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死了
这个是一个生产力颇为低下的时代。
所以李承乾从来没有想过所谓赈灾到底能做到多好，只要能给他们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就可以了，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一进入棚屋，就是一股极端恶俗的臭味，各种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如同徘徊在空气中的凶兽一般扑面而来，哪怕是李承乾在这之前已经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因此而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反胃。
胃酸顺着喉咙想要冒出来，李承乾勾着腰，抬起一只手捂住喉咙，尽力不使自己表现出神色的异常，跟在刘仁轨后方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走去。
县衙的人手是有限的，他能理解，这些灾民大多目不识丁，缺乏自我约束的管理意识，他也能理解，县衙中物资不足，临时搭建，简陋到极点，他也能理解……个屁！
“正则，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到时候也会这样做吧！”李承乾出离的愤怒起来。
刘仁轨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公子莫要生气，其实那县令已经做到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他也是为了救更多人，等到明天就会好上一些的。”
这个小女孩的棚舍较之其他则更加破烂。
将草席支撑起来当作棚顶的四根木杆长短不一，还有着断裂的木屑飘出，草席中间还烂着一个大洞，宛如一张狰狞的巨口在肆意得嘲笑着在场的众人，不要说抵挡雨雪了，甚至就连稍大一些的风恐怕都足以让这个简陋的棚舍摇晃起来。
有个破门板横着立在最里面，算是这里面最好的支撑物，但却不足以给人一个可以直起腰的高度，这里面的人进进出出都需要像李承乾这般弯着腰，否则的话，稍稍一碰就会破坏掉这个粗糙的棚舍。
棚舍只有后世厕所的一半大小，却蜷缩着五六个人，对于李承乾的到来没有一丝的反应，甚至连抬起头看看的欲望都没有。
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来到进了最里面，跪伏在一个妇人的身边，一只手攥着妇人的左手，另外一只手则摸着妇人的额头，不停的轻声呼唤着娘亲。
李承乾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娃娃，可否让开一个位置，让某来看看。”刘仁轨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开口说道。
小女孩没回答，好似对于刘仁轨的话语没有丝毫的反应，李承乾只好伸出手将小女孩捞过来，给刘仁轨让开了一个位置。
因为内部空间的原因，所以刘仁轨不得不半跪在妇人旁边，先是抬起手翻看了一下妇人的眼皮，这才抓住妇人的手腕开始把脉。
但这瘦弱骨柴的妇人明显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周围的风声瞬间大了起来，盖过了棚舍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小女孩趴在李承乾的手臂，怔怔地看着自己母亲的侧脸，一幕无声的沉默哑剧，一场心酸的人间悲惨，一个失了母亲的女孩。
所以，到底何为天子？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出现，直冲头顶。
他突然有些恐惧，若是天下的百姓都像是如此一般，他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
要靠那些道德礼义，诗书文章么？
李承乾知道，自己家老子是爱民的，他并不怪老李，只是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他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产生，堵堵的，像是一座难以崩塌的五指山。
“正则，如何？”李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仁轨收回手，沉默着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
“受了风寒，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再加上数日未曾进食，哪怕是扁鹊再世，恐怕也……”
刘仁轨话还未完，这时，
“让开！快让开！”
“人呢？那人可曾离开？”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焦急的呼唤声，紧接着就有人将李承乾的位置指给了外面那些人，那些人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赶来，最后停留在了棚舍面前，没了声响。
刘仁轨顿时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公子，切莫动怒，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李承乾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外面的人不是傻子，那块玉佩可是宫中的贡品，他们这些在天子脚下做官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要是没有这点眼力见儿，还是趁早外放吧，再加上那掌柜报案的时侯还会为他叙述一下当时的场景，知道道理在李承乾这边，他们就更加不敢放肆了。
“先让他们候着吧。”李承乾说道。
就在这时，那妇人忽然嘤叮了一声，好似醒了过来。
小女孩瞬间开始挣扎起来，刘仁轨急忙让开一个位置，让李承乾抱着那小女孩来到妇人身边，这时候，这妇人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是微微的有一条缝隙，可以让人判断出她是实实在在的醒来了的。
这，应该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妇人使劲的睁着自己的眼睛，她不想死，不是因为她还留恋这个世间，而是她还有一个最令她牵挂不下的孩子，但是她的视线已经十分浑浊了，哪怕是对方几乎凑到了她的眼前，她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庞。
“你说，你说，我在听。”
“囡…囡囡……囡囡……”
妇人的嘴唇颤动着，好似在呼唤着小女孩，但偏偏就这几个字，顿时让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一些，李承乾又将耳朵凑近了一些，妇人的声音愈发小了。
“求求…求……求求……”
“您是想说，让我照顾好她是么？”李承乾开口问道。
妇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答应您了。”
明明妇人的嘴角没有变化，但李承乾却感觉对方在笑。
骤然间，这妇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死死抓住了李承乾的手臂，已经睁不开的眼睛望着李承乾，强咬着牙从她的嘴里吐出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谢………”
话未说完，她的手就已经一松。
她死了。
李承乾一屁股坐在地上。
趴在怀里的小女孩挣扎起身，嚎啕大哭。
……
……
所以李承乾从来没有想过所谓赈灾到底能做到多好，只要能给他们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就可以了，但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一进入棚屋，就是一股极端恶俗的臭味，各种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如同徘徊在空气中的凶兽一般扑面而来，哪怕是李承乾在这之前已经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因此而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反胃。
胃酸顺着喉咙想要冒出来，李承乾勾着腰，抬起一只手捂住喉咙，尽力不使自己表现出神色的异常，跟在刘仁轨后方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走去。
县衙的人手是有限的，他能理解，这些灾民大多目不识丁，缺乏自我约束的管理意识，他也能理解，县衙中物资不足，临时搭建，简陋到极点，他也能理解……个屁！
“正则，你不会要告诉我你到时候也会这样做吧！”李承乾出离的愤怒起来。
刘仁轨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公子莫要生气，其实那县令已经做到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毕竟他也是为了救更多人，等到明天就会好上一些的。”
这个小女孩的棚舍较之其他则更加破烂。
将草席支撑起来当作棚顶的四根木杆长短不一，还有着断裂的木屑飘出，草席中间还烂着一个大洞，宛如一张狰狞的巨口在肆意得嘲笑着在场的众人，不要说抵挡雨雪了，甚至就连稍大一些的风恐怕都足以让这个简陋的棚舍摇晃起来。
有个破门板横着立在最里面，算是这里面最好的支撑物，但却不足以给人一个可以直起腰的高度，这里面的人进进出出都需要像李承乾这般弯着腰，否则的话，稍稍一碰就会破坏掉这个粗糙的棚舍。
棚舍只有后世厕所的一半大小，却蜷缩着五六个人，对于李承乾的到来没有一丝的反应，甚至连抬起头看看的欲望都没有。
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来到进了最里面，跪伏在一个妇人的身边，一只手攥着妇人的左手，另外一只手则摸着妇人的额头，不停的轻声呼唤着娘亲。
李承乾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娃娃，可否让开一个位置，让某来看看。”刘仁轨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后背，开口说道。
小女孩没回答，好似对于刘仁轨的话语没有丝毫的反应，李承乾只好伸出手将小女孩捞过来，给刘仁轨让开了一个位置。
因为内部空间的原因，所以刘仁轨不得不半跪在妇人旁边，先是抬起手翻看了一下妇人的眼皮，这才抓住妇人的手腕开始把脉。
但这瘦弱骨柴的妇人明显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周围的风声瞬间大了起来，盖过了棚舍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小女孩趴在李承乾的手臂，怔怔地看着自己母亲的侧脸，一幕无声的沉默哑剧，一场心酸的人间悲惨，一个失了母亲的女孩。
所以，到底何为天子？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出现，直冲头顶。
他突然有些恐惧，若是天下的百姓都像是如此一般，他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
要靠那些道德礼义，诗书文章么？
李承乾知道，自己家老子是爱民的，他并不怪老李，只是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他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产生，堵堵的，像是一座难以崩塌的五指山。
“正则，如何？”李承乾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仁轨收回手，沉默着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
“受了风寒，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再加上数日未曾进食，哪怕是扁鹊再世，恐怕也……”
刘仁轨话还未完，这时，
“让开！快让开！”
“人呢？那人可曾离开？”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还有焦急的呼唤声，紧接着就有人将李承乾的位置指给了外面那些人，那些人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赶来，最后停留在了棚舍面前，没了声响。
刘仁轨顿时脸色一变，急忙说道，“公子，切莫动怒，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李承乾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外面的人不是傻子，那块玉佩可是宫中的贡品，他们这些在天子脚下做官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要是没有这点眼力见儿，还是趁早外放吧，再加上那掌柜报案的时侯还会为他叙述一下当时的场景，知道道理在李承乾这边，他们就更加不敢放肆了。
“先让他们候着吧。”李承乾说道。
就在这时，那妇人忽然嘤叮了一声，好似醒了过来。
小女孩瞬间开始挣扎起来，刘仁轨急忙让开一个位置，让李承乾抱着那小女孩来到妇人身边，这时候，这妇人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是微微的有一条缝隙，可以让人判断出她是实实在在的醒来了的。
这，应该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妇人使劲的睁着自己的眼睛，她不想死，不是因为她还留恋这个世间，而是她还有一个最令她牵挂不下的孩子，但是她的视线已经十分浑浊了，哪怕是对方几乎凑到了她的眼前，她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庞。
“你说，你说，我在听。”
“囡…囡囡……囡囡……”
妇人的嘴唇颤动着，好似在呼唤着小女孩，但偏偏就这几个字，顿时让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了一些，李承乾又将耳朵凑近了一些，妇人的声音愈发小了。
“求求…求……求求……”
“您是想说，让我照顾好她是么？”李承乾开口问道。
妇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答应您了。”
明明妇人的嘴角没有变化，但李承乾却感觉对方在笑。
骤然间，这妇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死死抓住了李承乾的手臂，已经睁不开的眼睛望着李承乾，强咬着牙从她的嘴里吐出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谢………”
话未说完，她的手就已经一松。
她死了。
李承乾一屁股坐在地上。
趴在怀里的小女孩挣扎起身，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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