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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何家怨鬼现身6

    捕快们拿着火把走远,死气沉沉的大宅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黯淡与沉寂。

    叶婴本打算这就与颜予回铺子去,眼角余光里却瞥见一个佝偻身影,默默站在不远处。她的面容低垂看不清楚,只安静地看完了这一出闹剧,于是扶着墙慢慢离去。

    叶婴忽而鼻尖一酸,说不出的哀伤在心中漫延。死者已还以公道,恶人也已束手伏诛,只有这位双鬓花白的老人终究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生命最后的日子注定活在悲痛之中。

    “她或许只是想再见自己的孙女一眼罢了。”她喃喃道。

    颜予垂眼看着她,也是静悄悄的。这世上许多人各怀心思,而他并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可总有一种冲动,让他想要将她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拂去耳后,想要看她重新换上那副愚蠢的笑容。

    他忽然抓住叶婴的手:“跟我来。”

    叶婴不明所以地一怔,还是跟着他向前疾走。两人很快便追上了老妇人,颜予匆匆说道:“李阿婆,请随我到后院来。”

    老妇依旧垂着头,但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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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予快步走进院子,忽而扭头望向驻足在门前的而人,微笑着说:“道个别吧。”

    叶婴疑惑地望着他,而她的目光很快便被那口枯井所吸引。只见井上云雾朦胧,湿气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白色身影。女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而动人的脸庞。她笑着,眼里流下两行清泪,声音欣喜而轻颤:“阿嫲。”

    老妇浑身颤抖,早已泪流满面,却舍不得伸手去擦拭,生怕一眨眼,面前那薄如纸的女人就不见了。她缓缓上前去,不可置信地伸手轻抚女人的冰冷的面颊:“善儿……”

    蒋善儿也回握住她干枯的手,哽咽着笑道:“阿嫲,这些天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不想你为我而难过……”

    “傻孩子。”老妇泣不成声,“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后悔。”蒋善儿却摇摇头,眼神温柔而坚定,“这是我的选择。”

    老妇蠕动着干瘪的唇,无奈,责怪的话却也说不出口。终于她也露出释然的苦笑:“这就是我的善儿呀……”

    她望着孙女逐渐透明的身影,语气苍凉而不舍:“你要走了吗?”

    “是的,我要走了。”蒋善儿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露出安慰的笑容,“别担心,阿嫲,来世善儿还做你的孙女。”

    老妇静静地看着她,只沉默着落泪。女人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生离死别的悲恸,强颜的欢笑也倏地崩塌。她最后一次抱紧了亲爱的祖母,泣不成声。

    “再见了,阿嫲。真的再见了。”

    白色的身影逐渐淡去,隐入沉眠的夜空。过了许久,老妇终于松开双手,她面上挂着泪珠,却也挂着解脱的笑容。她缓缓转头,对两人说道:“谢谢。”

    叶婴抹去眼角的泪花,只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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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她走远,叶婴终于收拾好情绪,又换回先前那副揶揄的模样,猛地一拍颜予的肩膀:“我这回算是信世上有法术了。说起来你真厉害,捏的幻影连她的亲祖母都能骗过。”

    颜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了漆黑的虚无之夜:“尚有执念的亡魂会徘徊在他们死去的地方无法离开,故而被称作地缚灵。他们法力低下,不借助外力便无法被生人看见。而只有等到心愿了结时,才可以转世投胎。”

    叶婴闻言一愣:“你什么意思?”

    颜予却忽而仰天大笑起来,径自抬步离开:“没什么。”

    叶婴连忙跟上前去,不满地嘟囔:“什么嘛……”

    两人顺着小路出了这阴森大宅,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慢慢走着回城南去。子夜的天幕好似一整块发霉的破布,覆压在小城的头顶。

    叶婴又抓住了他的衣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匣子在窗户的隔层里?”

    颜予低头扫过她躲闪的目光,轻笑一声,戏谑道:“你真的想不到?”

    叶婴嘴一撇,知道他又要拐弯抹角地嘲笑她了,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对呀谁叫我脑子不灵光呢。您快说吧我要好奇死啦!”

    颜予于是顺从地使劲憋住了笑意,在女人耐心耗尽之前终于悠悠开口,嗓音柔缓轻叩听者的心弦:“正如李金花所说,自从何恬下令搜查府邸,便再也没见过蒋善儿,也就是说当天她就被捉住了。你想想,何家父女为何这么快就锁定了她就是那个窃贼?“

    叶婴思忖片刻,忽而惊呼:“她在行窃时被当场抓获。”

    “准确来说是藏完匣子之后,因为东西确实是不见了。”颜予补充道,“你认为她在哪偷到的契书?”

    “在何恬住的东厢房吧。”叶婴想了想,回道,“毕竟此事由她一手策划。”

    “是的。所以你还记得去往东厢房的路吗?”颜予接着循循诱导道。

    这条路叶婴也走过几回了,于是不假思索地应答:“只有一条笔直空旷的长廊,高处开着几扇那种特殊的双层窗户。”

    倏地她脑中灵光乍现,猛地看向颜予浅笑的面容:“也就是说如果何恬回到厢房,一定会和行窃出来的蒋善儿打个照面。”

    颜予点点头,接着说道:“蒋善儿刚偷完东西出了房门,就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咚咚脚步声。她自知难逃被抓,可是又不甘心辛苦得来的证据又被拿走——如果你是蒋善儿,你会将匣子藏在哪里?”

    “我会将它从窗户丢出去。”叶婴凭着直觉说来,终于恍然大悟,“可是因为那窗户有两层木棂,于是便卡在了中间。窗户开的高,视线难以触及,难怪何府人搜了许久都没找到。”

    心中疑惑一一解开,她激动得不行,抓住他的手便是一通真诚的夸赞:“你怎么做到这么厉害的?”

    颜予随意地看了眼她面上崇拜的神色,即使心中舒爽得很,语气也依旧冷淡:“还不是被你衬托出来的。”

    “哈哈。”叶婴毫不在意地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挺热心的。今晚提议留在何府,就是想找出真相吧?”

    颜予无语地拍开了她的手,揉了揉泛红的手腕:“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所以呢?你得到答案了吗?”

    “啊。”颜予微微仰起头,将目光懒懒地投向空无一物的天空,从鼻间轻哼出一声嗤笑。

    “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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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婴顶着沉重的脑袋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溜达到了南边。她疲惫地长叹了口气,恨不得接着躺下睡到明天。

    昨晚她和颜予徒步走回的城南小巷,一路上说了许多白痴的话,或许是也无聊得不行,颜予竟然一句句陪她说完了,虽然依旧是用那种可恶的傲慢语调。等到了铺子门口,天已经翻了青白的鱼肚皮,街边早市的吆喝声也夹在炊烟中隐隐约约。

    她痛苦地洗漱完,而后打开房门,看见坐在桌边发呆的颜予。

    “你饿了就从抽屉里拿钱出去买吃食就好,不必等我。”叶婴打着哈欠,在他身旁坐下。

    “我没在等你。”丢给她的果不其然是冰冷的反驳,“我在等他敲门。”

    “啊?谁?”叶婴迷惑地朝门的方向看去,可那仅仅是扇熟悉的破破烂烂的木门罢了。

    “他在门口已经转了一中午。”颜予闭上眼,似是在倾听谁人的脚步声,忽而又倏地睁开,嗓音平静,“来了。”

    话音刚落,短促的敲门声便打破了屋内的安静。门外的人敲了一会,又停下,过了许久才又轻敲了数声,似是十分犹豫。

    叶婴更加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懒得再问他怎么知道的,只是跑去给外头的人开门。

    映入眼中的也是一名中年男子。不过比起何百盛的衣着华贵、神色低迷,此次的来者只是身穿麻布衣裳,手脚粗大,面色红润,一看便是个卖苦力的普通人。

    男子表情颇有些腼腆,见到开门的是一位水灵灵的女子,面上的犹豫更重了几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道:“请……请问叶半仙在吗?”

    叶婴点点头,侧身给他让出了位置:“我便是,您请进。”

    男子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似是不能理解这年头女人也能画符念咒了。但还是顺从地进了屋,在桌边坐下,毕竟现在或许也只有她会相信他即将说的话了。

    “我叫刘万,原籍沂城县白渡镇枣汜村,五年前家中老母病逝,便去了别镇的油铺打长工。”他疑虑的眼神在桌对面的两人间转了一圈,明明都是生得极漂亮的人,比起女子的巧笑倩兮,她身旁那位红衣男子却白得好似纸糊的般,阴郁得很。

    他接着说来:“前几日铺子老板休假歇业,我便忽然想回村子里去看看。于是便打包了行李,开始是乘马车,后来进了镇子,就换作步行,等我赶到村子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我缓缓走进村口,眼前的场景似乎与五年前并无区别。可我愈往前走,愈发觉得不对劲——太静了,听不见一句人声,也闻不到一丝烟火味。我以为他们都去哪听戏,就没当回事,径直往我家的老房子走。打开门,里头落了许多灰土,于是我随意打扫了会,便在床上躺下了。”

    “可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就算是人都走了,总该留下些看门的鸡犬;却也没有。但我当时赶了一天路,实在是困得厉害,于是没多久便睡着。”

    刘万说到这,忽而停住。他咽了口唾沫,畏怯地看了两人一眼,又说道:“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一路上没有人相信。我已经走投无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