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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何家怨鬼现身4

    经他一提点,叶婴也想起何敬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彼时她毛骨悚然,似乎一瞬间触及了问题的核心,仔细想来却怎么也捉摸不明白:“可何百盛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吗?”

    颜予低低地嗤笑了一声,投向黑夜的目光中尽是讥讽:“他只有一个女儿,名叫何恬。”

    “何恬?谁?”叶婴闻言更加百思不得其解,又忽而遭了雷劈般汗毛倒竖,喊出了声,“江恬?”

    颜予淡淡地瞥过她因错愕而睁圆的眼睛,里头好似有万千星光跃动:“何百盛已经年近半百,又只有一个女儿。为了能诱骗女子进府好做他们的肮脏生意,就找了个‘儿子’,方便娶上许多个所谓的妾室。”

    “竟是这样。”叶婴怔怔地感叹道,“难怪那时江恬要这么恶劣地赶我走,就是怕我发现那间满是女装的屋子其实属于她。”

    “蒋善儿之死毫无疑问出自何家人的手笔。”颜予语调十分笃定,“她是被灭口的,而后这桩罪行又被栽赃在了何敬身上。”

    叶婴大彻大悟地点头不止,颜予这一席话将她的整个认知都翻了过来:“可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何敬没了,以后的拐卖生意还怎么做?”

    “你别忘了,何敬喜欢蒋善儿。”颜予想起方才的情形,这堂堂八尺男儿竟为了一个女人而痛哭流涕,便觉得不可理喻,语气间也不自觉夹杂了些轻蔑,“他隐约明白是谁下的杀手,便想来一场玉石俱焚。可惜被何家人察觉并先下手为强,设了条毒计叫他成了替罪羊,一石二鸟。”

    叶婴认真听着,叹了口气,喃喃道:“是的。强占自己的继母加上杀人藏尸,他很快便会被判死斩头,没有人会听一个杀人犯的话,届时一切都了无痕迹了。”

    “真毒啊。”她失神地感叹,眼前浮现出何百盛伪善的老脸,还有江恬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颜予无奈地看向她依旧不甘的神情,好言相劝道,“这何府上下全是老得快要死的仆从,你还能挖出什么证据来指控真凶?还是趁早睡吧。”

    叶婴怔怔地松开搂住他的手,站起身向门外缓缓走去。是的,他们作为局外人,已经没有任何改变现状的办法了。失望?不甘?也都无所谓了。颜予说得对,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钱而已。

    门轻轻关上,屋里一瞬间再次被令人脊背发寒的冰冷与寂静笼罩。在某一刹那颜予又感到了那股陌生的失落感,但也只有一刹那而已。他重新脱掉了那件强行被叶婴套上的长袍,如一具死尸般笔直地躺在了床上。

    而还没等他阖上眼,耳边便传来了“咣当”的破门而入声,连同女人兴奋的喊叫:“我想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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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予绝望地被她拽着,一路向后院疾走而去。他身上依旧是被叶婴强行套上的外袍,还没来得及扣上腰带,看起来凌乱不堪仿佛是刚被捉奸在床。

    叶婴焦急地张望着,果然在走廊尽头看见了那熟悉的佝偻身影。她依旧坐在小椅上,脸对着后院的花园,即使蒋善儿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

    她缓下脚步,走至她身边,轻声打了个招呼,尽量使自己和善些:“阿婆,这么晚,还不歇息吗?”

    老妇缓缓扭过头来,叶婴这才看见她那张皱褶密布的脸上满是泪痕。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

    叶婴为难地僵住,不知如何开口。半晌还是决定撒谎以作安慰:“自然有的,您方才不也看见了吗?”

    “那不是善儿。”老妇却十分坚定,声音愈发尖哑,以至于愤恨,“那是何百盛的诡计,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说着她又失声痛哭起来,浑浊的泪滴落在地面上,很快便没入了灰尘。一个死气沉沉的宅子,积灰就算是下午刚打扫过也会迅速铺满。

    “是我害死了善儿……”

    叶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蜷缩成一团的可怜妇人,她原以为她会知道些内情,却没想到无意间找到了一位关键人物。

    她矮下身段,轻拍她弯折的脊背,柔声细语道:“阿婆,您能否告诉我,这宅子里都发生过什么?”

    老妇微微抬起眼,看向她。或许是年龄,又或许是眼里那股不通世故而耿直善良的光太像她的善儿,老妇终于忍不住内心哀恸,抱住她泪如雨下,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个昏暗无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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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便进了何府做长工。那时候何百盛还只是个做布料生意的行商,正巧赶上与北夷诸国的商道开通,发了笔横财。”

    “可是这几年生意不景气,早年攒下的家底慢慢地耗光了,经常有催债的到府门口来叫骂。后来有一天,何恬不知从哪找了个长得与何百盛很像的年轻人,名叫赵敬。起初是当管家,后来直接改了姓,被认作亲儿子。”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何家的肮脏勾搭开始了。他们打着为何家独子招妾的名号,诱骗穷苦女子进府,然后便转手卖掉,有时一月一个,有时几日一个,就这样赚了许多黑心银子。”

    “他们怕事情败露,就把府里的年轻人都赶了出去,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敢说,也无处说。直到半年前的一天,府里又来了一个女子。”

    “她并不是给何敬招的妾,而是何百盛从外头带来的女人,打算娶作续弦。而当我看到她的时候,一眼就认了出来……”老妇倏地睁圆了眼,抬起头,仿佛正在回忆当时的惊愕,“她分明就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孙女,蒋善儿。”

    “当时我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我们祖孙还有重见之日,悲的是何家正如一盆火坑,怕是今后再无安生。”

    “善儿告诉我,她这些年一直在茶楼卖唱,偶然遇见了何百盛。何百盛衣着体面,又许她衣食无忧,她受够了卖笑的日子,便跟着何百盛嫁了进来。”

    她面上缓缓绽开温和的笑容,似是记起了美好的回忆:“那段日子,便是我这将死之人最后的慰藉了。善儿还对我说,她与何敬两情相悦,何敬甚至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认何百盛为父,是因为家中母亲病重,急需用钱。我虽知何家内里黑暗,但总觉着两位年轻人既然心意相通,就一定会有逃出去的办法……”

    “可是有一天,善儿看见外头有一顶红轿子被抬了进来。一问,才知道那是何敬新纳的妾室。可在那之后,她再也没见着这位新娘子。善儿来问我,我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可未出半月,又来了顶一模一样的轿子,我捱不住她磨蹭,便将何家父女拐卖人口的事说了出来,并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引火烧身。”

    老妇苦笑着,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她表面答应,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盘算。我了解善儿,她向来是善良又固执的人,一定对那些同样身世悲苦的女人起了怜悯之心。”

    “我知道有厄运要降临了,可也没想到会这样快。过了几日,何百盛便叫我们这些下人把何府翻了个遍,说是丢了个重要的匣子。”

    叶婴心中一惊,忍不住出声打断:“那里头一定是何家人拐卖妇女的证据,若是递交官府,后果不堪设想。”

    老妇摇摇头,兀自垂着眼落泪:“我不知道。我只知从那日起,就再也没见过善儿。我去找何敬,他说善儿被何百盛关了起来。又过了几日,后院的枯井上被填了块石头,我就晓得,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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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婴已是怒火中烧,狠狠咬住牙槽,何家父女真是猪狗不如,要是他们还能逍遥法外,那还有什么天理可言?她扶住老妇的肩,严肃问道:“阿婆,你可有证据可以指认他们的恶行?”

    “没有。”老妇又是一声无望的哀叹,“他们做事十分小心,尤其是何恬,她是个厉害角色,府内事几乎都由她做主。”

    叶婴深吸了口气,站起身,与一直倚靠在墙边默默听着的颜予对视。而颜予也只是无奈地摇头,似乎已经无计可施。

    她攥紧了拳,不知为何明明素未谋面,却从心底生出了愤慨的执念。她再度俯下身,眼神坚定似有寒星闪烁:“老阿婆,您等着,我一定会叫他们杀人偿命。”

    说罢她拽住颜予的衣袖,就是往外走。颜予连忙跟上她凌乱的步子,蹙着眉发问:“你要怎么做?”

    “我不知道。”叶婴只顾快步走着,也不知想去哪里。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尽是不甘与迷茫,“我不知道。”

    也许当事情走入绝路之时,破局的方法总会自行出现。就像两人正徘徊在长长的走廊,一声尖叫便划破了沉寂的夜空。

    “老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