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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四 再会

    “你很好奇为何一场如此庞大规模的战争,为何会用自然终结四个字总结,是吗?”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端详着站在我面前的遗寻。

    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着装说起来和几百年前差别竟然并没有太大。都是以宽松舒适为基础,美观大方以及艺术性这类社交表达性功能需求反倒弱化了。毕竟这是一个精神世界极度丰富的时代,教条主义式的时尚已成为历史。在今天,没有孩子会为强装大人样而洋洋自得。

    遗寻便是这其中的典型代表,他的白色宽大上衣剪裁风格狂放不羁,偏好复古的他在胸口的刺绣了许多拆解的汉字部首偏旁,组合起来看应该是其名姓与籍贯。

    此时此刻,这位来自东域淮口的少年,惊诧的看着我,在低眉沉思半晌后,缓缓开口:“人类的战争真的会被自然的力量所终结嘛?”

    “我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故纸堆中找乐子的人,你应当清楚,人类漫长的战争历史上,曾有过不少自然因素直接改变战争走向的例子。”我看着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抛出这句话。

    很少见到有这样目标如此明确坚定的人了。事实上我十分清楚他此刻心中对于我的好奇相当的强烈,但他仍然将这份强烈都好奇压了下去,继而了这个在他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

    各位读者,估计到这里,你们一定疑惑,为什么我会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其实,我可能比他本人还要了解他自己。周合时代的开始,是以这个世界全体人类意识完成交汇为标志的,而我作为这个庞大集体意识的载体,自然对于这世界所有人的内心想法一清二楚。而此刻的遗寻正用其多年来庞大的知识储备来检索我说的每一个字。我观察着这一过程,就像看一出默剧。

    “即使自然因素确实可以改变战争格局与走向,但战争的主体却是人啊,如果没有一个领袖式的人物带领人类走出战火,当前的世界又如何能归于和平呢?”这孩子语速明显加快了,有些激动。

    很多时候,人寻找答案的过程并不是由问题出发,通向答案的一条直线。大多数情况下,这条是弯弯曲曲的,最后在接近答案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围着它兜圈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到达。在关于现代社会如何形成的这个问题上,遗寻苦恼了一个月,在这座大图文馆中已经走了不少弯路。然而现在,在终于接近真相之时,却围着我兜起了圈子。事实上,我完全可以直接告诉他,所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终结,实质上是我对于旧世界体系的最终瓦解。新世界的建立,也是以我为基础,全体人类共同努力缔造出来的世界同盟。

    但我并不会这么做,并非是我有意刁难他。虽然我们三个月前就在大剧院见过一面,但今日却是我们第一次对话。我有必要从他的言语中了解一些我之前没了解到的信息。我想起那一天,他在台下,我在台上,直到那场《终焉之谷》散场,他仍然坐在观众席上。自那时起,我便开始着重关注他。尽管我知晓这世上所有人的想法,但我终究只有一个脑子,这也是我唯一的有限性。就这样,遗寻研究国故三个多月,我却研究遗寻三个多月。

    “问得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领袖式的人物,因何而诞生呢?如果没有人类集体意识的驱使,历史主流浪潮的推动,又何来先驱,何来领袖呢?”我套用古老而又准确的人民史观思想,来帮其校正思考的方向。显然这句话敲醒了他,他开始打破这一问题,开始重新思索我的反问。

    似乎学术型爱好者都有这样的习惯,研究一样东西太过于深入时,就很有可能忽略原本非常基础的东西。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当年的孤白的身上。老白当初研究哲学,基本上天天待在东域昆仑的老图文馆里(如今也早已整修一新,不复往日模样)。然而到了最后,在提笔写研究报告的时候,却连哲学的基本问题都忘了。大家笑他是反向研究,只有我清楚,他只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扑向了更为深奥的理论罢了,有点九方皋①的意味。当然,此时的遗寻若知道自己的偶像当年犯过和自己一样的错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了。

    这执着的少年,在思考良久后,终有开始回应我的反问:“我承认自己刚刚在提出这个问题时,忽略了这基本的观点。呃…我就不再简单问题复杂化了,我只想知道,当年那位时势造的英雄,究竟是何人?”

    时势造英雄嘛?其实当时看到他脑海中闪过这五个字的时候,我是有些讶异的。我不认为自己算是什么英雄。我不过是做了些类似拨乱反正的事情罢了。千百年来,人类社会牧养式的发展格局,在缔造了一个又一个文明的辉煌后,一步步走向灭亡。玉座之上的豹变②,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就像无数生活在这循环中的人类一样,我也是欲望与运命的集合——我的欲望推动我一步步走向了瓦解那陈旧世界的道路;我的运命,又注定新世界的诞生要以牺牲我个人为代价。想到这里,我抬头看向遗寻,很干脆的回答:“我。”

    “你?”少年的疑惑又一次加深了。然而,当我们四目对视,他却渐渐开始消解脸上的茫然,就像风浪过后的水面,逐渐归于平静。之后,他再次开口,喃喃自语似的:“这样…吗,是…这样…啊…非常感谢。”

    我并没有多余做什么,仅仅只是和他一样,看着彼此的眼睛。眼睛本就是心灵的窗户,他可以知道我短暂的回答绝没有在糊弄他。当然,我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虽然对于我给予的答案表示感谢,却仍难掩盖心中的失落。其实也不难理解,这是他坚持一年探索的事情,突然结束犹如和一位好友告别,怅然若失是极为正常的。

    “那么,作为答谢,我能为你做什么嘛?”少年礼貌的询问,见我沉默不语,又追加了自我介绍:“不好意思,又忘了介绍自己了,本人遗寻,淮口生人,历史爱好者。不过我觉得这些信息你应该都知道吧?”

    聪明。这少年早已知道了我对其了如指掌的事实,却又故意按下不表,等待自己的问题了却再作表露。如此,我便漫不经心的就坡下驴:“答谢什么的,未免有些言重了,毕竟我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和你交谈罢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耽误你些时间,听我聊些过去的事情?”

    我又一次平淡自然的看着他,就在我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他取消了自己原本已经等待出发的以太球,转而询问我:“你是那天《终焉之谷》里蛊子的扮演者,是吗?”

    同样的,这个问题其实他也同样早早就想通了。我点头

    “其实,你就是蛊子,是吗?”

    我微笑,并再次颔首:“其实,这是我的代号。如果你要细究到底,那么这串数字,姑且可以算作我的称呼。”

    话音未落,我用莫比乌斯环显影了十个数字。

    这是我永远无法忘却的标记。

    “0303280427”

    ①九方皋,春秋时期相马家。其事迹后来作为去伪存真,去粗存精的代名词。

    ②玉座,帝王的御座,也指神座。豹变,原指显著的变化,这里指人地位的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