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身死
“其为……其为不净之想……”
半透明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进了祖祠，数名竹言的先祖将竹言拉起，飞快地穿过墙壁，像远处奔逃而去，根本不敢与之对抗。
这里的一切场景都是竹言心底的印象，自然不受物理性质的束缚，反倒是遭受污染的那名祖先，大量不属于他，乃至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对他进行的污染让他认知混淆，一时间竟是跟不上竹言他们。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竹言行走在一片竹林之中，望向那异化扭曲的植被，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算再怎么逃跑，她的意识终究是在自己的身体之中。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等到整幅身心都被侵蚀殆尽的时候，她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摆脱不了被污染的命运。
而这个过程不会太慢……意识中的时间远远快过现实中的进程。
要不就，醒来吧。
看情况还能清醒一阵子，张禄那家伙不知道有没有逃掉，要是没有，托他点事情。
水脉改道应该只剩下一点了，希望能做完。将这里淹灭在水底，总好过放出去害人……
“哈，哈，看吧，这就是我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一个老媪模样的祖先抱着膀子，冷冷地说道，“自己离死不远了，还在惦记什么呢！那小子早就跑啦！淹没这里干什么？要我说，不如放出去让满城人都陪葬！”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眼皮子底下有这种地方？那树怪还能借助恐怖之力复活？他们这群人我素来都懂，满脑子只想着钓大鱼！”
“我的傻闺女欸，你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你被彻头彻尾地利用了啊！”
二太奶奶说的，也不无道理……
但，不就是因为您几位也是这种人么？
“嘿！你这丫头，好话歹话听不懂！”
竹言不再争论，那没什么意义，只会白白地浪费时间，不如……
在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身后被污染的那名祖先，带着滚滚黑雾，也已经追了上来。
“丫头，此等俗人，尽为不净……远之离之，随六祖……参极乐，无上法……”
这位更是个……
竹言叹了口气，这位六祖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人，其余的祖先们还能说是善善恶恶的常人，而六祖……要不是后来人有中兴之举，都轮不到她这一辈了。
这次也不出所料，他是最先一个被彻底侵蚀污染的。也就是说无论往后她能否得救，这位六祖在她的识海里都不会再有一席之地了。
嗯，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仔细想想也未必是坏事。
正当竹言等人已然走投无路，准备殊死一搏之际，一个声音却毫无预兆地创入了进来。
“咳咳，甲乙丙丁、甲乙丙丁。这是试音，这是试音，听得见的话……算了你听得见也八成动不了。”
“我是此墓主人，那小子托我给你带个话，让你稍微撑一会儿，他很快回来。”
“呃，他还说了什么，但本尊不懂这是暗语还是别的。”
“三缄其口，三缄其口，就是这个。”
“总之我看你的肉身没有完全腐化，神魂应该还清醒。本尊怕死就不深入你的内心了，借助法阵和你随便聊聊……”
竹言环顾了一周刚才说张禄跑路了的祖先们，没说话。
三缄其口没什么好解释的，张禄送她的那个叫做缄默，一共有三只。
自己的那只似乎被用掉了，再也链接不上，染少爷的那只恐怕是远水不解近渴，只有张禄他自己的那只了。
只是为何他带了自己的那只缄默，却没有带上自己的？
这个问题竹言要守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半极骸带自己过来的时候就想过，不过没想明白。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有救了，不是么？
“我来断后，你们再拖延一阵子！”竹言的二太奶奶果断飘出，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完整的魂魄——这么多魂魄蜷缩在一具躯壳里，他们这些长辈又不是准备让自己绝后——一缕连自我意识都不完整的残躯罢了，该舍弃的时候就舍弃，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竹言则又开始了新一轮漫无目的的逃亡。
她的思维已经逐渐开始迟钝了，以至于时不时地就会碰到边界的壁障——这意味着她已经连完全相同的场景或者是空白的画面都构建不出来了，而在她的身后，追逐着她的黑雾却越来越强。
先后几个祖先都选择了在力竭即将被污染的时候自爆，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污染的强度——自爆后的碎片余烬尽数被黑雾所吸收，无论他们做何选择，都只会徒劳地成为黑雾的给养罢了。
换而言之，竹言距离被完全污染已经是咫尺之间了。
这或许也是修为低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对于术法道浅显的认知让她难以理解和承受外来知识的污染，再加上众多祖灵的联合抵制，以及之前缄默引渡了一部分污染，她竟然撑过了漫长的时光。
直到一大片广阔的天地突然出现在她和残余的祖灵们面前。
“是那个宝物的空间！”有祖灵激动地喊了出来，之前的缄默虽然没有发挥太久的作用，但这东西显而易见是有效的！
“没想到他还有一个！”
这些寄宿于竹言识海深处的祖灵们出于对后代的保护，轻易不能上浮出来观测外界，甚至不能随意窥探后辈的记忆。这让他们在臆想中只以为这是某种饰品之类的物件，毕竟在东黎洲的常识里，这种拥有保护性质力量的物品大多都是这种东西。
至于处理的方法，他们早就已经熟门熟路了——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做，除非你也想和那些污染一起被关进去。
缄默可不是避难所，它不具备让没经过处理的魂体居住其中的能力。再说了把自己身体让给污染，自己跑路的这种换家打法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之举，但凡有别的出路都不会以此为首选。
至于已经被污染而变得扭曲的肉体……没办法，忍着点儿疼吧。
“啊——”竹言发出一声惨叫，在棺木中剧烈地抽搐着，污血顺着排水口汇成一股，流进缄默之中。
毫无疑问，张禄的这只缄默也用不成了，不过之前切断了和纪染那边的链接，这是避免污染扩大的必要措施。
某位荒魂冢的老祖在“死”过一遍又一遍之后，这次算是……依然死了但没完全死。
在死了在死了。
常柳，或者说墓主人此刻和女尸小雯则在另一边拙劣地练习着走路和其它一应常人应该掌握的动作。
在为竹言祛除污染后，三只缄默里面质量最好的这只也不能再用了，但半满不满就丢掉多少有些浪费。于是张禄又尝试着“抢救”了一下上面几个妖族。
不出意外的，死透了，没救了。
其实如果说作为一个污染源来看的话他们是还活着的，但原来的那个魂魄已经彻底被污染了，甚至由于整个进程过于顺利，他们甚至还能大概保持着原本的外形。
“但里面简直就是一团糟。”
墓主人一跤摔倒，忿忿地伸手插入“自己”的腹部，将一截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这个眼球和尖牙利齿显然不是应该长在体内的器官扯了出来。
几个肉体里面只有常柳的这个看着还正常些，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够短期使用的皮囊来代替那金光闪闪的应急躯壳，这个老蛇精的身体无疑是上佳之选。
尽管进来之后才发现被外表欺骗了，但也只好凑合着住进来——他可不是那没见识的，跟着女尸进来的两只人面雕他生前就打过不少交道。
这东西别看修为不高，可是正儿八经天生地长的灵兽，对一切魂体都有克制作用——他亲眼见过有化神老怪都被吞掉过，连渣都没剩一点儿！
墓主人不由得感叹张禄这小子真特孃的心思缜密，为了防尸变带了女尸，为了防怨魂带了人面雕！
等等……为什么我会有带女尸是为了防尸变这种想法？
至于说张禄把自己那副因为种种外部因素影响，已经残破不堪的原装肉体扔出来喂“狗”这种行为，墓主人表示强烈谴责和抗议。
但……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料到自己那群不肖子孙会让他在这里躺这么久——瞧见没？躺得肉都没了！
竹言躺在棺材中，软趴趴的极骸覆盖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地剔除腐烂和冗余的血肉组织，再以自身加以替代。
也就是这些日子极骸好吃好喝，有充足的养分来支撑它给两个人先后动两台大手术。要是荒山野岭的，那可真是半点儿容错都没有。
张禄确认了竹言在极骸的保护下没有了大碍之后便没再关注，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还被一只铁爪紧紧扣死的百里敌身上。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百里敌有点儿发慌，这家伙八成没安好心——说好的水脉改道呢！这它还怎么逃？
这事儿说起来主要原因怪它。
众所周知，电子设备有什么关不掉的进程，拔掉电源立刻解决百分百。它那污染直接让竹言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拔掉了“电源”，水脉又不是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自然而然就停了下来。
至于现在？施术者竹言本人还躺在充当手术台的棺材里没下来呢。而且事态已然平稳，其余的这种节外生枝的操作自然再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
而且，之前为竹言提供帮助的那位祖灵……现在正在缄默那已经开始腐烂的体内。
“前辈，这种东西要怎么处理掉干净些？”张禄问那边还在蹒跚学步的墓主人，一个有着更多经验的修士应该会提供点儿靠谱的经验。
“处理不干净，别想了，”墓主人从地上爬起来，这次明显已经适应过来了，动作麻利了很多，“这种能够保持自我意识的怪类，在它们的老巢里大多都留有后手，麻烦得很。”
“烧了得了，它们不会再选择来这边招摇的——记得烧的通透点儿，这样比较稳妥。”
我……还留有后手？
百里敌愣了愣？它自己怎么不知道？
它是生于北凉山的一株柏树，它在此之前……
“哦，”张禄应了一声，重新看向百里敌，“你老巢在哪？别想着骗我。”
“北凉山……”百里敌呓语着，按理说，它不应该被墓主人那一句话就扰乱了心智，但……
自己受仙尊洗礼，理应强大无比，不说越阶挑战，至少同阶应该是无敌一般的存在，这人族甚至还远不如我，我……
这不对劲、不合理，不可能啊！
再仔细想想，仙尊降临北凉山的那一幕……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无论怎么回忆都看不真切。
这对于它这种修士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行了，你可以死了。”
和当时常柳说的一样，北凉山。
张禄点点头，将这个地名记了下来，到时候他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别看他这一次似乎没什么大碍，但实际上亏大发了，两只缄默被迫报废，极骸也消耗巨大，更别提自己这副现在还靠极骸撑着的肉体……
而且本来他可是来寻宝的！现在什么都没捞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用我这个。”墓主人适时地丢过来一块不知名的金属，在张禄将它接触到百里敌那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的触须的时候，百里敌的全身上下顿时燃起了赤红色的熊熊烈焰！
“焚林铁——你不用拿着它了，跑不掉的，”墓主人看着张禄小心翼翼依然抓紧了百里敌那已经开始碳化的身体哭笑不得，“这东西是我埋在棺材里防止草木靠近我肉身的，没想到只剩下这么一小块了。”
“估计上面的那株老榆没少打你的主意。”张禄死死地盯住在火焰中渐渐没了声息的根须，用力一搓，确认再也没有一丁点儿生的部分，才将飞灰洒落在了地面上。
“那么现在，前辈，来谈谈报酬？”
张禄看向墓主人，面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半透明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飘进了祖祠，数名竹言的先祖将竹言拉起，飞快地穿过墙壁，像远处奔逃而去，根本不敢与之对抗。
这里的一切场景都是竹言心底的印象，自然不受物理性质的束缚，反倒是遭受污染的那名祖先，大量不属于他，乃至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对他进行的污染让他认知混淆，一时间竟是跟不上竹言他们。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竹言行走在一片竹林之中，望向那异化扭曲的植被，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算再怎么逃跑，她的意识终究是在自己的身体之中。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等到整幅身心都被侵蚀殆尽的时候，她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摆脱不了被污染的命运。
而这个过程不会太慢……意识中的时间远远快过现实中的进程。
要不就，醒来吧。
看情况还能清醒一阵子，张禄那家伙不知道有没有逃掉，要是没有，托他点事情。
水脉改道应该只剩下一点了，希望能做完。将这里淹灭在水底，总好过放出去害人……
“哈，哈，看吧，这就是我说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一个老媪模样的祖先抱着膀子，冷冷地说道，“自己离死不远了，还在惦记什么呢！那小子早就跑啦！淹没这里干什么？要我说，不如放出去让满城人都陪葬！”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眼皮子底下有这种地方？那树怪还能借助恐怖之力复活？他们这群人我素来都懂，满脑子只想着钓大鱼！”
“我的傻闺女欸，你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你被彻头彻尾地利用了啊！”
二太奶奶说的，也不无道理……
但，不就是因为您几位也是这种人么？
“嘿！你这丫头，好话歹话听不懂！”
竹言不再争论，那没什么意义，只会白白地浪费时间，不如……
在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身后被污染的那名祖先，带着滚滚黑雾，也已经追了上来。
“丫头，此等俗人，尽为不净……远之离之，随六祖……参极乐，无上法……”
这位更是个……
竹言叹了口气，这位六祖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人，其余的祖先们还能说是善善恶恶的常人，而六祖……要不是后来人有中兴之举，都轮不到她这一辈了。
这次也不出所料，他是最先一个被彻底侵蚀污染的。也就是说无论往后她能否得救，这位六祖在她的识海里都不会再有一席之地了。
嗯，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但仔细想想也未必是坏事。
正当竹言等人已然走投无路，准备殊死一搏之际，一个声音却毫无预兆地创入了进来。
“咳咳，甲乙丙丁、甲乙丙丁。这是试音，这是试音，听得见的话……算了你听得见也八成动不了。”
“我是此墓主人，那小子托我给你带个话，让你稍微撑一会儿，他很快回来。”
“呃，他还说了什么，但本尊不懂这是暗语还是别的。”
“三缄其口，三缄其口，就是这个。”
“总之我看你的肉身没有完全腐化，神魂应该还清醒。本尊怕死就不深入你的内心了，借助法阵和你随便聊聊……”
竹言环顾了一周刚才说张禄跑路了的祖先们，没说话。
三缄其口没什么好解释的，张禄送她的那个叫做缄默，一共有三只。
自己的那只似乎被用掉了，再也链接不上，染少爷的那只恐怕是远水不解近渴，只有张禄他自己的那只了。
只是为何他带了自己的那只缄默，却没有带上自己的？
这个问题竹言要守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半极骸带自己过来的时候就想过，不过没想明白。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有救了，不是么？
“我来断后，你们再拖延一阵子！”竹言的二太奶奶果断飘出，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完整的魂魄——这么多魂魄蜷缩在一具躯壳里，他们这些长辈又不是准备让自己绝后——一缕连自我意识都不完整的残躯罢了，该舍弃的时候就舍弃，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竹言则又开始了新一轮漫无目的的逃亡。
她的思维已经逐渐开始迟钝了，以至于时不时地就会碰到边界的壁障——这意味着她已经连完全相同的场景或者是空白的画面都构建不出来了，而在她的身后，追逐着她的黑雾却越来越强。
先后几个祖先都选择了在力竭即将被污染的时候自爆，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污染的强度——自爆后的碎片余烬尽数被黑雾所吸收，无论他们做何选择，都只会徒劳地成为黑雾的给养罢了。
换而言之，竹言距离被完全污染已经是咫尺之间了。
这或许也是修为低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对于术法道浅显的认知让她难以理解和承受外来知识的污染，再加上众多祖灵的联合抵制，以及之前缄默引渡了一部分污染，她竟然撑过了漫长的时光。
直到一大片广阔的天地突然出现在她和残余的祖灵们面前。
“是那个宝物的空间！”有祖灵激动地喊了出来，之前的缄默虽然没有发挥太久的作用，但这东西显而易见是有效的！
“没想到他还有一个！”
这些寄宿于竹言识海深处的祖灵们出于对后代的保护，轻易不能上浮出来观测外界，甚至不能随意窥探后辈的记忆。这让他们在臆想中只以为这是某种饰品之类的物件，毕竟在东黎洲的常识里，这种拥有保护性质力量的物品大多都是这种东西。
至于处理的方法，他们早就已经熟门熟路了——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做，除非你也想和那些污染一起被关进去。
缄默可不是避难所，它不具备让没经过处理的魂体居住其中的能力。再说了把自己身体让给污染，自己跑路的这种换家打法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之举，但凡有别的出路都不会以此为首选。
至于已经被污染而变得扭曲的肉体……没办法，忍着点儿疼吧。
“啊——”竹言发出一声惨叫，在棺木中剧烈地抽搐着，污血顺着排水口汇成一股，流进缄默之中。
毫无疑问，张禄的这只缄默也用不成了，不过之前切断了和纪染那边的链接，这是避免污染扩大的必要措施。
某位荒魂冢的老祖在“死”过一遍又一遍之后，这次算是……依然死了但没完全死。
在死了在死了。
常柳，或者说墓主人此刻和女尸小雯则在另一边拙劣地练习着走路和其它一应常人应该掌握的动作。
在为竹言祛除污染后，三只缄默里面质量最好的这只也不能再用了，但半满不满就丢掉多少有些浪费。于是张禄又尝试着“抢救”了一下上面几个妖族。
不出意外的，死透了，没救了。
其实如果说作为一个污染源来看的话他们是还活着的，但原来的那个魂魄已经彻底被污染了，甚至由于整个进程过于顺利，他们甚至还能大概保持着原本的外形。
“但里面简直就是一团糟。”
墓主人一跤摔倒，忿忿地伸手插入“自己”的腹部，将一截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这个眼球和尖牙利齿显然不是应该长在体内的器官扯了出来。
几个肉体里面只有常柳的这个看着还正常些，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够短期使用的皮囊来代替那金光闪闪的应急躯壳，这个老蛇精的身体无疑是上佳之选。
尽管进来之后才发现被外表欺骗了，但也只好凑合着住进来——他可不是那没见识的，跟着女尸进来的两只人面雕他生前就打过不少交道。
这东西别看修为不高，可是正儿八经天生地长的灵兽，对一切魂体都有克制作用——他亲眼见过有化神老怪都被吞掉过，连渣都没剩一点儿！
墓主人不由得感叹张禄这小子真特孃的心思缜密，为了防尸变带了女尸，为了防怨魂带了人面雕！
等等……为什么我会有带女尸是为了防尸变这种想法？
至于说张禄把自己那副因为种种外部因素影响，已经残破不堪的原装肉体扔出来喂“狗”这种行为，墓主人表示强烈谴责和抗议。
但……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料到自己那群不肖子孙会让他在这里躺这么久——瞧见没？躺得肉都没了！
竹言躺在棺材中，软趴趴的极骸覆盖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地剔除腐烂和冗余的血肉组织，再以自身加以替代。
也就是这些日子极骸好吃好喝，有充足的养分来支撑它给两个人先后动两台大手术。要是荒山野岭的，那可真是半点儿容错都没有。
张禄确认了竹言在极骸的保护下没有了大碍之后便没再关注，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还被一只铁爪紧紧扣死的百里敌身上。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百里敌有点儿发慌，这家伙八成没安好心——说好的水脉改道呢！这它还怎么逃？
这事儿说起来主要原因怪它。
众所周知，电子设备有什么关不掉的进程，拔掉电源立刻解决百分百。它那污染直接让竹言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拔掉了“电源”，水脉又不是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自然而然就停了下来。
至于现在？施术者竹言本人还躺在充当手术台的棺材里没下来呢。而且事态已然平稳，其余的这种节外生枝的操作自然再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
而且，之前为竹言提供帮助的那位祖灵……现在正在缄默那已经开始腐烂的体内。
“前辈，这种东西要怎么处理掉干净些？”张禄问那边还在蹒跚学步的墓主人，一个有着更多经验的修士应该会提供点儿靠谱的经验。
“处理不干净，别想了，”墓主人从地上爬起来，这次明显已经适应过来了，动作麻利了很多，“这种能够保持自我意识的怪类，在它们的老巢里大多都留有后手，麻烦得很。”
“烧了得了，它们不会再选择来这边招摇的——记得烧的通透点儿，这样比较稳妥。”
我……还留有后手？
百里敌愣了愣？它自己怎么不知道？
它是生于北凉山的一株柏树，它在此之前……
“哦，”张禄应了一声，重新看向百里敌，“你老巢在哪？别想着骗我。”
“北凉山……”百里敌呓语着，按理说，它不应该被墓主人那一句话就扰乱了心智，但……
自己受仙尊洗礼，理应强大无比，不说越阶挑战，至少同阶应该是无敌一般的存在，这人族甚至还远不如我，我……
这不对劲、不合理，不可能啊！
再仔细想想，仙尊降临北凉山的那一幕……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纱，无论怎么回忆都看不真切。
这对于它这种修士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行了，你可以死了。”
和当时常柳说的一样，北凉山。
张禄点点头，将这个地名记了下来，到时候他肯定是要去一趟的。
别看他这一次似乎没什么大碍，但实际上亏大发了，两只缄默被迫报废，极骸也消耗巨大，更别提自己这副现在还靠极骸撑着的肉体……
而且本来他可是来寻宝的！现在什么都没捞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用我这个。”墓主人适时地丢过来一块不知名的金属，在张禄将它接触到百里敌那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的触须的时候，百里敌的全身上下顿时燃起了赤红色的熊熊烈焰！
“焚林铁——你不用拿着它了，跑不掉的，”墓主人看着张禄小心翼翼依然抓紧了百里敌那已经开始碳化的身体哭笑不得，“这东西是我埋在棺材里防止草木靠近我肉身的，没想到只剩下这么一小块了。”
“估计上面的那株老榆没少打你的主意。”张禄死死地盯住在火焰中渐渐没了声息的根须，用力一搓，确认再也没有一丁点儿生的部分，才将飞灰洒落在了地面上。
“那么现在，前辈，来谈谈报酬？”
张禄看向墓主人，面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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