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开

    三天后，张氏身边的嬷嬷传来苏宁庐高烧不退的消息，趁着府中所有的下人为苏宁庐的病忙碌，她当机立断让嬷嬷收拾她所有的值钱的首饰和银票，将苏禾偷偷带出府中。

    “离开燕阳城，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张氏嘱咐。

    李戈听着苏府的吵杂离她越来越远，听到集市上小贩的贩卖声，听到身边的人与“镖局”商量的声音，听到车马行路的声音。

    已经记不清那人与多少个“镖局”商量，亦记不清几次车马的声音。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才过了几天的时辰。

    突然有一天，李戈听到的声音便粗野了许多。

    有人在叫骂，有人在八卦。

    “苏禾”像是一下子成长了很多，不再喜欢哭喊。

    她好像喜欢结交朋友了，只是每天都能听到她问一位长辈要“银子”的声音，然后去找她的新朋友，每人都会分一点，听着那些人虚情假意地喊她“苏小姐”。

    不是“苏三小姐”，而是“苏小姐”。

    突然有一天晚上，为什么是晚上呢，因为据李戈判断，她所在的这个界都是些凡人，一到晚上就会“睡觉”，一到“睡觉”的时辰就会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声音，此时便没有任何声音。她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向她靠近，她以为是有人靠近了苏禾，并没有多大在意。

    只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那人离她一丈时停下了脚步，她听到沉重的呼吸声，听到剧烈的心跳声，仿佛就站在她眼前一样。

    站在她眼前？

    李戈猛地睁开双眼，入眼是三尺大小的人儿，脸上稚气未褪，琉璃似的眼珠里充满了疑惑，但随着她的睁眼，苏禾瞬间充满了恐惧。

    一声噩梦后的惊叫吵醒了睡在苏禾身边的嬷嬷，嬷嬷起身抚摸苏禾的后背，也不问梦到了什么，只是不停得说“不怕不怕，这只是梦。”

    苏禾也知道是梦，只是这个梦却太真实，她能清楚得看到一个仙女一样的人坐在黑暗中，四周还泛着淡淡的光，她以为仙人能帮她救她的母亲，但她向仙人走去的时候仙人毫无察觉，谁知，她一站定就看到仙人睁开了眼睛！

    话本里的仙人都是慈善的友好的，但那双眼睛里透着与外貌格格不入的凌厉与杀戮，她被吓得瞬间清醒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果然只是个梦！

    醒来后的苏禾却再难入梦。

    这个梦很快被苏禾遗忘，她照常问嬷嬷要钱分给小伙伴，她听到他们叫她“苏小姐”就会短暂地忘记自己庶女的身份，她知道这么做也回不到府中，当不成嫡女。但是，她乐意。

    每天十文钱，让自己看起来很快乐，她乐意。

    自那晚后，苏禾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仙女”。但是她不敢走近，后来干脆闭上眼睛。

    做梦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出乎意料的，她知道。

    她只要等着天亮，等着嬷嬷喊她，就能醒来。

    而李戈自然知道自己吓到了小孩。

    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自己拉不下脸去吓唬她，所以这几天也只当她不存在。

    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苏禾的一个魂魄会来到她这里？

    李戈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鬼修说过的一句话：

    “凡人势弱，但三魂七魄却敏感，所以能够投胎转世，而他们将死之时总会有些预示，他们称之为回光返照。”

    李戈叹了口气，看到不远处的小娃娃僵直了身体。

    “你自小心些。”李戈道。

    不出意料得，那小人儿消失了。

    她自认不是个好人，修道之人逆天而为，但凡听到有些前辈或后辈因伤重夺人之舍，并没有任何感触。神魂强大之人自然能护住自己的神府，能在修真界走得更远，反之，你连自己的神府都护不住，迟早死在修道途中。

    李戈在黑暗中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是明白她这种情况是另一个世界的夺舍行为。

    她只要将四面墙打碎，将这女娃的灵魂吞噬，顺理成章地占据女娃的身体，在这个没有修士的世界，又有谁说她鸠占鹊巢？又有谁知道她不是“苏禾”？

    但是，恰恰在于这不是修真界。

    不能修炼的世界，凡人的世界。

    她宁愿死在那场灾难中，也不愿当个凡人。

    生老病死。

    没有一点追求。

    就算只让她活个百年，又有何意义？

    所以她提醒了苏禾，在这具身体的灵魂未消亡之前，她是不会夺舍的。

    但是如果苏禾死了，她的神魂便会不受控制地融入苏禾的身体，成为苏禾。

    最好的结果就是苏禾本人自然老死，她随着没有生机的身体埋入泥土中，几百年后记忆也消散。

    这是她最乐享其成的结果。

    苏禾被噩梦惊醒又大哭了一场，但这一次的哭声听着有些力不从心，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