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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落雪

    三天的时间转眼而过,期间有护卫过来告知席君买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惊喜的李承乾立刻就叫来自己的一帮人朝着太医署风风火火而去,然而到那之后才发现,原来席君买只是醒来了一小会,很快就因为身体虚弱又睡了过去,众人顿时十分败兴。

    从太医署出来的李承乾没有直接返回皇宫,而是和五个手下一路骑马去到了城外六率的驻扎地,已是深秋的驻扎地挂着昏黄的色调,遣散大半只留下一千八百余人马的太子六率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人马被平均的分给了薛仁贵和高侃,每个人两百骑兵,七百步兵,因为个人喜好不同,所以身后所披的战袍颜色也不相同,一黑一白,张眼望去,泾渭分明。

    但这些人马可和这个时代半耕半战的府兵不同,一年的时间里几乎绝大部分都是在训练,干活的时间也有,这里面的底线就是不能给现在的太子增添过多的负担,不过这一千八百余人马领的是兵部六千人的粮饷,负担基本上也就那样。

    薛仁贵和高侃看向李承乾,象征性的走了一下流程之后策马而入,不一会,两个人便各自带着一百精锐骑兵从营地中飞驰而出,来到李承乾面前的时侯一齐停下。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薛仁贵和高侃的统军区别,虽然两人用的是一份练兵手册,但练出来的兵卒除了同样的守纪以外,看起来却丝毫不一样。

    薛仁贵身后的白袍士卒个个葱直挺拔,身穿皮甲,背后背着一张雕花长弓并着一杆银色长枪,左手扶着腰间挎着的马刀,右边玄铁护手揽着缰绳,靴子中短匕堪堪露头,端的是威武无比。

    而高侃身后的黑袍骑兵之前则已经见过,简直和高侃沉默的时侯如出一辙,身上穿的是具装铁甲,背后插着五把短戟并黑色长枪,左边腰间悬挂着劲弩,右边则是制式弯刀,手臂上还有一个方形的黑铁小盾,庄严而又肃穆。

    一白一黑,两种风格,白色好似天上豪迈的豪迈武神,黑色好似从远古而来的凶恶太岁。

    惨白的阳光下,李承乾坐在自己的踏雪玲珑马上,不由得暗暗感慨,若是让老李同志知道自己手下的六率如此精锐的话,他才不信老李能强忍住一下不吭,指不定又得抢自己儿子东西。

    “这要是还能出意外,在下宁肯抹脖子自杀。”王玄策眼睛都睁开了,抹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都说大唐兵卒有多么精锐,他刚开始还有些不信,此时真的信了。

    “你用完的刀别丢,我跟你一起。”马周摸了一下自己身下有些不安分的白马,平时主要负责文事的他虽然和薛仁贵高侃都很熟,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家手底下的兵,惹不起啊惹不起。

    刘仁轨则仔细看着这些士卒,显然他对这个好像也很有兴趣。

    李承乾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你们两个好歹也给本宫留点面子,本宫可是冒着被父皇责罚的风险大吃空饷才养出来的这些人,要是再不精锐一些也太看不起本宫了……话说本宫名年要不要搞一个养殖场,这年头肉太难弄了。”

    这三人对于李承乾手里的产业自然是清楚的,马周想了想,开口道,“可行是可行,虽然要克服的困难挺多,但要是做到了好处更多。”

    刘仁轨补充道,“而且还能借此养活不少百姓。”

    李承乾嗯嗯了两声,将折扇收起来,随手插在自己貂裘内缝制的口袋上,握住了缰绳,“这种事情到时候再说吧,到时候正则可以去试试,没准能有些感触,但现在我们还是先去做正事吧。”

    刘仁轨点点头,“正好秦岭那里还有殿下的一片土地,到时候在下一定好好规划,还请殿下放心。”

    “那就再给你加点担子,到时候六率的伤残士卒,还有那些士卒的家属都给你安排进去,不过秦岭那边的土地太小了,也不方便,格局大一些,到时候有你忙的。”

    刘仁轨微微一笑,一牵自己身下的健马缰绳,跟了上去,“那在下拭目以待。”

    带着两百骑兵的众人开始策马,朝南足足行进了二十里有余,周围的景色逐渐开始荒凉起来,一马当先的李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玄策,还有多远?”

    王玄策掀了一下自己额头前的头发,眯着眼笑道,“放心吧,殿下,大概也就只剩几里地了,毕竟足够偏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是?殿下您也能更尽兴。”

    一只乌鸦飞过,王玄策的神情开始逐渐地狂热起来。

    盏茶的时间,

    远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破旧的道观,道观荒凉无比聊无人烟,众人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李承乾牵引着缰绳来到高处。

    身后几人立刻随行上来,微微落后李承乾身后半步。

    道观前有人,且来来去去五花八门,有的衣着华贵,有的麻衣粗布,此时已经吵了起来。

    “姓赵的,今日不是你说要约我来这里说是玩一把大的,结果怎么会是这个地方!”

    “他娘的这跟我有个毛的关系,再说,我他么的身上的钱早就花没了,我娘已经让我禁足两三天了。

    是他娘的老子手下的一个狗奴才给老子送来了几张请帖才把我拉到了这里,老子现在也是懵的!”

    “你懵,老子不懵啊,老子一觉睡醒之后就已经来到这里了,刚才醒来差点没冻死老子。”

    这里的人,无一例外,全在王玄策最后的名单上,哪怕实在是没有理由骗来的,也被敲了闷棍绑到了这里。

    不是没有人想离开,但这里是实在是太偏,一群人大半是公子哥,等到他们晃晃悠悠的赶回长安的话,恐怕天都黑了,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脸敢去叫人开城门,更何况这么大老远来了,他们也不想白跑一趟,所以先留这问问情况才是最基本的反应。

    当然了,为了以防万一,附近还是王玄策派来盯着的人的,见到李承乾出现在这里,立刻来到他们面前报告了情况,确实没有人离开。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不是他,更不是我,但我们为什么都出现在了这里。”

    突然,一个人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你们最近是不是都做了一件亏心事?”

    这句话一出,人群突然沉默起来。

    站在山坡上的李承乾从怀里掏出几个狰狞的鬼面,分发给众人,他则将金色的留了下来,挂在头顶,轻笑道,“我李某人一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告诉弟兄们给本宫留几个活口,要不然的话本宫会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李承乾长呼了一口气,竟然在这个仍是秋天的季节哈出了一口淡淡的白雾。

    气温开始低了。

    李承乾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将挂在头顶的金色鬼面拉下遮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庞,又接过薛仁贵递过来的长枪,握在手中,一时间,整个人的气质就开始变化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戴上早已拿在手中的鬼面,沉默不言。

    李承乾举起长枪,当然,这长枪是特制的,很轻,对他来说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意义,代表着他冲锋在前。

    空气开始沉默,大地开始轰鸣,名单上的人当然是不多的,但加上他们带来的护卫倒是看起来倒是颇有声势,可在这种精锐的骑兵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一滩滩鲜血飘洒在空中,荡漾起点点的血珠,颇有一种别样的诡异美感。

    惨叫声开始响起,好像时间又倒退回了那一晚,只不过主客却开始了颠倒,李承乾只管策马前冲,旁边的薛仁贵和高侃会为他杀死面前的每一个人。

    有人开始逃散,然后又被射杀,有人被从腹部一刀两断后仍旧未死,在地上使劲扑腾着好像一只着了魔的蚯蚓。

    终于只剩下了十几人,两百骑兵里一层外一层的围了一黑一白两圈,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世家子看到自己面前的骑兵让开了一道口子,一个带着金色鬼面的人策马而入。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毫无意外,此人就是这些骑兵真正的话事人。

    有个脸上乱七八糟已经哭画了妆的世家子尖声喊道,“你到底是谁?我们哪里得罪你了?”

    李承乾微微偏头,看向正在擦拭佩剑的王玄策。

    王玄策随手丢掉沾血的布绸,嘿嘿一笑,开口道,“王应华,太原王氏第十七支脉庶出子,好声色,喜渔猎,有龙阳之癖,三月前入京落户,和一名为端木乘的友人相识,经其诱骗作下反诗,后举动多有异常之处,十天前突然消失一天一夜……剩下的不用某多说了吧。”

    高侃从战马上一跃而下,抽出背后的黑色长枪,转眼间就将其捅死在地上,还有忠心护主亦想要拼命的护卫起来想要搏命,一下子就被削掉半边肩膀,然后枪势回转狠狠一抽,一个大好头颅便被硬生生的抽烂。

    接下来高侃脚步没有停歇,只是出手却有了一些分寸。

    一杆黑龙在人群中咆哮。

    不过愣神的功夫,

    场中剩下的人便全部被打残在地,凄惨的叫声直冲天际,如此刺耳。

    李承乾翻身下马,从随行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红绸,又将红绸小心翼翼的打开,露出里面的几杆箭矢,握在手中,朝着场中走去。

    “誓死保护太子殿下!”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那些护卫的嘶吼。

    “功成不必在我!”

    李承乾木着脸,踩住一个公子哥的胸口,默默的念道,然后狠狠的用箭矢贯穿了他的喉咙。

    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三个……

    年仅十一岁的李承乾个子不高,但此时的行为却给在场的众人一种莫名的震撼感。

    等到场中全部死绝以后,李承乾才终于长呼了一口气,摘掉了自己覆盖脸庞的金色鬼面,凝滞的气氛这才缓缓流动起来。

    重新将箭矢擦干净放入红绸内,李承乾瞥了一眼场中狼藉的地面,一拉缰绳开口道,“走了。”

    突然额头处好似有一些凉意,回过神的李承乾抬头一看,原来是下雪了。

    贞观二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

    王玄策拉了拉马的缰绳,驱驰在李承乾的身边,轻声道,“在下原本还以为殿下会不忍下手。”

    李承乾没说话,

    其实有一件事鲜有人知道,而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只有长孙皇后和那一天留在秦王府的老卒,甚至就连李泰都不知道,因为那一天他早早的就被吓昏了过去。

    有一年是武德九年,

    有一年他九岁杀人。

    雪开始大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