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为了迎接明日的盛大审判
一天后的罗摩广场。
黑漆漆的人群压在一起，比天问时天枢城的传音塔附近还要拥挤。哪怕是理也感到紧张。因为此时此刻。他手上把握着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数十万湿婆人的集体命运。
已经入秋。湿婆上午的阳光还是颇为毒辣。偷偷混在广场人群中的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举起手遮挡眼光。
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感到通体冰凉。他看着广场中央高台上的米拉开口道：“广大湿婆城的民众们，由于义军首领和大劳内之间的冲突，湿婆现在陷入了领导权力的真空，天启的及时介入阻止了这场悲剧的扩大。但一座城市不能够没有管理者，我们天天启经过合议，决定交由湿婆民众来选择未来谁带领你们继续走。”
这是理经过深思熟虑后编织的说辞。他尽可能地不带偏颇地向民众道出了部分真相，而米拉也同意采用他这套说法。
“在场的几乎是湿婆全部地民众了。请你们认真对待这场投票选举。”
换上一套全新衣服地纳努被推到台前。他似乎还沉浸在皮辛的死亡中，没有回过神来。
“这位就是义军首领纳努，你们中应该有不少人都见过他被通缉的样子。但他能够组织起这样一支反抗大劳内的武装，并发展到这样的规模，足以证明他的手腕和能力。”
“愿意选择他的人请举起手。注意这只是初步的意向统计，不代表最终的结果。”
寥廓的罗摩广场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举手。
理有些不可置信。
混在表决人群中的他听到了无数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叛军首领？”
“看着也就是一个印德西啊……”
“怎么可能让这种卑贱的人去领导我们……”
“劳内们呢？劳内们都去哪了？”
难道那些劳内对你们的剥削还不够狠吗？他们敲骨吸髓，刮地三尺无所不用其极，义军不应该是民心所向吗？
理在心中咆哮道，看着纳努黯然转身。
他的魂魄似乎也早就不在这里了。
“接下来是我们的摩罗队长米尔汗。他深受大劳内的器重和信任，年轻有为。率领摩罗队歼灭了义军大量有生力量。他同时湿婆城历史上最年轻的劳内，学识渊博，在颇多领域均有建树。”
米尔汗脱下了平时常穿的摩罗军服，换上了自己除了接纳仪式那一天外再也没穿过的劳内服。
米拉瞥了一眼他别出心裁的着装选择，淡淡道：“愿意选择米尔汗劳内的人请举手。“
这一次，几乎有大半的人都举手。米尔汗在湿婆的名声还是相当响亮，不少年轻人都将他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
“米尔汗还是值得信任的。”
“如果要从两个人选出一个，谁会选择纳努那种家伙？”
“天启的那些大人物怎么想的，纳努这种也能上得了台面？”
可纳努是想让湿婆人自己领导湿婆，不必再受天启和天枢的摆弄啊。
无论理和纳努之间发生过多少龃龉，理对于纳努的这一理念在心底里始终都十分认可。
米尔汗谦逊地朝着台下众人鞠了一躬，转身走开。
“最后是你们的大劳内。湿婆原本的最高掌权者。我就不过多介绍了。请举手表决吧。”
米拉将侧开身子，让这个年过六十却仍旧精神的老人走到台前。大劳内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台下齐刷刷地全部举起手。
罗摩广场被无数支伸向天空的手覆盖。
“原来大劳内还活着。”
“那有什么选举的必要吗？”
“嘘……别乱说，说不定天启的人是想让米尔汗上台呢。”
“还真是。”
理感到精神恍惚。他无论无何也想象不到，广大湿婆城民众最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这样的话，义军那么多的牺牲算什么？
那么多含冤死去的湿婆民众又算什么？
在阿索卡的治下，湿婆难道能算得上安居乐业吗？
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碍。
米拉倒是似乎对选举的结果早有预料，借助扩音设备宣布道：“今天选择的结果我们已经记录了下来。天启会根据这次结果慎重作出了决定的。”
人流如潮水般散去。
只有理如同一座雕像，在原地石化。
同一天的下午，劳内宫内。
宽广的空间只站着寥寥几人。而这寥寥几人，却决定着整个湿婆未来的命运。
米拉神色冰冷地望着理：“选举结果显而易见是大劳内胜出。你要维持之前的判断吗？”
看着阿索卡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理欲言又止。
“快点，确认你的选择。”米拉催促道：“裁判长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更是同意了你近乎无理取闹般的投票选举。现在结果是偏向天枢的大劳内，你总该满意了吧？”
“我……”理有些迟疑，几乎要将剩下的字吐出。
律走到理的身前，摊开本子，写道。
【你选谁？】
本来下定决心的理再次陷入沉默。
【选谁？】
一模一样的话，再次的质问。理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得寸进尺了。他低下头，律宵红色的眼眸盯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我不知道。”
理，痛苦地闭上眼，还是说出这句话。
这本来就不是他该做出的决定。他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去背负湿婆数十万人的命运。
理睁开眼，以为律的眼神里会充满失望。但他没有想到，律低下头，只写了一个字。
【好。】
“裁判长大人？”李教星似乎看到了转机，试探地看向律。
律并没有搭理天启师。她认真地收起本子和笔，将手伸向腰间。
米尔汗、大劳内紧张地看向银白色头发的少女。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二人的命运。
律拔出了枪。理直到这一刻才有机会认真欣赏这件太古遗器。其银白色的外壳跟律头发颜色十分接近，上面鎏刻的金红色繁复花纹让他一刹那就联想到了刚才盯着自己的双眼。
律举起右手。
理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声音，有点像自己在草稿纸上演算时笔尖摩挲砂纸的声音。很细碎而温柔。理见过天枢配备的巨斧燧发枪发射的样子。他的认知里扣动扳机后发出的声音不应该是这样。
他转过头，原本想扑向自己的大劳内已经倒下了。
律用枪替自己作出了选择。
看着原本诚惶诚恐的米尔汗忘乎所以的样子，理心情复杂。
这场为了迎接明日而举行的盛大审判最后以这样的形式草草落场。天启完成了自己预定的计划。天枢虽然失去了一个曾经听话的盟友，但其实理并不关心。
至少林为正和风没有在这场动乱中受到伤害。
这是律最初的承诺。她信守了自己的承诺。
“谢谢你，律。”理轻声自言自语道。
离自己足有几米远的律却仿佛心有灵犀般听到了他的呢喃，转过身，朝他展颜一笑。
理不确信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不是幻觉。那张古典人偶般精美面庞，笑起来，就像夏夜空中的漫天璀璨星河一般震撼，绝美而深邃。
他感觉自己跟律相隔的好像并没有那么远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发生过什么，自己又是如何跟天启的裁判长曾经结缘。
但理现如今对自己原本毫无兴致的过去充满了兴趣。虽然他现在连预备答天员都不是，虽然他现在已经被天枢那些一学部的天才们狠狠甩在身后。但一股火焰突然从心底开始燃烧了起来，将他原本因为对世界的疏离而营造的懒散烧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律一步步走向天启众人。看着米拉解释着她所发布的一条条号令。
他看着纳努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看着李教星尴尬下藏着的一丝愠怒。
他抬起头，那日律打穿的洞口并没有来得及修复。已经开始西沉的阳光射入洞口，角度正好照亮了罗摩衍那其中的一幕，罗摩在劝诫着婆罗多。
理突然想起来纳努在路上唱过这段史诗，他尝试模仿着轻声吟唱道。
“死同你一起走路，
死同你一起坐下，
死同你走很长的路，
死又同你一起回家。
皮肤长出了皱纹，
头发转成了白色，
年纪一老人就要垮，
有什么办法去阻遏？
太阳升起，人们欢喜；
太阳落下，人们欢乐；
人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在这当儿生命已经走过。”
黑漆漆的人群压在一起，比天问时天枢城的传音塔附近还要拥挤。哪怕是理也感到紧张。因为此时此刻。他手上把握着的不只是一个人的命运，而是数十万湿婆人的集体命运。
已经入秋。湿婆上午的阳光还是颇为毒辣。偷偷混在广场人群中的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举起手遮挡眼光。
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感到通体冰凉。他看着广场中央高台上的米拉开口道：“广大湿婆城的民众们，由于义军首领和大劳内之间的冲突，湿婆现在陷入了领导权力的真空，天启的及时介入阻止了这场悲剧的扩大。但一座城市不能够没有管理者，我们天天启经过合议，决定交由湿婆民众来选择未来谁带领你们继续走。”
这是理经过深思熟虑后编织的说辞。他尽可能地不带偏颇地向民众道出了部分真相，而米拉也同意采用他这套说法。
“在场的几乎是湿婆全部地民众了。请你们认真对待这场投票选举。”
换上一套全新衣服地纳努被推到台前。他似乎还沉浸在皮辛的死亡中，没有回过神来。
“这位就是义军首领纳努，你们中应该有不少人都见过他被通缉的样子。但他能够组织起这样一支反抗大劳内的武装，并发展到这样的规模，足以证明他的手腕和能力。”
“愿意选择他的人请举起手。注意这只是初步的意向统计，不代表最终的结果。”
寥廓的罗摩广场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举手。
理有些不可置信。
混在表决人群中的他听到了无数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叛军首领？”
“看着也就是一个印德西啊……”
“怎么可能让这种卑贱的人去领导我们……”
“劳内们呢？劳内们都去哪了？”
难道那些劳内对你们的剥削还不够狠吗？他们敲骨吸髓，刮地三尺无所不用其极，义军不应该是民心所向吗？
理在心中咆哮道，看着纳努黯然转身。
他的魂魄似乎也早就不在这里了。
“接下来是我们的摩罗队长米尔汗。他深受大劳内的器重和信任，年轻有为。率领摩罗队歼灭了义军大量有生力量。他同时湿婆城历史上最年轻的劳内，学识渊博，在颇多领域均有建树。”
米尔汗脱下了平时常穿的摩罗军服，换上了自己除了接纳仪式那一天外再也没穿过的劳内服。
米拉瞥了一眼他别出心裁的着装选择，淡淡道：“愿意选择米尔汗劳内的人请举手。“
这一次，几乎有大半的人都举手。米尔汗在湿婆的名声还是相当响亮，不少年轻人都将他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
“米尔汗还是值得信任的。”
“如果要从两个人选出一个，谁会选择纳努那种家伙？”
“天启的那些大人物怎么想的，纳努这种也能上得了台面？”
可纳努是想让湿婆人自己领导湿婆，不必再受天启和天枢的摆弄啊。
无论理和纳努之间发生过多少龃龉，理对于纳努的这一理念在心底里始终都十分认可。
米尔汗谦逊地朝着台下众人鞠了一躬，转身走开。
“最后是你们的大劳内。湿婆原本的最高掌权者。我就不过多介绍了。请举手表决吧。”
米拉将侧开身子，让这个年过六十却仍旧精神的老人走到台前。大劳内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台下齐刷刷地全部举起手。
罗摩广场被无数支伸向天空的手覆盖。
“原来大劳内还活着。”
“那有什么选举的必要吗？”
“嘘……别乱说，说不定天启的人是想让米尔汗上台呢。”
“还真是。”
理感到精神恍惚。他无论无何也想象不到，广大湿婆城民众最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这样的话，义军那么多的牺牲算什么？
那么多含冤死去的湿婆民众又算什么？
在阿索卡的治下，湿婆难道能算得上安居乐业吗？
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碍。
米拉倒是似乎对选举的结果早有预料，借助扩音设备宣布道：“今天选择的结果我们已经记录了下来。天启会根据这次结果慎重作出了决定的。”
人流如潮水般散去。
只有理如同一座雕像，在原地石化。
同一天的下午，劳内宫内。
宽广的空间只站着寥寥几人。而这寥寥几人，却决定着整个湿婆未来的命运。
米拉神色冰冷地望着理：“选举结果显而易见是大劳内胜出。你要维持之前的判断吗？”
看着阿索卡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理欲言又止。
“快点，确认你的选择。”米拉催促道：“裁判长给了你选择的机会，更是同意了你近乎无理取闹般的投票选举。现在结果是偏向天枢的大劳内，你总该满意了吧？”
“我……”理有些迟疑，几乎要将剩下的字吐出。
律走到理的身前，摊开本子，写道。
【你选谁？】
本来下定决心的理再次陷入沉默。
【选谁？】
一模一样的话，再次的质问。理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得寸进尺了。他低下头，律宵红色的眼眸盯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我不知道。”
理，痛苦地闭上眼，还是说出这句话。
这本来就不是他该做出的决定。他没有能力，更没有资格去背负湿婆数十万人的命运。
理睁开眼，以为律的眼神里会充满失望。但他没有想到，律低下头，只写了一个字。
【好。】
“裁判长大人？”李教星似乎看到了转机，试探地看向律。
律并没有搭理天启师。她认真地收起本子和笔，将手伸向腰间。
米尔汗、大劳内紧张地看向银白色头发的少女。她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二人的命运。
律拔出了枪。理直到这一刻才有机会认真欣赏这件太古遗器。其银白色的外壳跟律头发颜色十分接近，上面鎏刻的金红色繁复花纹让他一刹那就联想到了刚才盯着自己的双眼。
律举起右手。
理无法形容那是什么声音，有点像自己在草稿纸上演算时笔尖摩挲砂纸的声音。很细碎而温柔。理见过天枢配备的巨斧燧发枪发射的样子。他的认知里扣动扳机后发出的声音不应该是这样。
他转过头，原本想扑向自己的大劳内已经倒下了。
律用枪替自己作出了选择。
看着原本诚惶诚恐的米尔汗忘乎所以的样子，理心情复杂。
这场为了迎接明日而举行的盛大审判最后以这样的形式草草落场。天启完成了自己预定的计划。天枢虽然失去了一个曾经听话的盟友，但其实理并不关心。
至少林为正和风没有在这场动乱中受到伤害。
这是律最初的承诺。她信守了自己的承诺。
“谢谢你，律。”理轻声自言自语道。
离自己足有几米远的律却仿佛心有灵犀般听到了他的呢喃，转过身，朝他展颜一笑。
理不确信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不是幻觉。那张古典人偶般精美面庞，笑起来，就像夏夜空中的漫天璀璨星河一般震撼，绝美而深邃。
他感觉自己跟律相隔的好像并没有那么远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发生过什么，自己又是如何跟天启的裁判长曾经结缘。
但理现如今对自己原本毫无兴致的过去充满了兴趣。虽然他现在连预备答天员都不是，虽然他现在已经被天枢那些一学部的天才们狠狠甩在身后。但一股火焰突然从心底开始燃烧了起来，将他原本因为对世界的疏离而营造的懒散烧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律一步步走向天启众人。看着米拉解释着她所发布的一条条号令。
他看着纳努无力地跪坐在地上。看着李教星尴尬下藏着的一丝愠怒。
他抬起头，那日律打穿的洞口并没有来得及修复。已经开始西沉的阳光射入洞口，角度正好照亮了罗摩衍那其中的一幕，罗摩在劝诫着婆罗多。
理突然想起来纳努在路上唱过这段史诗，他尝试模仿着轻声吟唱道。
“死同你一起走路，
死同你一起坐下，
死同你走很长的路，
死又同你一起回家。
皮肤长出了皱纹，
头发转成了白色，
年纪一老人就要垮，
有什么办法去阻遏？
太阳升起，人们欢喜；
太阳落下，人们欢乐；
人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在这当儿生命已经走过。”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