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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体第二 揍从天上来

    “回去?等、等等,爷爷,我还不想回去,爷爷——”兰雪声失声惊叫,下一瞬便倏然脱离了梦境。

    “爷爷……”水珠顺着她的鬓角悄然没入枕巾,兰雪声失神良久,方才略略缓过那股劲儿来。

    清醒后的她抓过手机看了眼屏幕,凌晨五点半,很好,一个阿四都还没起来做饭的时间。

    但她这会可是真一点都睡不着了啊……

    兰雪声抱着被子满床打滚,纠结中抱着尝试的心态,干脆点开某信给风曦发了个消息。

    两分钟后她收到风曦发回来的小小“?”,她瞅见那更新了的对话框,连忙下地趿(音,“它”)上鞋冲去了楼上。

    彼时风曦刚扒拉完她那宝贝流苏穗子,扭头便听见有人敲响了客房,开门看见兰雪声的时候她不由轻轻挑了眉梢。

    “怎么,你这是又熬了个通宵?”风曦咂嘴,话毕侧身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兰雪声闻言浅笑着摆了摆手:“没,我这是刚睡醒。”

    “——昨晚我睡得挺好的,还做了个美梦。”

    “是吗?这倒是稀奇。”风曦颔首——先前这姑娘一向是宁愿睡死也不愿早起半秒,今儿能起这么早,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嘿,主要是太兴奋了有那么点睡不着。”兰雪声咧嘴,说着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想我应该找见《良宵引》所对应的‘喜’,究竟是哪种‘喜’了。”

    “你瞅瞅,啥时候有空,我再弹一次《良宵引》给你听听。”

    “嚯,那你这速度还真挺快。”至少比她预计的要快上一点。

    “我随时都有空。”风曦抖眉,懒趴趴地打了个哈欠,“不过,你还是等着一会吃完了早饭再弹罢——眼下左右邻居多半还在睡觉,古琴的音量虽然不大,却也能轻松穿透你们这二四墙。”

    “嗯嗯,那肯定是要等人家都起床了的。”兰雪声嗷嗷点头,言讫却仍旧直勾勾盯紧了风曦,后者被她瞅得背上无端发了毛,半晌才斟酌着开了口:“你现在是一点都睡不着了?”

    “对,一点都睡不着,要不然我大五点半的找你干嘛。”兰雪声捏着衣摆抠了抠指头。

    风曦应声沉吟:“很闲?”

    兰雪声下颌一收:“很闲。”

    “那要不要找点乐子?”风曦边说边抬手搓了搓下巴。

    兰雪声闻此亮了一双眼睛:“什么乐子?”

    “揍孰湖吗?或者我让阿四出来给你跳一段?”风曦剔着指甲漫不经心随口提议,兰雪声听罢思索着活动了下手腕:“阿四还是留着做饭比较好。”

    “我怕他一跳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起他本体——那四只眼睛的模样是真丑。”

    “行,那就揍孰湖。”风曦点点脑袋,转而将手伸进琴里,一把拖出了那两翼上才长出些许绒毛的秃驴湖。

    兰雪声瞧着她的样子目光炯炯——不管看上几次,她都觉得风曦这个从自己本体肚子里掏出各种珍奇异兽的动作非常神奇且微妙。

    真的,她槽腹里塞这么多东西真的不会消化不良吗?虽然他们当器灵的好像并不怎么吃东西。

    “诶……不是,这大晚上的正睡觉呢,风曦你又薅我作甚?”某猝不及防被人拖出琴内世界的秃驴湖骂骂咧咧,迎接他的却是风曦一只又快又准的拳头。

    骤然挨打的孰湖双翼抱着脑袋好一阵嘤嘤,抬眼时瞳中赫然写满了幽怨:“我都这么惨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对我下此毒手!”

    “没什么,纯粹闲得无聊,揍你打发打发时间。”风曦垂着眉眼说了个轻描淡写,秃驴湖闻声不由得目瞪马呆。

    它伸蹄指向风曦那会腿都在发抖,一张人面上尽是惊恐与控诉:“你你你……我,我这真是湖在琴中坐,打从天上来哇!”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你这么无情对待——你琴里封着那么多妖妖鬼鬼,手痒咋就不掏个抗揍的旋龟捏?”

    “没事干你去揍那个硬壳老王八啊!!”不要找他!

    “人家又没你这么欠打,我打人家干嘛?”风曦轻嗤,“再说,人旋龟是神兽,在我这也只是借住,再过段日子时辰到了自然也就回去了,跟你这种因为变态而被逮起来的蠢货能一样吗?”

    “好家伙,你竟然还骂我蠢!”孰湖泪奔,这一叫唤险些又挨了风曦两大拳头。

    好在兰雪声顾念着邻居及时拦下了风曦的手臂,不然某秃驴湖这次指不定便要喜提一对国宝眼。

    当然,这忙兰雪声也不可能白帮,孰湖此次不挨揍的代价,就是贡献出了两撮它头顶刚长出来没多长的鬃毛。

    ——兰雪声想拿那毛做两把画画用的刷子,可她舍不得祸害那一兜成捆的上好长毛,便只好跑过来继续薅孰湖的脑袋。

    后来再度喜获秃瓢的某异兽哭着蹿回了琴里,临走前还放话说自己赶明儿就要去白云寺出家。

    “出家?我看你直接准备准备出殡算了,正好我还缺两件过冬用的皮衣。”风曦冷笑,秃驴湖听见这话立马便安生没了动静。

    六点半阿四准时冒出来做饭,吃过饭又净了手的兰雪声深呼吸一口,捏着琴谱重新坐在了琴桌之前。

    “那我开始了?”兰雪声眨眼,在得到风曦的回应之后,她便循着自己在梦中琢磨到的“喜”意拨响了琴弦。

    她这回奏出来的琴曲果然不再似上次那般激昂急躁,风曦听着那曲中的一派悠然闲适,不禁微微点了点头。

    ——对了,这才是所谓最纯粹的“喜”志。

    这样的喜意或许是不够深刻,也不够跌宕,可它足够干净清澈,不曾被任何多余的情绪干扰。

    它是世间每一个生灵在不经意间都能拥有的喜意,渺小,寻常,却又足以打动人心。

    ——这样就足够了。

    风曦阖眼任自己沉入那一派清空朗月,直到那曲子的余音尾韵都被微风带走。

    她掀起眼皮正对上兰雪声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风曦在那目光之下,轻巧地一点下颌:“这回对了。”

    “成,那我就琢磨怎么制你这个琴弦去啦!”兰雪声猛一拍手,继而换好衣裳,欢欢喜喜地拎着资料上班看店去了。

    尚留在琴边的风曦抱胸静静凝望着她的背影——她有时候觉得,这姑娘可真不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