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伍的打法
闫雨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自己急促的呼吸压下，眼睛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场边的记分牌。
呵，10:0阿。
闫雨略带些无奈的摇摇头，乌黑发梢上的汗液被顺势甩下。
这一个球处于他的发球轮，裁判随手一扔，银白色的小球在半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他的手中。
小球？
他接住球，自嘲地笑笑，心里突然对这深爱了半辈子的小球充满了仇恨。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闫雨的心里是充满了不甘的。
他是一名极端反手利灵巧性球员，精细的台内小球技术和强悍的反手暴力弧圈使得他在40球改革初期吃遍了红利。
可惜啊，他的正手太弱了。
弱到无法支撑起他的全台进攻体系，一旦被逼入中远台相持，一旦无法死守近台，他就会被迫全场跑动，只为了避免正手防线被对方一板轰穿。
他的主管教练也曾恨铁不成钢的批评他是单纯为了不用正手而加强反手。
可惜，在那个年代他并未真正重视这件事情，妄图用他的超强特长来掩盖自己的短板。
闫雨几乎成功了，在那个短暂的40大球年代，他的世界排名来到了世界第二的位置。
可惜，40大球终究只是一个过渡年代，40+时代到来了。
他的精细台内控制再强，更加轻量速度更快的40+全新材料大球也基本是废了他的灵动性，正手疲软，单板质量不足暴露无遗的他就连近台也做不到绝对防守。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近台被废，远台全台跑动使用反手。
终于，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他的腿部韧带在赛场上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也就是，今天。
一个愣神，他已经耽误了十多秒的时间没有发球，观众席上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闫雨，place。”
裁判手里捏着一张黄牌，却迟迟没有发出，她的眼睛略有些怜悯的看着闫雨。
闫雨抱歉的笑笑，他将手里的小球在球桌上轻轻的弹了几下，那哒哒的声音像极了催促着他及早结束这场屈辱之战的闹钟。
接下来是刻入他骨子里25年的动作。
俯身，抛球，球拍下切。
短侧下旋。
球桌对面的米拉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随手用自己的六边形球拍摆了个反手半台冒高。
闫雨眼睛一亮，这是他刻进骨子里的得分套路。
他拖着受伤的右腿迅速横移，手臂内曲到极致，从腰部开始发力，大臂带小臂，小臂带手，手腕如同闪电般抽出。
啪嗒！
这一球势大力沉又不失速度，如同奔驰的惊雷直劈米拉斯的正手半台。
米拉斯似乎根本就没有接球的想法，微微一侧身让这颗球飞了出去。
闫雨苦涩一笑，他心里明白，这是对面那名瑞典暴躁小哥对自己最后的好意。
不剃零头。
下一个球闫雨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匆匆一个发球下网自杀结束了所有。
这场比赛的大比分，被永远的定格在了4;0。
..........
赛后，他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婉拒了队友的好意，支开了自己的教练，甚至没有去处理自己的腿伤，就这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躺在酒店的床上，将房门反锁。
他原以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会哭的伤心欲绝，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闫雨平静的侧头看向窗外，落地窗倒映他略显消瘦的面庞。
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打乒乓球。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感受着这难得的空白。
这种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不去担忧的时光，真的是很难得。
渐渐的，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道光门在他眼前浮现。
他在那道门里，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那个被高年级学长摁在远台一脸倔强用正手反拉的小男孩。
他看着那小男孩漂亮流畅的正手发力动作，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自己当初，是喜欢用正手的啊。
他的心跟随着那颗小白球从远台一直飘，一直飘，随后一下子沉入谷底。
因为那颗球并没有拉上台。
闫雨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着小男孩一脸的不服，忍不住出声道：“喂，你这么小，还会涨力气的。”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闫雨浑身一颤。
“那有什么意思，如果正手无力的话，还不如打近台反手。”
闫雨默然。
他的手默默地搭在光门，似乎一用力就能推开。
他想告诉小男孩，是他们错了。
他想告诉小男孩，逃避问题是一辈子无法成功的。
但是他没有资格，因为他就是那个逃避问题，一错再错，丧失斗志的懦夫。
闫雨摁在光门上的手死死的握紧，似乎是要将眼前的一切撕得粉碎。
如果........
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会走这条道路么。”
闫雨沉思着，双手并未发力。
蓦然间，眼前的光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仿佛是在欢迎他的进入。
他被这一情况惊醒，他能听到光门里观众阵阵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隐隐约约，几声“闫雨加油”也进入了他的耳朵。
那颗他原以为在赛场上已经死去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想回到赛场。
就是那里。
他压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迈出一步。
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入那扇光门。
闫雨仿佛是在半空中急速下坠，令人目眩的失重感让他恶心的想要呕吐。
就像是度过了几个世纪，他的双脚重新踏到了陆地。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一个踉跄被自己绊倒在地。
轰！
四面八方传来惊讶的吵闹声，这股喧闹瞬间将闫雨惊醒。
他抬起头，略带些茫然地环视一圈四周，那些熟悉的观众席，熟悉的裁判，熟悉的球台，以及手上摁在地胶上那熟悉的触感都让他迅速明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闫雨看着身旁挡板上的英文字样。
“布达佩斯世青赛！”
.............
场边的教练很是焦急的看着闫雨，他以为闫雨在落后三局的情况下心理彻底崩溃，所以才出现脚下不稳的情况。
他呼唤着闫雨的名字，正准备叫出全场唯一的暂停想要把他叫回来。
突然，闫雨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
教练敏锐的察觉到闫雨的眼神除了不知所措之外，还多了一抹锐利。
他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这小子。”
教练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松了一点。
如果他能搏一搏，这局比赛说不定.........
在这一刻，他选择相信自己亲自挑选的弟子！
...........
闫雨已经完全清楚状况了，这就是那场彻底改变他职业生涯的球赛。
布达佩斯世青赛决赛，他作为唯一的华夏16岁选手争夺男单金牌。
而他的对手，则是来自瑞典的18岁小将法尔斯。
在前三局里，他被法尔斯正手正胶反手反胶的打法打的晕头转向，远台对拉也完全居于下风。
最后是被直落四局横扫结束。
由此，他也开始了对正手使用的恐惧心理，进行对反手超级加强，从而彻底走入弯路。
可是，那是前世了。
闫雨眼神锐利的瞥了一眼法尔斯，他现在很清楚法尔斯的情况。
只要能够抢住法尔斯正手弧圈球和盖打明显下沉弧线的前期进行施压，就能够突破那道看似密不可破的防线。
“嚯！”
他尝试着怒号几嗓子，迅速的调动自己，拉了几个正手动作，随后向裁判示意自己刚才摔倒并无问题。
裁判将球扔给他，示意尽快开球。
闫雨看了一眼记分牌，第四局，0；2落后。
他咧嘴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法尔斯一番。
小子，我回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自己急促的呼吸压下，眼睛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场边的记分牌。
呵，10:0阿。
闫雨略带些无奈的摇摇头，乌黑发梢上的汗液被顺势甩下。
这一个球处于他的发球轮，裁判随手一扔，银白色的小球在半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他的手中。
小球？
他接住球，自嘲地笑笑，心里突然对这深爱了半辈子的小球充满了仇恨。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闫雨的心里是充满了不甘的。
他是一名极端反手利灵巧性球员，精细的台内小球技术和强悍的反手暴力弧圈使得他在40球改革初期吃遍了红利。
可惜啊，他的正手太弱了。
弱到无法支撑起他的全台进攻体系，一旦被逼入中远台相持，一旦无法死守近台，他就会被迫全场跑动，只为了避免正手防线被对方一板轰穿。
他的主管教练也曾恨铁不成钢的批评他是单纯为了不用正手而加强反手。
可惜，在那个年代他并未真正重视这件事情，妄图用他的超强特长来掩盖自己的短板。
闫雨几乎成功了，在那个短暂的40大球年代，他的世界排名来到了世界第二的位置。
可惜，40大球终究只是一个过渡年代，40+时代到来了。
他的精细台内控制再强，更加轻量速度更快的40+全新材料大球也基本是废了他的灵动性，正手疲软，单板质量不足暴露无遗的他就连近台也做不到绝对防守。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近台被废，远台全台跑动使用反手。
终于，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他的腿部韧带在赛场上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也就是，今天。
一个愣神，他已经耽误了十多秒的时间没有发球，观众席上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闫雨，place。”
裁判手里捏着一张黄牌，却迟迟没有发出，她的眼睛略有些怜悯的看着闫雨。
闫雨抱歉的笑笑，他将手里的小球在球桌上轻轻的弹了几下，那哒哒的声音像极了催促着他及早结束这场屈辱之战的闹钟。
接下来是刻入他骨子里25年的动作。
俯身，抛球，球拍下切。
短侧下旋。
球桌对面的米拉斯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随手用自己的六边形球拍摆了个反手半台冒高。
闫雨眼睛一亮，这是他刻进骨子里的得分套路。
他拖着受伤的右腿迅速横移，手臂内曲到极致，从腰部开始发力，大臂带小臂，小臂带手，手腕如同闪电般抽出。
啪嗒！
这一球势大力沉又不失速度，如同奔驰的惊雷直劈米拉斯的正手半台。
米拉斯似乎根本就没有接球的想法，微微一侧身让这颗球飞了出去。
闫雨苦涩一笑，他心里明白，这是对面那名瑞典暴躁小哥对自己最后的好意。
不剃零头。
下一个球闫雨连挣扎的想法都没有，匆匆一个发球下网自杀结束了所有。
这场比赛的大比分，被永远的定格在了4;0。
..........
赛后，他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婉拒了队友的好意，支开了自己的教练，甚至没有去处理自己的腿伤，就这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躺在酒店的床上，将房门反锁。
他原以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会哭的伤心欲绝，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闫雨平静的侧头看向窗外，落地窗倒映他略显消瘦的面庞。
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打乒乓球。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感受着这难得的空白。
这种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不去担忧的时光，真的是很难得。
渐渐的，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隐隐约约似乎有一道光门在他眼前浮现。
他在那道门里，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那个被高年级学长摁在远台一脸倔强用正手反拉的小男孩。
他看着那小男孩漂亮流畅的正手发力动作，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自己当初，是喜欢用正手的啊。
他的心跟随着那颗小白球从远台一直飘，一直飘，随后一下子沉入谷底。
因为那颗球并没有拉上台。
闫雨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着小男孩一脸的不服，忍不住出声道：“喂，你这么小，还会涨力气的。”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闫雨浑身一颤。
“那有什么意思，如果正手无力的话，还不如打近台反手。”
闫雨默然。
他的手默默地搭在光门，似乎一用力就能推开。
他想告诉小男孩，是他们错了。
他想告诉小男孩，逃避问题是一辈子无法成功的。
但是他没有资格，因为他就是那个逃避问题，一错再错，丧失斗志的懦夫。
闫雨摁在光门上的手死死的握紧，似乎是要将眼前的一切撕得粉碎。
如果........
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会走这条道路么。”
闫雨沉思着，双手并未发力。
蓦然间，眼前的光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仿佛是在欢迎他的进入。
他被这一情况惊醒，他能听到光门里观众阵阵的欢呼声和呐喊声。
隐隐约约，几声“闫雨加油”也进入了他的耳朵。
那颗他原以为在赛场上已经死去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想回到赛场。
就是那里。
他压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迈出一步。
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入那扇光门。
闫雨仿佛是在半空中急速下坠，令人目眩的失重感让他恶心的想要呕吐。
就像是度过了几个世纪，他的双脚重新踏到了陆地。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一个踉跄被自己绊倒在地。
轰！
四面八方传来惊讶的吵闹声，这股喧闹瞬间将闫雨惊醒。
他抬起头，略带些茫然地环视一圈四周，那些熟悉的观众席，熟悉的裁判，熟悉的球台，以及手上摁在地胶上那熟悉的触感都让他迅速明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闫雨看着身旁挡板上的英文字样。
“布达佩斯世青赛！”
.............
场边的教练很是焦急的看着闫雨，他以为闫雨在落后三局的情况下心理彻底崩溃，所以才出现脚下不稳的情况。
他呼唤着闫雨的名字，正准备叫出全场唯一的暂停想要把他叫回来。
突然，闫雨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
教练敏锐的察觉到闫雨的眼神除了不知所措之外，还多了一抹锐利。
他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这小子。”
教练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松了一点。
如果他能搏一搏，这局比赛说不定.........
在这一刻，他选择相信自己亲自挑选的弟子！
...........
闫雨已经完全清楚状况了，这就是那场彻底改变他职业生涯的球赛。
布达佩斯世青赛决赛，他作为唯一的华夏16岁选手争夺男单金牌。
而他的对手，则是来自瑞典的18岁小将法尔斯。
在前三局里，他被法尔斯正手正胶反手反胶的打法打的晕头转向，远台对拉也完全居于下风。
最后是被直落四局横扫结束。
由此，他也开始了对正手使用的恐惧心理，进行对反手超级加强，从而彻底走入弯路。
可是，那是前世了。
闫雨眼神锐利的瞥了一眼法尔斯，他现在很清楚法尔斯的情况。
只要能够抢住法尔斯正手弧圈球和盖打明显下沉弧线的前期进行施压，就能够突破那道看似密不可破的防线。
“嚯！”
他尝试着怒号几嗓子，迅速的调动自己，拉了几个正手动作，随后向裁判示意自己刚才摔倒并无问题。
裁判将球扔给他，示意尽快开球。
闫雨看了一眼记分牌，第四局，0；2落后。
他咧嘴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法尔斯一番。
小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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