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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匪夷的失误

    办公室内一阵沉默,气氛是压抑的。

    “为什么?”井一不禁疑惑。

    “幼稚的思维罢了。我原来有想过,钟楼表盘面是有出入口进行维修的,凭借一己之力将一个昏迷的人绑缚在指针上,在没有安全措施的前提下,还是比较困难的。可我又想起,我有麻烦警部帮忙调查钟楼工作人员,或许会有帮凶。”佐里思虑再三首先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进行否定。

    坂井警官从怀里抽出另一张文件:“哦对,这是人员名单,我和手下几名警员对他们的背景都做出了调查,也是有发现的。”

    佐里伏案观察坂井警官所指出来的名字:松永检引。

    同姓?

    “不是巧合,他就是雪希的舅舅,矢泽爱口中十分宠爱雪希的舅舅,他的工作便是检修钟楼。”

    佐里失神地坐回椅子上,双臂支撑在大腿之上,双手交叉抱拳,似乎是祈祷的姿势:“最近事情太多,想完案件想学习,想完学习还有其他烦恼,总想把每一件事做好,可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井一起身拍拍佐里的肩膀,犹如兄弟之间的情谊:“你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是比我厉害不知多少倍。没关系,一个个来,虽然案子情况紧急,我们警方会一直不懈怠的。其实,是我们警方太依赖你了。”

    暗自伤神的佐里压根没把井一的话听进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力过大的他抬眼看着挂钟,碰巧一分钟过去,分钟下坠一格,发出的机械声揪住佐里的心脏。

    “今天的大赛下午三点半举行,时间所剩无几。即使现在没有确定证据证明凶手会再度动手,但细想,时间跨度一年之久,凶手偏偏挑在大赛前夕,我不认为她会停手。也就是说,参赛选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的最后一个犯案对象。务必保护好,让她没有机会下手。”

    “明白,我会派警察把手会场所有出入口,选手们的休息室练习室我也会看守住。”

    坂井泉之在一旁问道:“需要我请松永检引和矢泽爱来问话吗?”

    “不需要,他们二人就算与凶杀案有关系也顶多是个帮凶,还记得竹井久吗?我们的推断是凶手擅长钢琴且技艺在死者之上,并且两人还是熟悉对方的。松永检引与矢泽爱都与钢琴艺术无关。逮住凶手的机会就在下午的大赛上,在保证选手安全情况下,趁凶手动手,便是抓捕最好时机。”

    全国高中艺术生大赛剧场,下午三点十五。

    会场座无虚席,临近大赛开场,观众的热情洋溢,似如潮水,其中,有些是选手的父母,老师,朋友,又或者是钢琴音乐爱好者。趁着演出未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小声低语着,讨论今年的名次排名。

    佐里无心故关注演出,眉头紧锁地观察四周环境是否有不妥之处。左手食指按耐不住地贴在嘴唇上,无时不刻理清思绪。真雾坐在佐里的左侧瞧见这副沉溺的模样,只得安静地坐着,不敢打扰。

    凌子越发觉得困,情不自禁打个哈欠,缓缓靠在纯优的左肩上,小孩似的:“唔~纯优,好困啊。”

    “复习那么晚当然困,这次期末考法律各科你又是第一咯。演出还没事呢,靠着睡会儿。”纯优不自觉地伸出手来,手指轻轻抚摸凌子的额前碎发,仿佛可以帮她驱散所有的压力。

    时间流逝,顷刻间,剧场吊灯熄灭,陷入一片黑暗,也熄灭观众们的小声议论,这是对即将的演出,对选手给予最大的尊重。黑色是给凶手最好的刀子,偌大的剧场他的确看顾不过来,双手合十顶着鼻尖祈祷,不要出事才好。

    分秒之际,舞台灯光汇聚,照耀在公认的天才选手一人身上,桐岛杏子身着一袭白纱裙,漫步走到黑色钢琴,微微鞠躬,优雅行礼,款款落座于琴凳之上。

    指关节柔软,修长骨骼分明,却稳健而有力。音节时而短促,时而绵长,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尖流泻而出,一泻千里,萦绕在观众耳畔,似丝丝细流淌过心间,柔美恬静,舒软安逸。杏子抚着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犹如一汪清水,清清冷冷,身临其境。

    暖意的微笑不曾消失,沉浸在钢琴的世界里,直到乐曲结束的那一刻,她悠悠起身,走到舞台左前方,落落大方地鞠躬谢礼。

    掌声雷鸣,响彻云霄,余音不止。对音乐颇有造诣的真雾也是发自内心地为其鼓掌,她真的想不出身边到底还有谁的钢琴艺术能超越她,恐怕就连老师也自愧不如吧,天赋这种东西,很难说得清。

    三名选手上场过后轮到美岛宽子,洁白的拖地纱裙,如层层翻涌的云朵,一片片薄薄地流向大地,她知性地小提裙摆,露出白皙小巧的双脚搭配着红皮鞋。顶着前面桐岛杏子的压力,宽子短暂地闭上双眼,深呼吸,再次睁眼便像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演奏这首曲,不负谷本老师对自己的教导。

    这是宽子第一次参赛,有些紧张也是在所难免。抚琴,十指同时摁下琴键,一曲开始。一分钟过去,宽子似乎坐立不安,挺直的腰背也不受控制地下弯,纯优从侧面发觉美岛宽子的不正常,欲张的嘴不像是要唱歌伴奏或是打节拍。

    只是乐曲未曾停下,纯优也只能继续把疑虑埋藏在心底,若是宽子不过因为紧张或者生理期引发的腹痛导致自己如坐针毡,而她去贸然打扰别人的坚持演奏,怕是成了罪人。

    一音落下,惹得真雾不适地蹙眉:“奇怪,怎么好像弹错了。”

    “这你都能听得出来?”佐里大为震撼。

    真雾的脸上褪去天真,一本正经道:“我是学声乐的,而且有绝对音感。”

    说话之际,又蹦出一个不恰当的音,大多数人是听不出来的,也许只有少个别极其专业的音乐人才能辨别出。

    “就算是紧张也不至于一连弹错两个音吧?”

    佐里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劲,可偏偏美岛宽子仍旧在演奏,赶忙问道:“绝对音感的话,那你能听出是哪两个音弹错了吗?”

    “可以的。第一个错音和第二个错音是相同的,把Do弹成Re,伊藤侦探,一次失误是失误,两次失误还会叫失误吗?”真雾确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听错,她相信自己的天赋,相信自己的绝对音感,至此,她难得严肃地反问佐里。

    “先听下去,或许这个美岛宽子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准,可是,若真的有,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而是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若不是有你,我又怎会发现?”

    无意间,她小声脱口而出,自言自语:“没有机会说出口?”

    此刻,真雾全身心投入,右手跟随者宽子的弹奏在大腿上打着拍子,这首乐曲于她而言还是很熟悉的,谨慎的真雾已经不只是关注是否弹错音,就连节拍也不容放过。

    右手掌照常拍下,可偏偏是这时,没有琴音的流出。真雾怀疑自我地瞧着自己的手掌心:“莫非是我把乐曲的节拍记错了?”

    仅仅是零点几秒的空缺,就引得真雾的内耗,旁人的确难以发觉,可她是学声乐的呀,她的优秀程度不准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落到他人身上也是如此。

    陷入内耗也不会干扰真雾的绝对音感,很快,第三个错音传入真雾的耳畔,她立即拍拍佐里的大腿,坚定地道:“Fa弹成了Sol。”

    乐曲即将告终,观众也是预备鼓掌,纯优脸上的表情愈加沉重,与其他人欣赏的目光完全异样,显得格格不入,她能感知到宽子在强忍痛苦。

    “轰!”

    杂乱的钢琴声震响整片剧场,真雾,佐里,纯优三人同时条件反射站起,面露惊恐,井一久站后台观望台上却无法预料。几乎是一瞬间,美岛宽子便毫无意识地倒在琴键上,头与琴键的碰撞发出一声久久的轰鸣,多少观众评委捂住耳朵。

    琴声戛然而止,井一反应迅速地奔上舞台拍着宽子的肩膀呼喊她的名字:“美岛宽子!能听得见吗!美岛宽子!”

    见美岛宽子没有一丝反应,立即大手一挥喝声道:“突发状况,比赛即刻叫停!请各位不要慌张!按照警方人员的安排有序离场!”

    评委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面露怯色吓得愣在座位上不敢上前。片刻,四人连忙从过道跑去,佐里更是一步跃上高六十厘米的舞台,探鼻息,感脉搏,他不可思议地颤抖着放下手,落寞,很落寞。

    他明明努力了,明明尽力了,为什么到最后他一个都保护不了?

    凌子很快注意到佐里的异常,那个常常绽放光芒的男孩如今眼眸中竟没了色彩,是灰暗的。她的小手温暖地牵着他的大手,一刻触动,眼神交汇,他瞥见凌子俨如天鹅般的眼睛,偶一流盼。

    “佐里已经努力了不是吗?何必将凶手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严查凶手破案才能为她们讨回公道不是吗?我相信你。”

    佐里释然一笑,说:“好,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