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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袭

    “乌拉拉~莱纳

    乌拉拉~莱纳

    乌拉拉~莱纳~乌莱纳

    乌拉拉~莱纳

    乌拉拉~莱纳

    乌拉拉~莱纳~乌莱纳”

    青年倚靠在车前横木上,手中哨棒一甩一甩,兴奋地放声高歌。哨声清脆悠扬,歌声高亢洪亮,豪气冲天,响遏行云。

    细看此人,年齿尚幼,却是身长七尺,相貌周正,生得锋眉利眼,猿臂狼腰。周身束发右衽,衣着鲜亮,头戴青色头巾,脚踏油黑骑靴,身穿绛红大袄,用一条黑带扎在腰间,腰间别着长刀短剑,背负一柄无镡皂色宝剑,身边另有软弓长箭,武备颇丰。

    武臣貌,文士服,一身孑然,却颇有任侠豪气。

    只是这一身和哥萨克的服饰有些撞色,所以他也常常被认为是哥萨克的一员。他也从未申辩,很自然地融入了乌萨斯帝国的社会群体。

    现在的心情非常愉悦。这次他赶着春荒时节,从城内拉了很多粮食卖到乡下,换取毛皮、药材、木炭等物资,还有很多用特殊手段搞到的珍货。

    北边还有移动城市群停驻,这意味着近乎无限的商机,只要把这些东西一出手,金币还不是大把大把地来。

    他回头望着身后20辆马车,40匹驮马,除座下这辆用以承载生活物资,剩下19辆都装着满满的货物,每辆马车车辙深陷,重量接近一吨。

    他笑意愈浓,歌声更加嘹亮。

    所以等他发现有整整27骑哥萨克向他冲来时,双方距离已不足500米。

    “喂,兄弟,你们是做什么的……”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已经亮出了兵刃。

    “苏卡不列!”

    他脑子再蠢也知道,这些人是来打秋风的。

    只见他轻舒猿臂,提起弓箭,长啸一声,一匹金黄骏马应声跃出,然后他奋力直追,一个纵跃飞身上马,稍御缰绳,那骏马颇通人心,四蹄一撒,蹿起一道清风,如飞矢,似利剑,直直朝敌阵冲去。

    400米,300米,200米,一溜烟的功夫,已快缩到交战距离。

    双方攥紧兵刃,瞳孔紧缩,心神绷紧到极致,默等最后时刻的到来。

    150米。

    120米。

    “放箭!”

    哥萨克骑兵仗着人多势众,提前射击,欲使用覆盖火力,不顾精度,乱箭射死青年。

    青年似乎很有经验,一个镫里藏身,避过箭矢。手里也不停歇,夹住三支箭矢,一双利眼盯着目标,预判着出手时机。

    终于,他逮着一个机会,趁着箭雨空隙,回正身躯,搭箭开弓,速射三矢。

    弦响箭至,穿骨洞躯,中者立毙。

    “苏卡不列,踢到铁板了!”

    首领骂了一句,马上命令到:

    “分出一队,去烧他车辆。其余人,一起冲上去,刀刃见红,杀啊!”

    哥萨克骑兵高举长刀,挟持短矛,含怒冲来。

    青年丝毫不惧,即使敌兵逼近,仍立于马鞍,左右开弓,望人马乱射,使其不得不举盾遮挡,减缓马速,冲势为之一滞。

    待敌入十步之内,青年才弃了弓箭,抽出恰西克,举过头顶,蓄势待发。

    一敌欺他仅有短兵,便挺矛来刺。

    不料青年速度更快,借助马力,一刀力劈华山,硬用恰西克格住枪矛,然后顺矛杆一滑,轻松断其手腕。

    随即青年舞起泼风快刀,在敌阵中左劈右砍,诸敌无人可挡,竟让他生生砍出血路,穿阵而过。

    冲出数十步后,双方调转马头,又开始互冲。可惜青年势单力孤,体力消耗又太过剧烈,冲了两次后还是被敌人缠住,不能再杀出重围。

    这时敌人忽然大喊:

    “着火了!着火了!”

    首领也大叫道:

    “兄弟,如若再战,恐你性命不保。不如罢手,来日方长。”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非杀光你们不可。喝啊——”

    青年又杀一人,心中战意大盛,哪管得财产损失。只见他大呼酣战,刀如血练,竟望首领所在方位杀来。

    “挡住,杀了他!”

    这种马上混战,对人数多的一方始终有利。纵然青年武艺高强,始终双拳难敌四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身上不幸被划中数刀,血流不止。

    突然,青年听得弓弦响动,下意识伏低身躯躲避,忽觉背上吃痛。原来那菲林族射手趁机放了冷箭,箭上套一铲形箭簇,专为切割软目标所用。故青年虽避开了要害,却也害得背肌割伤,一时难以发力。

    而敌人却趁他病,要他命,进攻更加密集,只是数合,青年便被刺中一枪,眼见着就要败下阵来。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炸起一道烟云,好几个哥萨克躲避不及,当场人马俱碎,死无全尸。

    哥萨克们被这惨状吓住,连忙散开阵型,寻找攻击来源。然后他们才发现,那个不知死活的女术师居然脱离士兵保护,单人只剑赶来助阵,刚才他们与那青年白刃交锋,阵型过于密集了,才教这妇人偷袭得手。

    他们又惊又怒,只消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上去活剐了她。

    然而,他们忘了,还有一个杀星在虎视眈眈。阵中青年已快山穷水尽,只待授首,这时突然有援军襄助,柳暗花明,怎能不士气大振。恰逢敌人忌惮援军火力,阵型分散,给了他突破机会。

    于是他突然暴起,一夹马肚,撞开重围,直冲敌方首领。

    首领也不怯战,以刀作剑,中平刺来,显然是看青年背肌受伤,难以发挥武艺,所以放心大胆地利用距离优势,欲一刀戳死对手。

    怎料青年拉紧缰绳,骏马腾跃而起,随后刀作拖割之势,朝首领胸膛俯冲砍来。

    然后,除了地上多了一具开膛破肚的血葫芦尸体,就没有然后了。

    就连青年也想不通,自己武艺受损,但骑术还在啊,这家伙怎么这么勇的,想都不想就刺过来了?

    算了,人都砍死了,想太多也无益。趁着敌人群龙无首之时,青年和女术师痛打落水狗,铁骑突出,炮火隆隆,杀得哥萨克胆生寒气,心生退意。在又丢下几具尸体之后,剩下的人终于一呼而散,彻底退出战场。

    然而,有个家伙不知道是脑子抽风还是怎样,竟朝着女术师冲去,细看之下,好像是刚才偷袭的菲林族射手,只见那人毛发尽竖,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恩公当心!我来助你!”

    青年放弃追击,赶去截杀那个发疯的菲林族人。可惜那人怒气冲天,疯狂刺激坐骑,青年不仅追不上,反而被拉开了距离。

    女术师忙用法术阻击,却见那人狂舞刀盾,将法术全部提前打爆。法术炸得那人面目焦黑,却仍不减冲势。

    女术师被这亡命打法吓到,眼睁睁看着敌人越冲越近。只待须臾,她就会被战马践踏而死。

    “哗——”

    就在这危急时刻,凭空传来一声清越的出鞘声。那菲林族人忽然身形一矮,竟从马鞍上栽落下去。

    没了骑手控制,战马本能地绕开障碍物,险险从女术师身边掠过。

    她终于回过神来,抬眼一望,只见青年手持皂色宝剑,横刀立马,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她。

    可惜,还没帅过三秒,青年冷汗直流,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像筛糠般发颤。

    凭塔露拉的见识,自然知道这是“法术透支症”,是术师过度使用源石技艺,透支身体而引发的排异反应。

    她刚刚的确感受到一股奇特的源石能量波动,应该是青年的施法痕迹,然而那道能量波动比较微弱呀,不足以引发“法术透支症”呀!

    她还在思索,青年已强忍不适,滚鞍下马,收起兵刃,正了正衣冠,朝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术师躬身一拜:

    “若非恩公出手相助,在下恐怕已死于乱贼之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望恩公告知姓名,在下定然铭感五内,涌泉相报。”

    “你要谢我,我反倒要谢你。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早已命丧九泉,又怎敢立于此地,索要恩惠?依我看,你我二人年纪相仿,与其互道恩情,不如以朋友论交,你看如何?”

    女术师伸出手,邀请道:

    “我是塔露拉·雅特利亚斯。”

    青年反倒是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邀请。

    “陈玉,字君德。”

    塔露拉听到熟悉的语言,眼睛一热,簌簌地落下泪来。

    “陈玉,你也是炎国人?”

    “塔露拉也是吗?”

    “不是,但我母亲是,而且我自小生活在龙门,也算半个炎国人。对了,我想问你,你知道龙门近况吗?你知道陈晖洁、文月、魏彦吾,知道他们的情况吗?你知道……”

    塔露拉语无伦次,悲上心头,竟痛哭起来。

    陈玉有些局促,他不太擅长和同龄女生打交道,只好递上一方手帕,说道:

    “我虽为炎人,然而自幼便离了乡土,漂泊在异国他乡,故国风貌,已经记不太清了。然而龙门与乌萨斯贸易繁荣,我对其还是颇为了解。你刚才提到的陈晖洁,近日将去维多利亚留学,龙门方面还特意宣扬过此事呢!”

    “真的吗?晖洁那个假小子这么有本事了?你不会在骗我吧?”

    “报纸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信的话,我带姐姐你去看,报纸就放在我的车上……”

    陈玉伸手一指,话语凝滞,只见他的车队燃起大火,火光冲天,不知道烧掉了多少财富。

    “啊——”

    陈玉痛心疾首,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去火场,只是……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虚礼,快去救火。诶诶,带上我一起啊!”

    陈玉情急之下,轻舒猿臂,将塔露拉提到前面。也不管塔露拉骑术如何,一甩缰绳,直奔火场而去。

    等到他俩赶到时,陈玉把塔露拉抱下马鞍,然后非常直男地说道:

    “报纸就在这辆车上,你先救着,我去看其他马车。”

    说完他就去抢救货物去了,幸好那些哥萨克考虑到这些都是抢劫收获,到没有太过丧心病狂,只烧了六七车辆马车。可惜的是车中货物都是易燃物品,一烧起来火势根本止不住,陈玉只好将它们全部卸到地上,以保全马车。

    塔露拉身为术师,自有更精湛的手法:

    “光耀其剑!”

    长剑散发光芒,锋利度增加,正是[武器附魔]类法术中最简单的[锋锐术]。

    然后她仗着德拉克天生的火焰抗性,跳上马车,将着火的部分全部砍掉,踢出车外。

    连陈玉都惊呆了,直呼厉害,对这位便宜姐姐更加崇拜。

    扑灭火灾之后,陈玉忽觉周身疼痛,这才想起受伤一事,连忙取出药材处理伤口。

    塔露拉想起自家队伍死伤惨重,便和便宜弟弟商量,想要现买一批药材应急。

    陈玉表示谈何买卖,大方地包了几十斤药材,搭上坐骑让塔露拉带回去。

    随后他又忙着聚拢逃离驮马,顺便把战场打扫一番。

    “唉,没想到这菲林竟是女人,看样子和那首领应该是夫妻关系。可惜,为些许财帛,竟敢心起歹意,打家劫舍,今日双双命丧于此,也是应有之义。”

    他将所有尸体装上马车,缴获则放在另一车上。清点一番,总计拼出17具尸首。

    之所以用拼字,是因为好多人都肢体断裂,身躯破碎,死状凄惨,尤其是中了塔露拉法术的几位,只留了一点残骸能验明正身,其余部分尸骨无存,陈玉只好用铲子帮他们收尸。

    战斗的血腥程度,可见一斑。

    武器装备也收获了不少,但这只是零头,更重要的是他还收拢了12匹战马,据他估计,至少值10万钱。但是一想到自己被烧毁6车货物,损失了大约60万钱,他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只得挖了一个大坑,把尸体全扔进去,再立起一根木桩,盖上薄土掩埋。

    这根木桩还有名姓,唤做“烧柱”,旧时穷人不识字,甚至连名字也没有,所以立墓碑也不知道写啥,只能立根无字烧柱,就表示祭奠过了。只有有身份的上层人,才会立碑,或者大理石十字架祭奠。

    只是,人都死了,再大谈特谈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也是毫无作用了。

    天色转黑,徐风渐起,乾坤寂寥,陈玉忽然悲上心头,忍不住歌唱起来:

    “我们光荣的土地不是用犁来翻耕……

    我们的土地用马蹄来翻耕,

    光荣的土地上种的是哥萨克的头颅,

    静静的顿河到处装点着年轻的寡妇,

    我们的父亲,静静的顿河上到处是孤儿!

    静静的顿河的滚滚的波涛是爹娘的眼泪。

    噢噫,静静的顿河,我们的父亲!

    噢噫,静静的顿河,你的流水为什么这样浑?

    啊呀,我静静的顿河的流水怎么能不浑!

    寒泉从我静静的顿河的河底向外奔流,

    银白色的鱼儿把我静静的顿河搅浑。”

    歌声叠了三叠,在寂寥的旷野悠悠回荡,无声的大河似乎仍在奔涌,但是,没有生命,没有生命回应他的呼求。

    他像石雕般伫立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麻利地将马匹赶到一处。然后他取出符纸,贴在马脖子上,默念咒语,甩动哨棒,在一声声哨响下,马群渐渐安静下来。

    然后他用马车围成一圈,再用铁钉别住车轮固定,只保留一个缺口用以出入。最后还将缴来的枪矛札成拒马,布置在外围,以为防御。

    最后他拿出燧石,准备生火过夜,但是想到自己刚遭了火灾,此时再生火似乎不太吉利,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

    看到远处火光大盛,他心想,何不去蹭塔露拉的营火呢?

    说干就干,他牵了匹马,提上一些酒肉吃食,还带上所有和龙门有关的报纸,冲着火光的方位驰骋而去。等到距对面营地约100米的位置,他翻身下马,挥动哨棒弄出声响。

    塔露拉正在宽慰受伤士兵,忽然听到声响,还以为有人来劫营,忙打起火把出营查看,却见陈玉举着报纸,向她招手。

    她不由笑道:“你不去守着家当,怎有闲心来我这里?”

    陈玉:“今日遭逢厄难,不敢生火,故来此相借。”

    塔露拉只道这家伙耿直,却也不拒绝,拉着他就进了营地。只见营中到处都是绷带缠身的伤兵,他们围着火堆取暖,空气中满是刺鼻的药味。

    塔露拉指着一个帐篷说:

    “那里是停尸房,今天我们战死了31人,尸体全都放在那里。”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如果我没有停车防御,而是加速逃跑,情况会不会不同呢?是不是不会死这么多人呢?”

    “不会,哥萨克凶残异常,耐心也很好。他们一定会追着你撕咬蚕食,最后把所有人杀干净为止。更何况,他们还有燃烧瓶,车辆根本逃不了。所以,唯有杀,杀到他们逃却为止。”

    塔露拉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们再卷土重来,又待如何?”

    “以前,哥萨克白天被打败的话,入夜后一定会再来偷袭。很多守备方麻痹大意,屡屡叫他们得手。”

    “还有这等事?”

    “那是当然,塔露拉姐,万万不要因为哥萨克是草莽就轻视他们,他们始终是一支军事团体,论危险程度,他们比感染者更加恐怖。”

    陈玉想了一下,建议道:

    “虽然我已杀了首领,然而哥萨克素为兄弟,剩下的人可能会去搬请救兵,不得不防。”

    “我知道了,今夜我会加强守备。你我营地正好互为掎角之势,不如约定信号,互相援助。”

    “正有此意。”

    两人正说话间,一匹金黄骏马冲了出来,围着他们打转。这家伙颇具灵性,打着响鼻,甩着马尾,忽把一双大眼凑将过来,似乎也要加入对话。

    “哈哈,你这家伙,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陈玉正乐,却见帐篷里钻出一人,说道:

    “塔露拉,我的女儿,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吗?”

    “老黑蛇,平白无故,去停尸间做什么?”

    “我只是吊唁死去的士兵,愿他们于地下追随历代先帝,再度征战沙场。”

    “嘁!”

    塔露拉胃口都要倒了,战斗时保存实力不出手,这时候反而假惺惺,早干嘛去了。

    陈玉较为朴实,见来者是友人之父,便行子侄礼,朝他一拜:

    “在下陈玉,承蒙贵千金相救,特备酒食,聊表谢意。”

    “哦,倒也颇知礼仪。你是何出身,现居何职?”

    “在下乃是白身。”

    “白身?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