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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重逢

    “今天不是周日嘛?起的真早啊。”佐里向早早在餐桌上吃可颂的纯优感慨道。

    “凌子不是说你周末爱通宵看小说的吗?怎么,坏习惯改掉了?”

    “昨天刚结的案,跑东跑西的是个人都得累死,不过我若不是查访这些知情人,我恐怕也不能探寻到这相背的真相。”佐里摆出傲娇的一副模样,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很自觉地背过身去。

    纯优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把可颂装进盘中推到对面,顺口感谢:“多谢了,救了真雾一命。”

    佐里拉开椅子坐了上去,不在乎道:“要说救,其实也不是我救的,是黑泽淋乃。”

    “什么?她不是凶手吗?”

    “是,但她对有栖真雾友谊之情是真的,所以没有对她下死手。否则,我和旗木警部是来不及的。咳咳!”佐里突如其来想咳嗽,立即用手捂住了嘴。

    纯优倒不怎么在意,很快注意到不寻常的地方:“我记得芝羽一事,结案后旗木井一随同我们一道乘车,我们以为他是要来你家作客,然而实际上是去你的邻居家中,森本夫妇。”

    “昨天下午,我在森本夫妇家中避雨,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你们口中说的怪癖不近人情。但一对近有六十几岁的老夫妇怎会与旗木井一有来往?”

    佐里似懂非懂点着头:“不会是亲戚吧?”

    “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就之前不论,最后一次与旗木井一在警视厅见面时,我总感觉他给我一种强大的敌意。”

    “安藤,你觉得森本夫妇怎么样?”

    “就像对待小孩一样的对待我,很温馨,很有安全感,可现在想想,真的有那么巧合吗?老婆婆说是出门有事无意间看到我,如若他们是在监视我呢?我跟你讲过,晚上有的时候会觉得有人在窥视。”纯优又开始否定自己:“我在说什么啊,整天把别人想这么坏。”

    “咳咳!小心谨慎没有坏处,我一直认为要把事情往最坏处想,才能做出最好的打算。”

    佐里伸手够了一张餐巾纸捂在嘴上忍不住地咳嗽起来:“不好意思,我,咳咳!咳咳~咳!”

    不过是几秒之间,面色苍白,喉咙里止不住的痒,伴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逐渐虚脱憔悴,喉咙肿痛不自知,左手吃力地扶着桌角,似乎脑神经都是痛的。

    纯优面露恐惧,想说什么却难以发声,似张非张,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白色的纸巾被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浸染,从指尖漏出。

    无力地趴伏在餐桌上,死寂沉沉。

    “佐里!佐里!”纯优一语惊慌,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手帕,失措地绕到佐里身边,用手帕擦净嘴角和手上的血迹,这是她九年来从未有过的慌张和温柔。

    短暂片刻,佐里终究缓了些许,费力地撑起,不敢直视,躲避道:“谢谢了,我没事。”

    “别逞强了,你不能再这么劳累自己,会带来身体上的其他副作用的。”

    “也就是咳了点血,没什么要紧的,你别担心了。”

    “一点?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纯优真是拿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没有办法。

    “叮咚,叮咚,叮咚”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佐里撑着桌角起身,小声道:“我去开门,帮我把桌上擦干净可以吗?”

    “你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纯优不理解地看着佐里。

    “拜托了。”说着,佐里边整理面容,边是硬撑着身子调整状态去开门:“凌子,这么早啊。”

    打开门,佐里瞬间愣住了,磕磕巴巴地喊道:“爸,爸,你怎么来了?我以为是凌子。”

    伊藤仓彦无奈地拍了下佐里的脑袋,装作摇摇头:“唉,抽空来看看你,还把我猜错,真是让人心寒啊。愣什么,还不把拖鞋拿来。”

    “哦,好。”

    走进餐厅前一秒,佐里故意咳嗽一声,纯优慌忙把从厨房拿来的抹布藏在身后,轻轻一笑:“伊藤叔叔早上好。”

    “这是纯优吧,法庭上见过,早上好。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问题抛出,佐里渐入紧张。

    “抹布,刚刚牛奶翻了,我擦一下。”纯优急忙编出借口。

    仓彦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餐桌,不假思索道:“桌上没有牛奶,你手上还拿着抹布,想必是刚刚擦干净吧?”

    “嗯,对。”

    “可杯子里的牛奶是满的,一般人会边擦桌子,边倒牛奶吗?”

    纯优已经找不出理由来回应自己编织的谎言,求助地看向佐里。

    “还有你啊,佐里,从进门到现在,就是帮我拿拖鞋你也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右手插在口袋里就没拿出来过,你什么时候变成左撇子了?”仓彦把矛盾对象转向佐里。

    在仓彦面前,佐里真的被死死压制,无话可说,无从狡辩。

    “拿给我看看?”

    纯优迫不得已亮出了抹布:“对不起。无意骗您。”

    “你们俩,谁受伤了?”

    “爸爸,是我。”佐里像是个犯错的小孩不敢抬头。

    “自己坦诚一点,你不希望我费点时间查到底吧?”

    “我前几天去医院,查出来是渐冻症。”

    瞳孔黯淡无光,忽然有些站不住,如绷紧的弦,不能动弹。

    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又重新戴上,每一个动作都是多余的。

    “怎么会得这种病啊,你要我怎么办,呼~”仓彦望着自己从不担心的儿子,拉着他的右胳膊轻手轻脚,声音恍惚间变得更加沙哑低沉:“不能动了吗?”

    佐里不言语,仅仅是点头。

    “没事,爸爸在呢,无论是东都还是美国,我有许多精英医生朋友,你会没事的,别怕。”

    “爸爸,我没事,医生说了,如果运气好,还能再撑十几年呢,我已经想开了,爸爸,忘了这件事吧。”

    “如果你妈妈知道了,她会崩溃的,我不知道我......”仓彦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道:“爸爸,别告诉其他人好吗?尤其是妈妈。”

    “为什么遇到困难不找爸爸帮忙?我们再怎么信任你,但你在我们眼里还是个孩子啊。”

    “对不起爸爸。”

    “我会尽我所能,让你不再受此困扰,学校那里我会帮你妥善处理好。”

    中午12:30,伊藤佐里家。

    “纯优,昨日真不好意思,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一定会赶回来给你开门的。”凌子握着筷子双手合十乞求道。

    淡淡一笑,拍了下凌子的脑袋:“说什么呢?是我自己健忘,怎能牺牲你的愉悦时光呢?”

    “对了佐里,你就光喝可乐吗?不吃饭?”凌子疑惑问道。

    “哦,我今天早饭吃的太晚,现在还不饿,你不是知道吗,我喜欢周末通宵看小说啊。”佐里有条不紊回应着。

    “说来也是巧合,安藤,你九年前进入组织,早上我特地询问过其他人家这才确认森本夫妇也是九年前搬过来居住的,我不知道我这么讲你会不会明白我的意思。”

    嘴里的咀嚼愈来愈慢,两人严肃认真地对视着。

    “该不会是纯优的父母吧!”凌子抢先打破了沉默。

    “森本夫妇的女儿定居美国,这不就是在描述你曾经的状态吗?”佐里又喝了口可乐:“还要我在说下去吗?”

    神情紧张,放下所有烦恼认真思虑。

    “如果说为了躲避组织的剿杀,易容成老夫妇的样子定居此处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佐里一针见血地提点道。

    回想起记忆中的那杯咖啡,一摸一样复刻出来的味道,是妈妈独特的风格,出彩的手法,那转瞬即逝的温馨告诉她,去赌一把吧。

    纯优当即丢下双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地奔向那间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她鼓起勇气拍打屋门。

    门开了,老夫妇和蔼可亲地询问道:“是纯优啊,今日有什么事吗?”

    “我可以,进来吗?”

    “好,进来吧孩子。”老婆婆侧身让出空地,为她拿出一双拖鞋。

    在昏暗的屋内,她独自站着,凝视着老夫妇,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此时此刻,便再也没有什么冷漠的形象,小嘴抿着,呜咽啜泣,她极力想要忍住这压抑许久的眼泪,可始终是止不住的。

    “我不知道,我,我现在应该叫您们什么。”哽咽,不敢说出口。

    夫妇相视着,老婆婆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慢慢抬起,从脸颊一侧逐渐撕开面具,年轻秀丽的模样显现在纯优的面前。睫毛上的泪水仿佛留恋,迟迟不肯落下,出水芙蓉般清丽。

    老爷爷也不再隐瞒,随着一起撕开了面具。

    “爸爸,妈妈!”纯优不再克制自己的情感,扑入父母的拥抱中,是冰冷许久后重燃的温度。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欺骗我。”纯优哭着,宣泄着,诉说着。

    “对不起优酱,妈妈,妈妈和爸爸并非有意躲着你。妈妈也很想你,有一天,我们无意发现你暂住在伊藤家中,我们虽不能相见,但妈妈会在窗口看你一眼,只要你安全,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安藤希纱紧紧抱住纯优,不肯松懈,她真的舍不得。

    “爸爸妈妈没办法,只要你安全,我们会永远在你身后守护你。即使你再想念我们,哪怕悲伤,也没有你的生命重要。”安藤枫涧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

    “九年了~呜呜呜,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哭声萦绕,只有在此刻,她放下了所有戒备,放下了所有未知的恐惧,找回了九年前的自己,此刻,她,就是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