝,有确切的实感,这等手段竟是幻术?

    他心有疑惑,微一凝神,就看穿了此山,望见了夜幕下宁静的村落。

    这时他再起手一触,已然落空。

    梁渊心中惊叹,这等道法不知是何境界,对于那些凡人来说,此山再真实不过,其等便是攀山越岭,也发现不了幻术掩盖下的村落。

    而像他这等踏上修行之路者,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此等高深道法更是使他相信,修行到了极致,定可身携无上伟力,改换乾坤,逆天改命。

    而这,也是他修行的动力。

    梁渊在此瞻仰了会儿师兄的手段,便踏着夜色归返。

    经此验证后,他已然放心,此处到村落也有六七里路,想来村民们无端不会离开村落,来到这荒郊野岭。

    只要在这幻术持续的时日里,解决祸患根源,想来便可无忧了。

    梁渊漫步回到山脚茅草房中,在竹床上盘坐,开始夜间的修行。

    他持定心神,运转师兄传授的周天行气法,试着将白日里身体中残余的大半赤血云烟运炼吸纳。

    不知是否是错觉,对比白天修行时的感受,他只觉得这片刻间转运功法,已是将之消磨了小半。

    当梁渊再度睁眼时,已然将赤血云烟完全运化,他微微体悟,发觉竟只过去了一刻钟。

    这速度明显有些不对劲,可自身体魄的提升不是假的,莫非这周天行气法在夜间修行有所增益?

    可若是如此,陆师兄在讲解道诀时也当会有意嘱咐,不过想到师兄的性情,他觉得也不是无有这种可能。

    梁渊摇首失笑,不管如何,这终究是件好事,只是明天得寻陆师兄问询一二了。

    既然完全运炼了赤血云烟,他暂时也只得行水磨功夫慢慢修持。

    按陆师兄的说法,元初一境不过是养炼元气、定心凝神、见神知我三关。

    如今虽有外药的催化,可气海内元气还仅仅是提炼了小半,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

    元初境的修行便在于这日积月累下的修持,如今借赤血云烟之助也不过加快了此步。

    念及此处,梁渊再度静心入定,运使道诀,气行周天,体内元气在这一过程中缓缓培育壮大,并顺势养炼体魄,朝着第二关稳步迈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