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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冥冥

    高高盘跃人间之上的那一袭白衣老人随手抓来一片云彩,作醉卧云溪状,拘了一缕黄金阳光入手,轻轻拍在脸上,一时间不由容光焕发。

    这位真身其实久久“囚”于浩然学宫之中的老人伸手之间,仍旧能依稀听闻铁链啷当之声,偶然翻袖时候,更能瞧见一只清晰可见的金色镣铐,锁在其上,他伸手拍向锁链,却只是激起无数金光花火,未能彻底断开金锁,索性也便不去管它。

    当日与齐浩然言语时候不对,自然是要炼化身上锁链,如今身上锁链其他尽去,唯有四肢而已,又不碍事,他嘿然高声道:“我去办一件事,现在的你尽可以拦我,反正如今整个王朝皆是你,所谓时候,自这一刻起,往后的任一时候,都是对的。”

    言下之意,便是从今往后,无论何时何地,皆可以是这两位情深师徒分生死的时候。

    不理会冥冥中那一声冷哼,他目光垂下,垂眼人间烟火百家,玲珑三两灯火稀疏,轻轻叹一口气,而后身形肃然拔直,朝向神窟化一抹流光而去,势若奔雷。

    这一日,众生皆见一道粗壮金色雷霆,直欲天上,无形之中天上似有仙鼓大作,隐约之中有那怒喝咆哮声,不绝于耳,最终那道雷霆重回人间,又于王朝中部重返天际,继而无限延长出去,贯穿东西,一头撞碎了某似有似无之物,而后横亘在天边长河许久,而后金光骤然凝聚成为一点,飘向那百姓口中代代相传的吃人魔窟方向,普天同庆,百姓认为终于有老神仙愿意下凡救苦救难,彻底铲除那座魔窟,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浩然学宫之中,金色灵炁所化锁链将齐浩然缓缓包裹,若是细看,便能见到锁链之上繁复的古字经文笔走龙蛇,最终熠熠生辉,其内容是那古代先贤一片片呕心沥血的道德文章。

    金色灵炁持续发光,最后凝成一副黄金铠甲模样,为那读书人平添一股肃杀气。

    齐浩然睁开双眼,眼中所见却早已不同往昔,一念通达,眼前所见便再不是此方浩然学宫内古色古香的大殿,而是那东南西北中,他的目光随风而动随光而趋,凡王朝日光沐浴处,皆有他的念头。

    一个念头中,他看到了垂髫稚童散学归来,无忧无虑,天真散漫,于是他张口呼出一缕清风,稚童们灿烂大笑,忙趁东风放纸鸢。他看到大城之外,腐肉枯骨,有人虚弱依偎墙边,干裂的嘴唇轻轻抿起,脏乱成缕的发丝下,一对黑得发亮的眼睛终于还是幽幽落于枯骨之上。

    只是这人最终还是叹气一声,缓缓合上了眼睛。他轻抬手背而盖,土地蠕动,缓缓有那土壤将一具具尸体掩埋…

    他缓缓收回目光,轻轻叹气,至此他的命运也就此与王朝纠缠不清,性命相连,原来昔年在浩然学宫之中搅风搅雨的第二长老,竟是如此足不出户,可闻天下事情的。

    齐浩然望向无声无息之间出现在自己身侧的黑袍男子,不出所料,“他与你有了交易?”

    孙子权点头道:“护你成了阵眼,可助我轻易腾挪各个战场。”

    说罢,孙子权扬了扬手中血肉模糊的头颅。

    如今的齐浩然,整个王朝国土之内,所念即所及。

    齐浩然奇怪道:“他在的时候不也可以?”

    孙子权只是看了他一眼,齐浩然哑然失笑,也对,那位第二长老目光所及,从来都不在这座人间界,而是天上那座浩渺仙宫,他那儿子为何对于开天一事情有独钟?想来也是“深受其害”,因而想要他第二斋秋帮忙?搬着梯子想上天不是?

    齐浩然不作废话,肃然道:“欲往何处?”

    孙子权洒然一笑,“不急,先解决东南西北中,几处隐患再说。”

    一袭朱红血袍的男子茫然望向眼前这天地囚笼般的一幕,一漆黑淌血的眼球高高横亘血红天空之中,中心的黑色眼球周侧,一道道黑色丝线纵横,高耸入云间,又在弄成漆黑的云中垂下一只只犹如蜘蛛长腿的黑色丝线笔直嵌入大地,黑色丝线朝向眼球中心方向缓缓闭拢。

    在其中的极具血族特色的飞鸟走兽纷纷大声吆喝着四处奔走翻飞,只是悄无声息之间剐蹭到了那黑色丝线者,一身充沛血肉瞬时间便被剥夺,最终化作尘土飞扬,四散开来。

    一身血气掺杂金红色彩流光溢彩的李清源深吸一气,虽然浑身血污,但是神采飞扬,经理数日,在那血色苍穹下仿若真正末法时代一般的压迫感觉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气机鼓荡奔走,宣泄着数日来被强行压迫无法调动的愤怒,体悟身体的变化,熟悉的充盈感觉重归。

    除了先前由于透支天赋而遭到反噬的几处重要穴位仍有轻微不适外,其余种种,与那巅峰时候近乎一般无二,甚至要更胜往昔,毕竟这些时日来对于肉身的打熬修行,如今李清源的炼体一境,已经无限趋近于金刚怒目。

    他眯眼极目远眺过去,渺小的身影在那漆黑眸子前显得犹如沧海一粟,下一刹,李清源心头悸动徒起,那天边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收缩,仔细辨去,依稀可见黑色丝线内侧隐约昇腾起一道道氤氲刀气,正是这一道道凌乱刀气,使得那黑线之间的往来逃逸客纷纷化作一蓬蓬血肉齑土。

    而当刀气凝聚在一道道黑线那一刹,血族部众心有所感,惊喜地抬头看天,刹时默契飞掠天际,先是有那部众之一,穿行在血气弥漫之地,当他自杀式紧闭双目一头攮过后,终于察觉到前行无阻碍的他慌忙睁开眼睛,左右四顾时候,便查看到了身旁同伴,同样以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神情望向那片黑线天地中正犹豫不决的同伴。

    见有人终于逃生成功,终于黑线眼球中的血族部众们怎么也按捺不住,纷纷跃入高空,希冀那一丝逃生的希望,他们畅快大笑,仿佛看到躲过这一劫难后的自己终于得愿可与族人相聚。

    下一刹,他们笑容纷纷凝固,那黑线嗡嗡作响猛得旋了起来,使人牙酸的断骨声响不绝于耳。

    稍稍犹豫的百十血族部众,在刹那之间化作一蓬蓬血雾,黑线之中,仅剩下李清源一人,独自面对天边那颗漆黑眼球,在先前黑色丝线收缩之前,李清源也曾想要跟随逃走,无奈那天边眼球也在那一刹,眼球轻轻扭动,一对漆黑如黑洞高挂天边的眸子瞥向了李清源。

    那一刻,李清源恍惚生出被无数黑蛇爬边全身的悚然,想要迈步时候才发现已经寸步不得行。

    正是这时天边漆黑眼球缓缓有黑色阴影笼罩,似是眼睛眨眼,黑色丝线随之骤然合笼,锋利的内侧在地上犁出一道道幽深且笔直的沟壑,锋利丝线迅速朝李清源闭笼切割,李清源禁不住长啸一声,浑身发散出一抹抹耀眼金色,犹如身穿金黄道袍一般,周身萦绕起一层护体金光,与此同时,天边锋利黑线堪堪斩下,铿锵声中,先是有那一道道声浪波纹疾走,继而才是两者之间各有不同程度的诡异扭曲。

    李清源一身护体金光似水泛起曲折荡漾,而那黑线居然不时冒起金属特有的鸣声,如那生铁叮当,接连不断。短暂接触一刹那,两者之间却已交手不下百次,李清源额头甚至渗出细密汗珠,一张脸庞憋成绛紫色。

    最为致命的,是那周身护体金光在众多黑线合拢下,铿铿锵锵,被慢刀子刮肉,逐渐消磨得仅剩下贴近体表那薄薄一层。

    李清源忍着剧痛,心下发狠,张口吐出一口金色精血,涂在周身袍子上,而后他仰头喝下几口龙涎金竹酒,来不及消化药效,便再次咬开舌尖,吐出精血涂在身上,恍惚之间,金色霞光翻飞,近乎组成一副刺眼夺目的黄金道袍,金红色流光摇曳身后,拖拽出极长的尾巴,远远看去,像是这位神子取了天边晚霞,坐那身后狭长披风。

    沉浸在悲痛情感之中的血族人怔怔看着眼前一幕,猛然色变,神色复杂望向那一抹红金色彩。

    不知是谁人先行出来,居然神态虔诚,向那敢与天争的骄子跪拜。

    而后愈加诡异的事情发生,愈来愈多的血族部众开始朝向那一抹红金色彩跪拜,神色虔诚,宛若看到了救世之主,他们纳头便拜,嘴中不断朗读着一段段晦涩难懂的古语,其中内容更是使人心下发紧,他们一道道语言愈加整齐划一,最后几近一个整体,像是同出自一人之口。恍惚之间,似是那自荒古而来的古神在人耳边低语。

    李清源骇然回头过去,未见天地之间有任何奇异之处,只是忽然之间身体之中涌现出许多气力不吐不快,不将那天边诡眼捶得至此血肉破碎不停,不将这方天地打得支离破碎不休。

    冥冥中他伸出手去朝向天边眼珠骤然一握,天上眼珠于诡异静谧之中,缓缓陷入泥淖般呗虚空吞没。

    至此那危急李清源性命的黑线终于功亏一篑,破散成一道道虚影。

    李清源竭力回头望向身后血族部众,努力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如临大敌!

    也正是这时,那血族部众之中先是走出一人深深跪拜,随后所有人更是以头抢地,痛声疾呼道:“恭迎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