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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饯别陆峻

    日头爬上三竿……

    刘家素有尊儒尊贤美名,刘老太公听闻会稽名士陆峻准备游学长安,路过刘府,于是亲自设宴,既是饯别缘故,也为结识天下名士。

    老太公却有所不知,昨夜陆峻和刘良把酒言欢,沉醉一宿!今日刘良作陪,许是昨晚酒劲没过,也或是不想让族人知道自己已与陆峻有交,自从上宴,便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宴有文人在席,自要卖弄几番,他们把这叫做风雅,尤其是有大名士在场,他们便会你方唱罢我登场,誓要一决高下,让人判个一二三四,今日之宴,也逃不过这个铁律!

    老太公方引众宾客入席,各地名士和部分刘姓宗亲共二十余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

    陆峻在老太公的介绍下,与众宾客一一相见,各问姓名。

    施礼已毕,坐于客位。众名士见那陆峻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日后绝非池中之物,难怪刘公亲自设宴招待。

    又有人想到与刘府结识三五年之久,未曾得到如此厚遇,心有不爽,于是南阳名士卫歆率先以言挑之:“在下卫歆,乃南阳微末之士,久闻先生之才高卧会稽,时人皆说先生有管仲乐毅之大才,这是真的吗?”

    陆峻莞尔一笑,道:“这不过是乡里人对我的抬爱罢了!我虽是小才,建功立业已经足够了。”

    卫歆接连发难:“我听说先生此去明为长安游学,其实是想结识王侍中,入其府任幕僚!不知是真是假?”

    陆峻转念一想,卫歆乃是席上第一名士,若不先难倒他,其他人一拥而上,如何自处?

    于是陆峻答道:“在我看来,王侍中言行,皆是当世典范!其一,王侍中少年孤贫,勤学修身,他还是个少年时便知道虚心学习,”折节为恭俭”,拜陈参为师,刻苦学习,穿着也和普通读书人一样粗布素衣;其二,其中主要兄王永早逝,他侍奉母亲和寡嫂时检点谨慎,不让不利于自己名声的传言流出。后来他的伯父,大将军王凤身患重病,他也能做到亲自侍奉,熬尝汤药,细致体贴甚过其子,贤孝至此却不张扬,岂非大才?当世有此才者能有几人,我以他为师,有什么错呢?”

    卫歆说:“如果真是先生说的这样,那就是先生言行不一了!管仲乐毅二人都是济世之才,而先生在深居会稽,酷爱吟诗作乐,今既然要去长安游学,应当以博学之士为师,而不是慕高位而结权臣!难道是那欺世盗名之徒?”

    话一至此,火药味十足,似要冲破云霄,引爆宴席。

    “来,众宾客举杯,共饮此酒!”刘老太公举杯示意众人。

    众宾客不便驳主家情面,举杯一饮而尽。

    刘良平生最反感所谓名儒名士之间的较量,唠唠叨叨那么多,俨然一副小妇人样,在众人耳旁浅唱低呤,叽叽喳喳的,于经世之国屁用没有,于是他全程都在一人饮酒醉,一杯又一杯。

    那陆峻兴头仿佛一把干柴,被卫歆这把火点了起来!只见他起身,正声道:“圣人有言,为人师者,德以配天地。为师者,当志大,舍其欲,专利家国,而不为身谋。然从古如今,良师繁多,或口不绝吟诵六艺之文,手不停翻阅经典之作,为文闳中肆外,为业焚膏继晷,为人严苛而不乏友爱。而王莽王侍中,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而长安多少博学之士,虽满腹经纶,却私心慆慆,碌碌无为!孰贤孰庸,稚童尚能断哉!”

    卫歆无言。

    席间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个稍重的呼吸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忽见一人从席上起立,哑然而笑,道:“我乃南顿一普通读书人,姓孔名熙,有几个问题想向先生请教。”

    陆峻看来人倒也谦逊懂礼,顺势行了个礼,“幸会幸会,孔兄有何赐教,请说。”

    “以君之高见,为国选才当以德为先,试问国家大计与社稷安危若决于有德而无才之人,或夸辩之徒,虚誉欺人;或坐议立谈,无人可及;或临机应变,而百无一能,岂非置民于水火,置国运于不顾?当如此,诚为天下笑耳!”孔熙说得有理有据,宾客们皆望向陆峻,看他如何辩答。

    陆峻饮下一杯酒,侃侃而谈道:“依愚弟看来,才乃成事之道,德为做人之道。才与德的关系也就成了成事与做人的关系。因此人分为德才兼备的圣人,才德兼亡的愚人,德胜于才的君子和才胜于德的小人。圣人自然是上上之选,君子次之,宁采愚人,也不用小人!”

    孔熙步步紧逼,誓要分个高低!“君不见,吴起散财以谋官,母死而不归,杀妻以求将。如此有才无德之小人,在道德层面可谓劣迹斑斑,依陆兄之见,其是断不可用的。然则正是吴起,凭借一身军事本领在战国时代大放异彩,吴起在魏则秦人不敢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侵,这你又怎么说?”

    “乱世当取其才而不考其行,何况战国大争之世多雄主能臣,能节制好部属,重用有才无德之人未尝不可?”陆峻有些不敌,只能如此说道。

    刘良瞬间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孔熙这是在给陆峻挖坑啊!陆峻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过分解读后,再传给皇帝,那不就是在说当今皇帝昏聩,无法节制臣下?而众人聚众擅议朝政,甚至还会被安上意图谋反的罪名!

    想到此,刘良不禁冷汗直冒,赶紧起身说道:“为国选才自有有司全权负责,其后尚有国家法律支撑,再说当今圣上圣明,文武百官尽献其忠,像王侍中这样贤明的大臣作百官表率,才德之争我们这些处江湖之远的人就别担忧了吧,朝庭自会圣裁!”

    台下还是有清楚其中厉害的宾客,他附和道:“公子说得太对了!我等只管渔樵耕读,尽己本分,今日有缘,大家一起喝个痛快!”

    刘良也准备开溜,于是说道:“各位,我不胜酒力,就先撤下了哈!”

    大家也会意,纷纷散去。

    陆峻转身上马,刘良为他送行。

    “方才多亏刘兄了,我竟未得见那孔熙言中杀机,差点害了大家啊!”

    刘良赶紧安慰道:“还好那孔熙品行不坏,也不是有心为之,不过是想和陆兄争个高下罢了!”

    “只是,唉,只是……”

    “陆兄有何为难之处,但讲无妨!”

    “今天因为我的缘故,众宾客都未能尽兴,实乃一大憾事也!”

    “这就是陆兄多虑了!正所谓看花半开,饮酒微醺,这才是人生最美的时刻,过了这个度,就会徒生遗憾!”

    “刘兄见解总是那么新颖,不落窠臼!想我此去长安,再无刘兄这样豁达之人相伴,我又岂能无憾!”

    刘良无言,只端了酒,与陆峻饮了三杯,待到陆峻跨马离开,古人千千万万的送别诗句到了嘴边也被他咽下去了,始终没说出口。

    “刘兄,保重身体啊!来长安记得找我!”前方传来陆峻的声音。

    刘良跨马向前,终于,终于,憋出了一句:“陆兄!莫愁前路无知己啊!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