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脏兵 » 第二章 天机

第二章 天机

    天机城是一片特殊的地方,这座城方圆百里不归任何一国所属,自成一派。

    这里原本叫做“甲铁城”,因盛产矿石而闻名,城中住户大多以冶矿、锻造为生,铸造工艺在玄离大陆首屈一指。

    明王起兵之时,一个叫做云天羽的人趁四方动乱占据甲铁城,广招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自立门户,并将此城改名为“天机城”。

    天机城外十里,几位老农正在忙着收割最后一批稻谷。

    他们先是用三匹驽马将一架布满刀片的古怪机械拉进稻田,随后将驽马赶走,换上两头健壮的黄牛在前牵引。

    一位老农坐上那机械前方的座椅上,扬起草鞭,一声吆呼。两头黄牛便铆劲前行,带动后方的机械向前移动。

    只见那机械中的刀片左右翻飞,将一排排稻谷整齐割倒,铺在机械后方,仿佛一条金黄的绸带。

    另有三位老农跟在机械后面,将稻谷一捆捆扎好,送到路边的粮车之上,以备运输。

    “老人家,这工器好生了得!”谨歌见了这一幕大感不可思议,对一位搬运稻谷的老农喊道。

    “你不是本地人吧,嘿嘿,我们用这‘天机飞镰’已有两年啦!”老农言语中颇为得意,这两年来但凡外人见到这机械,无不称赞连连。

    “这工器设计精巧,技艺复杂,真是神来之笔!”披甲阎罗忍不住感叹,无量佛也默默点头。他们从未见过能这般自行割稻的器具。

    那老农听到别人夸赞,喜不自胜,道:“那是自然,这是云城主花费两年时间研制而成,便利至极。

    如今只需三五个人,便能收割以往三五十人才能割完的稻子。”提到云城主时,老农满脸的崇敬。

    谨歌沉吟道:“这位云城主我略有耳闻,传说他武功奇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兼具巧夺天工之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那老农此时注意到了披甲阎罗空荡的右臂,说道:“嘿嘿,你们这是去天机城接义体吧?看你们模样就是武林人士。”

    他抬手一指,“你们再往前走十里就是,我不同你们叙话啦,天黑之前得把谷子运回城呢。”

    “多谢老人家。”三人施了一礼,往天机城方向走去。一路上又见到两架天机飞镰,却也见怪不怪了。

    他三人脚程快,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但见前方旷野之上,出现一座大城轮廓。巍峨雄伟,气势恢然。

    奇怪的是那大城的城墙并非土石之色,而是反射着夕阳的霞光,炫彩夺目。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等到走近跟前,不由得同时惊呼。原来着这天机城的城墙表面,竟然全部覆盖一层铁甲,在霞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铁甲上镶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倒钩,看得人心中发怵。

    城墙顶部有一排黑黝黝的洞口,想来必定是什么厉害机关。而女墙上每一个垛口,都架着一台巨弩,每台巨弩挂着三支弩箭,直指城外。

    城墙每隔一百步设有一座马面,马面之上再设箭塔,箭塔塔身,亦用铁甲包裹。

    谨歌看得暗暗心惊,道:“这天机城,当真配得上‘固若金汤’四字。”

    无量佛道:“难怪这里不见护城河,原来...没有必要。”

    谨歌打开折扇轻摇,道:“走吧,进去歇歇脚。”

    三人走入城门,才发现这城门修的极深。两面墙壁密布孔洞,孔洞之中隐隐有金属光芒。

    此时此刻,三人心中均是一般想法:纵是千军万马,恐怕也攻不破这座城池。

    入了城,谨歌望见前方一座茶楼,欣喜道:“走了许久,喝壶茶解解渴去。”于是加快脚步,朝茶楼走去。

    披甲阎罗与无量佛对视一眼,才缓缓跟上。

    原来谨歌爱茶至极,每到一处,都要寻觅喝茶之所,披甲阎罗与无量佛早已习惯。

    来到茶楼,谨歌要了三楼靠窗的雅座,叫小二泡了一壶“露芽”,一边细细品茶,一边观赏窗外风景。

    从这里望去,天机城楼阁林立,街道纵横。行人商贩往来不绝,人声鼎沸。

    谨歌看了一会,将手指向窗外,对无量佛笑道:“和尚,我考你一考。你瞧那些屋子,为什么偏偏用砖石建造?”

    无量佛答道:“用石头建房子,自然...结实许多。”

    “非也。这些砖石屋子乃是锻造坊,干的都是冶炼、锻造的营生,因此极易失火。所以统统不用木材,免得一把火烧成木炭。”

    “原来如此。”无量佛道。

    谨歌想到今日见闻,忍不住叹道:“这天机城真是天下奇城,我等久不出国门,有些孤陋寡闻了。若有闲暇,应当好好游历四方。”

    这时披甲阎罗压低嗓音道:“公子,我等尽快回去复命吧。主君应该已经到白头山了,若是回去晚了,石炙城...”

    “放心,主君用兵如神,不必担心。这次来天机城,就是为了给你接条新手臂。你这般模样,岂不是让人小瞧了栖鸾阙。”

    谨歌掏出一把瓜子,“对了,你的《罗织经》练到第几层了?噗”

    披甲阎罗道:“第七层。”

    “不错不错,能控制更加复杂的义体了。不知道鬼手婆婆这几年有没有做出新玩意儿来。”

    这时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嘈杂,是马匹停驻之声。接着又听见一声呼喝,声音粗犷:“小二,快将好酒好肉端上来!”

    只听小二赔笑道:“这位大爷,实在抱歉,咱这是茶馆,并非酒楼。要吃酒肉的话,顺街往前再去半里地,便是‘醉云轩’,那里有的是好酒好肉。”

    “放屁!”先前那人怒喝道,“哪有客人来了却赶出门的道理!爷几个赶了许久的路,半步也不想走了,就在你这歇脚!”

    “几位爷来小馆歇脚,自然是蓬荜生辉,小的欢迎不尽。只不过您要的酒肉,小馆实在...唉哟!”

    小二话未说完尖叫一声,“你...你放我下来...”似乎是被人举起。

    这时一个女子声音道:“二哥,不要胡闹了,快放下他。”

    那粗犷的声音道:“小妹,不是二哥胡闹!这明明是个饭馆,却不愿给咱们上酒肉,一定是瞧不起咱们!”

    那小二带着哭腔道:“这位爷,咱们这确实是茶楼,讲究个‘清新淡雅’,酒肉荤腥,一概不沾。‘醉云轩’离这不远,要不我给你带路过去也行。”

    “中土人破规矩真多!好啊!既然那‘醉云轩’离此不远,你去替我买来便是!”

    只听扑通一声,小二的惨呼从街上传来。谨歌伸头望去,只见那小二倒在街心,慢慢爬起来。

    他几次想要回到茶楼,却又不敢。最后只得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想来是去‘醉云轩’了。

    接着楼梯上传来‘咚咚咚咚’一阵杂乱脚步声,谨歌听的分明,来者一共有四人。

    不多时,脚步声越来越近,楼梯口转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三角眼,塌鼻梁,须发蓬乱,穿一身夷服,看来不是中土人士。

    他身后跟着两男一女,看相貌服饰,也都是外邦人。

    那大汉挑了张桌子大喇喇坐下,开口道:

    “哼!早就听说中土人假斯文、假正经,果然不假。喝茶跟吃饭还要分开两处,简直多此一举。照我说,他们吃饭跟擦屁股也不该用同一只手,哈哈哈!”

    这时其他三人也就坐,那女子没好气地道:“哥哥你少说胡话!中土自有中土的规矩,你自己不明事理,却来难为别人。”

    她约莫二十岁年纪,相貌清秀,将头发扎成辫子盘在脑后,身上斜背一个布袋。

    “九灵,其实卓力巴大哥说的也没错,中土人向来以礼自居,轻视四夷,咱们就偏不吃那套。”

    另一个男子接口道,他脸颊瘦削,身材精壮,腰上挂着两把短刀。

    九灵道:“格尔齐你就别帮他说话了,他就是喜欢惹事生非,这一路上他惹的事还少吗?”

    那大汉卓力巴道:“我就是瞧不惯中土人这些假把式,处处让人不痛快。你说他们不管认不认识,见面就是什么‘久仰’、‘幸会’,这不是虚情假意么?”

    九灵道:“这是中土的习俗,自古都是这样。你不喜欢可以,不必处处惹麻烦吧?你觉得人家虚情假意,人家还觉得我们缺少礼教呢。”

    卓力巴眉头一皱,“九灵妹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长老让你研究中土的风土习俗,可不是让你跟我抬杠啊。

    我看你被那些破书教坏了,哼,哪天我悄悄把你袋子里的书烧了。”

    “你敢!”九灵双手将布袋一捂。

    格尔齐道:“九灵,卓力巴大哥说得有理,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改了,这不是被中土的书教坏了吗?九灵九灵,听着就别扭。”

    九灵白了一眼,道:“你懂什么,登九灵兮游神,静女歌兮微晨,多美的名字。”

    他们三人说话时,另外一名男子始终不发一言,仿佛与他们素不相识。

    他穿一身黑衣,头戴兜帽,胸前绘着一个恶鬼图案,血口獠牙,甚是可怖。恶鬼图案旁刺着两个金边小字——“刀劳”。

    卓力巴继续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好听又有个屁用。咱们在孪桥镇教训的那几个怂包,不是什么‘凌烟阁’的吗?哈哈,名字叫的挺响亮,本事一塌糊涂。”

    格尔齐哈哈一笑,道:“不错,中土武林各派给自己取名字挖空心思,武功倒是稀松平常。还有什么‘摘仙宫’、‘西鸟门’,倘若遇见了,要好好领教领教。”

    九灵道:“是‘谪仙宫’和‘栖鸾阙’,字都不会念,丢不丢人。”

    卓力巴道:“管他是什么宫什么阙,教他屁滚尿流!”

    这时只听窗边传来“呸”的一声,众人循声看去,窗边雅座坐着三个人。

    左首一人是个高大和尚,赤裸上身,肩上挂着一串巨大铁索。

    中间那人背对己方,看不清面貌,只瞧见右臂缺失,是个残废。

    而右首边坐着一个白衣公子,将一条腿翘在凳子上,正漫不经心地嗑瓜子。

    只见他每嗑一个瓜子,便“呸”的一声往这边吐一口瓜子壳,起先还当他是随意而为,但他回回如此,分明是针对己方。

    卓力巴大怒:“小白脸!你什么意思!”

    谨歌正眼也不瞧他,道:“化外蛮夷,不知天高地厚!”

    这话分明有侮辱之意,卓力巴怒火顿起,抓起桌上一个空茶碗,用力掷出,向谨歌袭去。

    谨歌左手一挥,一道破空声响起,接着那只茶碗在半空中炸得粉碎。破空声去势不止,朝卓力巴面门呼啸而去。

    格尔齐见状,抽出短刀挡在卓力巴身前,只听“叮”的一声,有东西撞上刀面,接着“咯哒”掉在了桌子上。

    众人低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居然是一粒瓜子!

    格尔齐叫道:“你是什么人?”

    谨歌淡然道:“凭你们几个杂碎,也配知道本公子是谁?”

    格尔齐大怒,发一声喊,抽出双刀便向谨歌杀来。

    谨歌左手再挥,洒出数十粒瓜子。格尔齐方才见识过厉害,不敢大意,双刀舞得密不透风,将瓜子一一弹开。

    正在这时,半空中却突然炸开一团浓浓的白烟,瞬间将格尔齐面目遮挡住。

    格尔齐心道“不好”,但为时已晚。双腿已被人扫中,身子斜斜往地面倒下去。

    尚未着地,胸口又被击了一掌,顿时口吐鲜血,身子倒飞回去。卓力巴连忙上前接住,只见格尔齐已经昏迷不醒。

    原来谨歌在瓜子中掺了一粒“云烟弹”,遇到硬物撞击便会炸为浓烟,格尔齐不明所以,因此着了道。

    谨歌意在立威,并未下杀手,否则方才一掌正中要害,足以要了格尔齐的性命。

    浓烟散去,谨歌立在原地,摇着折扇,甚是悠闲。

    卓力巴吼道:“居然放暗器!中土人果然好不要脸!九灵,快给格尔齐治伤!”

    谨歌道:“本公子正大光明的扔出去,怎么能叫‘暗器’?怪只怪你们这些蛮夷见识浅薄,武艺不精。方才大言不惭,哼哼,现在是谁屁滚尿流啊?”

    卓力巴跳起来,大吼一声,犹如虎啸山林,震耳欲聋。谨歌离他最近,饶是他内功深厚,也被这一吼震得眼前一花。

    吼声未绝,卓力巴已趁机挥拳直上。这是他练习已久的招数,先用一声巨吼震慑敌人心神,接着拳脚齐出,攻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谨歌非等闲之辈,虽眼前一花,却心神不乱,举掌相迎。

    卓力巴身强体壮,拳拳生风,招式不甚巧妙,但威力着实不小。

    他方才趁着一吼之功占了先机,此时尽往谨歌要害攻去,不给谨歌还击的余地。

    谨歌则凭着飘逸的身法,在卓力巴拳影中游走,不让卓力巴沾到一片衣角。

    斗不多时,谨歌已然看透了卓力巴的武功深浅,朗声道:

    “蛮夷杂碎,只有这点伎俩吗?本公子可要出招了。”

    说罢双掌齐出,掌影飘飘,向卓力巴攻去。

    “云山千叠掌...”披甲阎罗轻轻道,眼中露出追忆之色。

    只见谨歌身法飘忽,掌影重重,将卓力巴裹在其中。

    这套“云山千叠掌”是“栖鸾阙”的上乘武学,虚实结合。以虚招诱敌,以实招制敌。

    既像白云般难以捉摸,又像山岳般威势惊人,劲力一层盖过一层,绵绵不绝,因而叫做“云山千叠”。

    这掌法七分虚,三分实,以卓力巴的武学修为和莽撞耿直的性格,如何能看得透?

    交手片刻已被谨歌接连击中几掌,但他皮糙肉厚,竟也未受大伤,依然挥拳力战。

    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他已落下风,输赢只是早晚问题。

    谨歌却无意久战,一招“纤云弄巧”拨开卓力巴击向肩头的一拳,接着“云海苍茫”佯攻卓力巴腰间,卓力巴果然上当,收拳护腰。

    谨歌却已绕到他背后,一招“玉门山障”击向他后心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