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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晚失眠,袁瑶几乎没怎么睡。

    难得从繁重的教学工作中解脱出来,袁瑶本计划睡个饱饱的觉。

    奈何一夜无眠,到早晨却困意上头起不来床。

    袁瑶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或者至少可以今天睡醒再打。

    但转念一想,她又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不打那个电话,还是选择今天再打。

    那个突然出现的钱包,都注定了她昨晚失眠的结果。

    “我就不该洗衣服,啊,讨厌死啦~”。

    袁瑶哀叹一声,蒙头就睡。

    一觉醒来,闹钟显示已经下午5点。

    袁瑶惊坐起来,直呼大事不好,慌忙起床洗澡化妆穿衣服。

    终于踩点到了小区门口,袁瑶左右张望着,看了看时间,大概楚惟还没来,便用手机当做镜子整理起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

    “滴,滴”两声车喇叭响。

    循声望去,马路对面一辆宝马缓缓落下了车窗。

    不是楚惟还能有谁,看来他已经在此等候了。

    袁瑶慌忙稳住神情,径直走过去,两人没有言语。

    袁瑶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楚惟没有说话,车子慢慢启动。

    车内安静,袁瑶余光环顾四周。

    车内整洁如新,和车身一样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

    这让袁瑶想起楚惟的房子,也是那么整洁有序。

    是啊,他记得那个房子,那晚她酒醉后在那里过夜。

    早晨,她还顺走了楚惟冰箱里凤梨味酸奶,当时她还在好奇房主怎么一冰箱都是风味酸奶,现在看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因为楚惟和她,都是凤梨酸奶的忠实拥趸。

    “餐厅定在哪里?”楚惟率先打破沉默,袁瑶一怔。

    天呐,她忘了定地方了。

    楚惟瞟了一眼后视镜,刚好与正手足无措的袁瑶四目相对“那我来定吧”。

    袁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内心却在懊恼自己的愚蠢。

    “怎么这么低级的错误都会犯,在深圳的时候自己也是组织过公司年会,服务过几百号人的,当时都能仅仅有条,还被领导表扬,现在却像个冒冒失失的大学生”

    车在城南的一处别墅区内停下,楚惟招呼袁瑶下车。

    “啊?到啦?”

    袁遥跟着楚惟径直往里走,穿过弯弯曲曲的园林,进入一户四合院的大门。

    迎面走过几个身着制服的服务生模样的人,纷纷打招呼“楚总好”经过袁瑶身边时,纷纷站定面朝袁瑶微微鞠躬,“女士好”。

    四合院的中央是一个三层中式别墅,楚惟与主人耳语一番。主人安排服务生将两人带至二楼包间。

    这是一间带茶室和餐厅的包间,餐桌足够10人用餐,两个人落座稍显怪异。

    服务生在茶室焚香、煮水,楚惟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茶匙,示意让对方出去,自己坐到侍茶位上。

    “随便坐吧”

    楚惟说到,但他并没有看向袁瑶,房间里也没有别人,袁瑶便在餐桌前坐下。

    “你在那里我没法给你倒茶”

    袁瑶站了起来,楚惟正在低头将茶叶放入器皿。将煮沸的水注入容器,屋内茶香弥漫。

    楚惟将水壶放下,指了指茶台前的空位。

    “坐这里吧”

    楚惟将冲开的茶水倒入袁瑶面前的杯子,服务生走进来将菜单给楚惟,楚惟做了个谦让的手势示意让袁瑶点。

    “我晚上没有吃东西的习惯,你点一点吃的吧”

    袁瑶此刻也无法安心享受这顿盛宴

    “我也不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袁瑶尝试展开话题。

    “3年了”

    “上次谢谢你,我还喝了你的酸奶。”

    “不客气,你也照顾了我一晚,我们两清了。”

    一问一答,话题很快枯竭。

    房间重归安静,只有水壶在炭火上呜呜冒热气。

    “你爱人很漂亮”袁瑶主动提起那件事。

    “爱人?”

    “上次看到你们一起视察体育馆的工地”

    楚惟怔了一下,眉头紧锁,然后舒展开

    “那是我上司的女儿,过来玩的”

    “你呢,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在哪里高就?”楚惟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没有男朋友。”

    “眼光太高了吧,贫寒百姓家的子弟,配不上你”

    袁瑶听着楚惟冷冷的说出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袁瑶听出了楚惟言语中的不怀好意。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袁瑶把钱包放到桌子上,转身走出包间。

    楚惟起身站立在二楼落地玻璃前,看到此刻楼下花园走道两旁的地灯已经亮起。

    袁瑶的身影穿过曲曲折折的小道,消失在假山后面。

    楚惟脸上严肃冷漠的神情瞬间被抽离,一种熟悉的落寞情绪准时而至。

    窗外夜风吹拂竹林沙沙作响,房间里没有开灯。

    楚惟转身靠在椅子上,头仰着,大口的喘息着,像是要把黑暗吸干净。

    喘息声越来越响,楚惟用手捂住脖子发出痛苦的呜咽。

    “嗒”的一声,屋内黑暗褪去,灯火通明。

    进来开灯的服务生发现躺在椅子上痛苦的楚惟,帮忙从楚惟身后的椅子上的大衣口袋掏出了哮喘喷雾,暂时止住了哮喘的痛苦。

    哮喘的发作原因有很多,多数是过敏性,过敏原一般是动物毛发,花粉,或者粉尘。而楚惟的过敏原,是黑暗,是夜深人静时的落寞,是空荡荡的房间和冰冷的墙。

    楚惟的第一次发病与今天极其相似。

    当时楚惟大一下学期,在罗君和的家里当家教。当天是夜课,罗君和与妻子去参加晚宴去了,家里只有做饭的阿姨。

    阿姨也在楚惟吃过晚餐后便下班回家。

    这是楚惟第一次在罗君和家上晚课。其实罗悠悠要8点才能到家,楚惟本可以晚点来。但是楚惟习惯了早做准备,并且,这样他可以省掉一顿晚饭钱。倒不是说他多么热衷占便宜,只是学费生活费都靠自己赚取,生活的压力过早的落到这个年轻人还显稚嫩的肩膀上,让他本能的习惯节俭。

    还有一件事,这是楚惟的心里的小秘密,他在悄悄存钱。

    因为,按照约定,6月第二次参加高考的袁瑶,即将来到A大,成为她的学妹。

    去年袁瑶因为10分的差距与A大失之交臂,楚惟还记得袁瑶当时跟她哭鼻子。

    “楚惟,我好难过啊,呜呜,我怎么这么笨啊”

    袁瑶哭的声泪俱下的哭泣历历在目,任楚惟怎么劝解,也难以止息。

    “为什么要差10分啊,呜呜呜,我不能...和你...一起读A大...学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袁瑶啜泣着。

    坦率的说,袁瑶已经尽力了,临场发挥也不错。

    从大一与楚惟约定一起上A大学开始,三年来她一路过关斩将,从普通班中游水平,一路考进尖子班。

    大二下学期的时候,她已经如愿与楚惟同桌。

    在绝对高压的备考状态,他们却保持着令人羡慕的学习状态。

    袁遥此后常常回忆那段时光,那么繁忙,但好像看的每一个知识点,做的每一张习题,都甜蜜得不能自已。

    人生的高压时光,因为一份不同寻常的恋情,变得美好难忘,好到自己都会嫉妒当时的自己。

    每个周末的下午,在外走读的袁瑶,总是预先悄悄探听到陪读母亲的行程。

    或者用各种方式支走母亲,给她和楚惟创造一个安静甜蜜的学习环境。

    为了帮袁瑶进步快一点,楚惟偷偷帮她补课。

    袁瑶的母亲对这件事多多少少是有感觉的,从桌子上不及收拾两瓶凤梨味酸奶包装就可探知一二,但是一来女儿大了总有自己的小秘密,二来袁瑶的成绩一路突飞猛进,母亲就没有往谈恋爱的方向去思考这个问题。

    只当是袁瑶进场带闺蜜来自习和说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所以对于袁瑶的小动作,她不但没有拆穿,反而尽力配合,买了很多凤梨味的酸奶放在冰箱里,毕竟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消耗快些。

    在这温馨的陪读小屋里,袁瑶实现了学业上的逆袭,而楚惟,也积累了日后做家教的宝贵经验。

    青春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静静流逝,一切都似乎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袁瑶哭的梨花带雨,楚惟不知怎么劝慰她,因为实际上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袁瑶与A大失之交臂,这是他能力之外的事情,他可以帮袁瑶辅导,帮他提分,但怎么帮她高考呢,这让年少的楚惟第一次感到在现实面前自己的无力。

    袁瑶哭声已经停止了,眼泪却还在流着,这是她18年短短的人生经历里遇到最大的问题,像楚惟说的:“她呆呆傻傻的,解决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

    这种时候,需要楚惟来拿主意,而除了厦A大,袁瑶内心真正害怕的,是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楚惟并没有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他们相约的是一起读A大学。

    现在计划落空,她一瞬间失去了奋斗三年的一切,只换来一个未知的答案。但现在,她需要楚惟给她一个答案,她更期待答案是她想象的样子。

    因为三年以努力之名行恋爱之实的相处,她已经深深的依赖上这个生命中至关重要的男孩。

    袁瑶的眼泪低落,从彩虹桥的桥板缝隙落入河水中,混入河水流向远方。

    河边有当地侗族老者正在用传统盘车钓法钓鱼,钓线在空中挥舞一个美丽的弧线,夕阳照耀下,像蛛丝一样分外耀眼。

    楚惟站起身子。

    “等我一下”

    袁瑶不明所以,她看到楚惟跑下吊桥,跑过吊脚楼下河堤旁拥挤的人潮,跑道孔雀河边,跟钓鱼老者言语几句。

    老者把钓具递给他。

    他挽起裤腿,朝着河中央走去。

    他要干什么,袁瑶赶紧从桥面上站起来,双手扶着铁索张望。

    楚惟走到一处激流区,浪花没过他的腰。他朝桥上的袁瑶招了招手,转身挥舞着鱼竿,将钓线在空中甩出一个巨大的圆圈,巨大的力量从他的手腕发出,沿着鱼竿、竿稍、钓线、直达尾端,假饵结结实实被抛出四五十米远,落在激流涌动的区域。

    一瞬间,松弛的钓线被绷直,鱼竿弯曲。

    楚惟感受到强大的力度从杆柄传来,凭经验这是一条不小的鱼。在这么湍急的水面,线组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大鱼的挣扎。

    楚惟一边放线,避免跟鱼针锋相对,一边挪动脚步,在湍急的河流里行走,他的身体像一支利刄把河水一刀劈开。

    突然脚底一滑,一分为二的河面瞬间收拢,将楚惟吞没其中。

    目睹这一切的袁瑶疯一般的尖叫着跑下桥,跑下河堤,也不顾自己不会游泳奋力往楚惟消失的位置涉水过去。

    那个位置已经只有河水湍急依旧,袁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泪水和手脚溅起的河水糊住了她的双眼,她的哭喊声也被河水的浪涛淹没。

    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来,此刻她茫然无助,嗓子因为极度害怕失了声。

    突然,袁瑶的正前方的水面上,一个身影越水而出,正是手中还在疯狂收线的楚惟。

    “草”袁瑶脱口而出,跑过去给了楚惟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你他妈的不要命啊”袁瑶第一次在楚惟面前如此咆哮,把楚惟吓得愣住了。

    但还没从挨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袁瑶激烈的吻已经迎了上来,像奔涌咆哮的孔雀河,楚惟第一次感受到灵魂轻飘飘的,像飘浮在云里。

    浪拍打着站在河中的两人,嘴边的温度慢慢远去,楚惟睁开双眼,河面的强光反射过来,他只能眯着眼,透过眯着的眼缝,他看到袁瑶也是眯着眼睛。

    “什么感觉”

    “你的嘴好软”

    “你也是”袁瑶小声说道,面颊绯红,皮肤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水面反射的光影在绯红上形成荡漾的光斑,这画面楚惟一辈子都记得。

    而楚惟的脸也是红的,不过左边的明显更红一点。

    手中的鱼竿传来震动,那条大鱼还没挣脱,楚惟收回线,一条孔雀羽毛般缎蓝色花纹的雄性宽鳍鱲鱼被拉出水面。

    “好漂亮啊,”袁瑶感叹。

    “放了他好不好,它是唯一见证我们初吻的鱼”袁瑶笃定的眼神楚惟难以拒绝。况且他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好,那就让这条鱼和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吧”

    鱼儿在两人的注视中缓缓游进深水区,然后瞬间像开足马力的鱼雷,径直插入激流里去了。

    “嘻嘻,楚惟,我决定复读了,明年我去做你的学妹”

    “只做学妹吗”袁瑶坏笑道。

    “啊,你好讨厌~”楚惟大胆地搂住袁瑶的腰,任由袁瑶拍打着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