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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赵乐听说吴小梅收到录用通知书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拒绝了她爸,决意不去当那个民办教师,她这么做虽说感动到了赵乐,可赵乐还是把她堵在去河边洗衣服的路上,赵乐问:”说好了公平竞争,为什么你还交白卷?”

    吴小梅盯着赵乐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反问:”凭你的实力也不至于考不及格吧?那你又是为什么呢?回答我。”

    赵乐思考片刻说:“其实,你不必用零竞争的方式来帮我,你这样做,即便我真的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也同样不会接受的,因为你这种方式的馈赠或者说施舍,只会让我心里永远背负沉重的包袱,永远不得安宁。”

    当然,赵乐心里也清楚,那张可以改变命运的通知书永远也不会发到他手里,那只是吴小梅用真心和爱为他画的一块充满诱惑的天真的馅饼,只能看却吃不到嘴里。然而,就是这块虚幻的画饼,却也曾让赵乐为之幻想过,心动过,也感动过。

    “赵乐,你不该这么想,你应该跟我一样为我们彼此执着的真爱而感到激动。不是吗?在命运攸关的时刻,我们同时想着对方,愿意为对方牺牲,这不就是真爱吗?我放不下你,你也忘不了我。”小梅说着就丢下竹篮执拗的向赵乐走过来。

    事实上,赵乐在来找吴小梅之前就已经被她的所做所为感化,这一面见,吴小梅掏心掏肺的每一句话都戳在赵乐的心尖子上,赵乐也承认吴小梅所说的彼此都放不下,也忘不了。此刻,赵乐觉得血液直往头顶上冲,心儿再也平静不了,他果敢的迎上去,再次跟吴小梅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小梅跟赵乐大白天就在路边抱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吴兴华的耳朵里,那个传话的吴姓人通过添油加醋把场景描述的既生动又逼真,叫吴兴华不得不信,简直把他的肺都要气炸裂了,小梅洗完衣服回来就被叫到房间。吴兴华铁着脸大口抽着香烟半天不发话。

    “怎么了?爸。”小梅一头雾水。

    “还有脸问我?问问你自己吧!”吴兴华将抽了一半的烟头扔到地方,吼开了。

    “我做什么丢脸的事了?”小梅仍然不明白父亲发这么大火的缘由。

    “还装什么装?大白天就在路边搂搂抱抱还不够丢人现眼?”吴兴华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小梅终于听明白了。她不以为然的说:“那有什么呀?我就是喜欢赵乐怎么了?”

    “你听听,你听听,她说这话脸也不红,我都替她脸发烧呢。”吴兴华愤愤的转过脸跟小梅妈说:“怪不得考民办教师那回她早早就把消息告诉了赵乐,还故意考个大零蛋去成全人家,原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能对得起我为你操的那份苦心吗?”吴兴华越说越来气,抓起桌上一个茶杯就掼向地面,吓得小梅妈双眼一闭打了个颤。

    “爸,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那我也把我的态度表明,我从小就喜欢赵乐,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事情业已捅破,吴小梅也就坚定的摊开了说。

    “做梦!除非我死了!”吴兴华决绝的说完便甩手出了门。

    小梅妈见吴兴华气得去了院里,过来责备女儿:“小梅,你爸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这样糊涂呢?看你把他气的!”

    ”妈,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不用你们操心好吗,你们那老脑筋早过时了。”小梅流着泪回答。

    小梅妈说不动女儿,又忙着去院里宽慰吴兴华。

    吴兴华此刻蹲在院中央的石台子上,再次点着一支烟低头猛抽。他实在想不通,这些年来,洼里村还没有谁敢当面顶撞他的,无论对错都是他说了算,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自己一直疼爱和抱有很大希望的女儿破例了,尤其是当他完全知道她和赵乐的事情之后,她还敢理直气壮的跟他顶撞,这是吴兴华绝对不能放任的事情。

    吴兴华熄灭烟头,扭过阴沉的脸对小梅妈说:“小眼妈那边回话了没有?”

    “回了,说老两口都很满意,就是他儿子文亮还有点打迟钝,好像有什么顾虑。”小梅妈小声的回,

    “嗯,知道了,你去忙别的吧。”吴兴华闷闷的说。

    张文亮爸妈乐颠颠的把吴小眼妈来做媒的事情告诉了儿子张文亮,并且说女方就是村支书吴兴华家的千金丫头,张文亮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当即表态,他支支吾吾的敷衍了一下爸妈就借口忙去了。其实张文亮走出门就径直去找赵乐了。

    赵乐正在地里给庄稼除草,远远听到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他抬头一望,张文亮已经在地头把自行车支起来,向他连连招手。赵乐丢下锄头走过来,俏皮的调侃道:“呦,领导亲临田间地头,有何指导呀?”

    “谁有闲空跟你耍嘴皮子,快过来,跟你说正事。”张文亮一脸正经的说。

    赵乐收起嬉皮笑脸,说:“啥事,这么正经?”

    张文亮问:”你跟吴小梅怎么了?”

    赵乐稍作犹豫的答:“没……怎么呀,好着呢。”

    张文亮说:“不会吧。今天小眼他妈去我家给我做媒,说的人就是小梅。”

    赵乐一愣神,忙问:“你同意没?”

    张文亮说:“我爸妈满口答应了,其实我心里也蛮乐意的,可我那敢呀,朋友妻不可欺嘛,我起码得来问问清楚你们到底出啥情况了?”

    赵乐突然沉默了,半晌说:“能有啥情况?肯定是她爸妈知道了我们的事,本来她爸就看不起我们家,正好你们家和你都是她爸最理想选择。”

    “唉!这下就苦了小梅了。那边是生养她的父母,这边是她心爱的你,怎么选都难为死她了。”张文亮同情的哀叹道。

    赵乐又沉默了。他昂头向着天空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说:“有烟吗?给我一支。”

    张文亮瞅了瞅他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扔一支给赵乐,自己留一支。赵乐抽了头一口就呛得咳起来,但他咳完,憋红着脸又继续大口大口的抽,然后接着咳。张文亮想过去拔下赵乐嘴里抽了一半的烟头,但没有动手,他知道赵乐此刻心里特别难受,也特别矛盾。

    “我知道你心里也喜欢小梅,我也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的意思,只要小梅她愿意,我……会祝福你们的。”赵乐深思之后说。

    赵乐吐出这番心里话后,张文亮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起码他觉得今天来找赵乐是很有必要的周全之举,当着他的面把话说通说透也能对得起老同学了,至于吴小梅那边同意不同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张文亮说:“老同学,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说句心里话,哪个做父母的不巴望自己儿女好呢?你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在赵乐看来,张文亮这么做,明着是光明磊落的仗义之举,还能领个肝胆相照的顺水人情,实则却是当着他的面亮明一下自己,宣告他从此要加入这场婚姻的竞争之列。凭心而论,张文亮的所做所为赵乐也无可厚非,都在可理解范畴,可就是心里特别反感,更不能平心静气的接受,于是赵乐没好气的冲他一句:“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要干活了!”

    赵德贵很快就从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中得知儿子与吴小梅的事情,这可是他最不愿听到也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偏偏就发生了。赵德贵指着赵乐的鼻子狠狠的数落道:“你可真有本事呀,跟谁家的姑娘好我都没有二话可说……可你偏偏就跟最不该好的姑娘好上了,你也不摸着脑袋想想……最终你们能走到一起吗?能有好结果吗?我看你就是你自己作贱自己,自找苦吃呀!”虽然说赵德贵肺喘的毛病到了热天就好多了,但经这么一急一气又咳得厉害了,其间中断了几次才把这段话说完。

    “爸,你不了解小梅,她跟她家里其它人完全不一样的。”赵乐怯生生说。

    “不一样又能怎样?她人再好……也做不了她老子的主,不管到啥时候胳膊都拧过大腿……你要是想让你老子我多活几年,就趁早死了那份心吧!”赵德贵仍然以过来人的经验耐心的说教赵乐。

    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的赵乐如今也不再执拗,即便父亲今天不跟他讲这些道理,他心里也清楚的知道,他跟小梅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的。可要是搁在以前,无论父亲跟他说什么,虽然他不敢当面顶撞,但最终一句都听不进去,而现在,他觉得父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他今后着想的大实话。因此,赵乐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再反驳。

    向来护短的母亲今天也没帮赵乐说话,她怕儿子听不进去他爸的话,便在一旁赘述道:”小乐呀,你爸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他可都是为你好啊!小梅那姑娘是好,可我们家这个小池塘养不住她呀!”

    赵乐慢慢抬起头,无助的看看二老,他嗫嚅道:“爸,妈,我知道了。”

    吴小梅与父亲正面冲突后,睡在床上想了一整天。她非常了解父亲,如果她顶着茬硬要跟赵乐继续好下去,父亲接下来肯定会采取某些手段和措施想方设法拆散他们的,到那时,自己受苦受罪倒无所谓,只怕连累赵乐和他的家人,但是,要让她跟赵乐彻底断绝关系那更是不可能,她宁可去死也不会那么做,想到这里,吴小梅脑海再次蹦出私奔的念头,想着只有把生米煮成熟饭才能保住她跟赵乐的爱情。于是她决定主动去找赵乐,大胆的跟他宣布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

    而赵乐见过张文亮之后又被父亲狠狠的教训一顿,弄得他情绪低落,思想紊乱,听吴小梅再次谈到私奔二字他心不由一动,他承认他无法抗拒对小梅的爱,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此刻,昨天才在父母面前所表过的态度瞬间风吹云散,因为他知道,要想永远的跟小梅在一起,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别再犹豫了赵乐,今天,现在,我俩就分头离开洼里村,然后我们到村南路边的小竹林会面。”吴小梅果断的跟赵乐说。

    “那我也得回家拿些路费和衣服,总不能出门就讨饭吧?”赵乐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个私念,那就是回家再看望一眼父母。

    “也好,我就不回家了,现在我就往哪儿走,你回家顺便把自行车骑上,我在那里等你。”吴小梅不假思索的说。

    “好,我马上就过去。”赵乐说着动身就往家里急赶。

    两个人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开,按预订计划各自行动起来。赵乐兴冲冲的返回家,正要推院门,却见妹妹小花打开院门急匆匆往外走。

    ”哎呀,哥,你去哪了?爸又犯病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妹妹小花火急火燎的说。

    赵乐脑袋嗡的一下,他稍一愣神就冲进屋里,只见母亲一手抱着父亲的头,一手在父亲的胸口不停的轻拍轻抹,她见儿子回来,泪汪汪的说:“小乐,你可回来了,看你爸这喘的,快接不上气了,他这个老毛病着急受凉就发高烧,你赶快去拉板车送医院吧!”

    赵乐靠近父亲,看他连咳带喘烧得直发迷糊,起身就往放板车的农具房跑,他麻利的将板架往轴轮上一担,然后两手掀起车把,用腾出的一只脚将轴轮往前轻轻一蹬,轴轮便巧合的滑进板架下面的凹槽里。

    吴小梅躲在村南路边的小竹林里眼巴巴的盯着路面,偶尔走过几个人却都不是赵乐,她大约估算了一下,等待的时间足够他回家办完他该办的事情,为什么还不见他的身影呢?就在吴小梅东张西望焦急等待的时候,远远发现村口的路面上有一个拉板车的人匆匆往这边急赶。吴小梅看清是赵乐,她心里纳闷,他不是回家骑自行车的吗?怎么拉个板车过来了呀?吴小梅眼瞅着赵乐走近,发觉赵乐弓腰伸头拉着的板车上还躺个人,吴小梅心里明白了,她赶忙走出竹林,打算迎过去,可是脚板刚踏到路面她犹豫了一下,又缩回竹林,因为她清楚的看到板车后面还紧跟着一个中年妇人,那是她暂时还不想面对的赵乐妈。

    赵乐像头套了绳索的牛,低着头一股劲拉着板车往前跋涉,走到竹林这段他故意停了下来,他乘着缓气的功夫将愧疚与无奈的目光投向路边的小竹林,他张望了一会,又继续拉起板车往乡医院急赶。

    吴小梅站在竹林边上,茫然若失的目送着赵乐渐渐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