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谢谢您，阿姨
方皓拿着手里的“老年报”愣在那儿，老人在门口出现，慢慢移向沙发，方皓赶紧向里挪，老人摆摆手示意方皓坐下，老人绕着茶几走向沙发的另一头，手扶着已经露出海绵的沙发扶手小心坐下，同时发生一声释怀的叹气声。
“这是我坐习惯的位置，一会儿太阳能照过来，暖和！”
方皓点点头微笑着表示理解。
老人扭头看向方皓手中的那堆报纸，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方皓像做错了事似的，慌忙将手里的报纸放回茶几下层。
“没想到你会再来，我前天等了一天没有你的信儿，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想着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咽气了也不能安息了……你今天能来对我来说算是老天可怜我吧，老天怕我死不瞑目……”
方皓没想到她在老人这里还会得到如此迫切的被需要，一阵温热的东西从体内流过，方皓满怀感激地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做好这件事，不只是为眼前虚弱的老者，也是为了自己，方皓未来的生活。
“阿姨，既然您这么信任我，那我觉得我必须向您承认，之前我确实是想退缩，嗯，怎么说呢？还是坦诚的对您说吧，阿姨，我这个人现在状态不是很好，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理上有了些问题……哦，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精神病，目前来看，我自己都还能掌控自己……嗯，我说的夸张了，实话实说应该是我能掌控70-80%的自己吧？
阿姨，不知您能理解我的话吗？我有一部分是失控的状态，它正想逃离我，我不怪它，是我自己没有善待它，但我不想失去它，我想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正常的人……”
一顿胡言乱语后方皓停了下来观察老人的反应，明显能看出的是老人脸上显露出惊恐的表情，这样的情形让方皓忐忑不安。
“阿……阿姨，我的表达能力不是太好，不知道我说出的这些，您是怎么想的，但我向您保证，我目前没有伤害谁的念头，这点我保证我有控制力，千万别让我说的话吓到您。或者如果……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离开，我无意打扰您的生活……其实，我……我这是第一次和别人讲自己的状况，真的很难开口……”
方皓低下头，阴郁的心情再一次袭向方皓，那种想哭却无法流出眼泪的沉重抑郁几乎将方皓掩埋。方皓不敢直视老人的目光，只能被动等待命运的宣判。
“孩子，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真实的感受吗？”
良久的沉默后，老人居然首先怀疑的是方皓的真诚，这个倒出乎方皓的预料，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在这儿说谎？方皓刚想辩解，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书柜，慢慢接着说下去。
“我也有你这种感受，几十年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一点点在被掏空，我渐渐失去了许多，快乐、幸福、爱与被爱的能力、与人交往的意愿，还有我的食欲、我的睡眠……很多很多，我几乎成了一个空心人，这样的感受真的是生不如死……”
方皓抬起头用刚刚老人的惊恐表情回望身旁这位正在对着空气说话的虚弱老人。
“我也是第一次对别人讲这些，我想我应该不会吓着你吧。”
老人缓缓转向方皓，在与老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方皓如电击般不禁一颤，身上的阴郁随之被抖掉了厚厚的一层。接下来方皓感受到两行久违的热乎乎的泪水滚落下来，被压抑太久坚硬的东西正在方皓体内溶化，方皓原本僵着的躯体渐渐柔软。
“孩子，我很羡慕你，你还有哭的能力，还有眼泪流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情感宣泄了，放不出来，憋在心里的感受……唉……”
老人默默将一包纸巾推向方皓，方皓颤抖着不肯接，不想中断自己的哭泣。失而复得的哭泣本能，现在再次拥有它让方皓感到无比的珍惜，为此方皓要任性地哭个痛快。
在老人的默默陪伴和包容中，不知过了多久，方皓渐渐平息了下来，她拿起纸巾擦试着残余的泪水和鼻涕，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让自己从里到外都静下来。
“对不起，阿姨，我有些失态了。”
老人主动伸出手，方皓配合着将自己的手伸过去，老人轻轻拉住方皓的手微微用力握在一起，这个时刻没有言语，老人看向窗外刚刚探头的冬日暖阳，一脸平静地望向它。
老人的手干巴巴的，也没有过高的温度，但它传递给方皓的能量，支撑起了她与外界重新沟通的桥梁。在老人的手中，方皓似乎又回到了人世间，人与人最简单的关系，没有太多的算计，也没有太多的顾虑，更不会有什么规章制度，如同人类最初时的一个手语、一个微笑、一声啼哭，简单又纯粹的交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此相近，近到共同感受开心、悲伤、幸福、忧虑、温暖、烦闷……相互支撑，不再孤单。
是的，此时此刻，在这个阳光即将铺满的小屋，方皓和这位之前从未谋面的老人产生了相同的情感，并且她们能相互感知和理解，这让她们原本孤单的两个人拉近了距离，从而排挤出那份孤独，相互宽慰，共同抵御身上即将流失的宝贵东西。
“真的谢谢您，阿姨，非常感谢您。您让我找回了之前被我自己抛弃的一些东西，我一度以为自己不需要它们了，我固执又倔强的想象着自己一个人能生活的更好……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重新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但却无比真实的人，人是不能脱离人生存的，我们需要彼此传递温暖，给予支撑，不只我需要，别人也需要……
老人握着方皓的手有些颤抖，方皓下意识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去握住老人干凉的手，没有过多的言语，就这样静静握住，等待着柔和的阳光移向她们，包围她们。
那天回到自己的小屋已是下午，很久没有的饥饿感抓心挠肝地向方皓呼喊需要食物，不，不是简单的食物，是美味可口的食物。方皓进入平日里只用电来烧水的厨房，查看燃气灶是否还能打开火，“啪啪啪……”一股蓝色的火焰由中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两个完美的火圈，火焰转变为黄红色跳跃着向上空飞舞，热量随之扑向方皓。方皓微笑着表示满意，将它暂时熄灭。冰箱不会有什么菜，就不用看了，方皓想都没想冲下楼向菜市场走去。
午后阳光充足，市场人流川息，穿行其中与陌生人相互摩擦而过，这样的体验让方皓再次感受到回归正常人类生活的幸福和踏实。店家的吆喝声、买家的还价声、一旁等待的孩童嬉闹声、老人的抱怨声……一切都如此生动真实。方皓突发其想就馋饺子了，于是在眼前的肉铺站住，之后又拎着大葱、白菜、还有一小袋面，当然方皓没忘记再买一根小巧的擀面扙。方皓为自己头脑的理性清醒而暗暗表扬了自己。
和面、切菜、拌馅、再到擀皮、包饺子，最后下锅时已是一个小时后了，期间方皓不断安抚我饥饿的肚子，再等一等哈，好饭不怕晚，今天会让你品尝到好吃的美食。
热乎乎的饺子送到嘴边时，牙齿最先接触到那热度，香美的馅汁流到舌尖的那一刻，方皓的泪水又流下来了，这次方皓知道了什么叫幸福的眼泪，方皓边哭边笑吃着自己包的饺子。
那晚方皓睡的很好，如婴儿般酣睡至天亮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这是我坐习惯的位置，一会儿太阳能照过来，暖和！”
方皓点点头微笑着表示理解。
老人扭头看向方皓手中的那堆报纸，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方皓像做错了事似的，慌忙将手里的报纸放回茶几下层。
“没想到你会再来，我前天等了一天没有你的信儿，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想着我这把老骨头就是咽气了也不能安息了……你今天能来对我来说算是老天可怜我吧，老天怕我死不瞑目……”
方皓没想到她在老人这里还会得到如此迫切的被需要，一阵温热的东西从体内流过，方皓满怀感激地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尽最大的能力去做好这件事，不只是为眼前虚弱的老者，也是为了自己，方皓未来的生活。
“阿姨，既然您这么信任我，那我觉得我必须向您承认，之前我确实是想退缩，嗯，怎么说呢？还是坦诚的对您说吧，阿姨，我这个人现在状态不是很好，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理上有了些问题……哦，阿姨，您别误会，我不是精神病，目前来看，我自己都还能掌控自己……嗯，我说的夸张了，实话实说应该是我能掌控70-80%的自己吧？
阿姨，不知您能理解我的话吗？我有一部分是失控的状态，它正想逃离我，我不怪它，是我自己没有善待它，但我不想失去它，我想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正常的人……”
一顿胡言乱语后方皓停了下来观察老人的反应，明显能看出的是老人脸上显露出惊恐的表情，这样的情形让方皓忐忑不安。
“阿……阿姨，我的表达能力不是太好，不知道我说出的这些，您是怎么想的，但我向您保证，我目前没有伤害谁的念头，这点我保证我有控制力，千万别让我说的话吓到您。或者如果……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我可以离开，我无意打扰您的生活……其实，我……我这是第一次和别人讲自己的状况，真的很难开口……”
方皓低下头，阴郁的心情再一次袭向方皓，那种想哭却无法流出眼泪的沉重抑郁几乎将方皓掩埋。方皓不敢直视老人的目光，只能被动等待命运的宣判。
“孩子，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真实的感受吗？”
良久的沉默后，老人居然首先怀疑的是方皓的真诚，这个倒出乎方皓的预料，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在这儿说谎？方皓刚想辩解，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书柜，慢慢接着说下去。
“我也有你这种感受，几十年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一点点在被掏空，我渐渐失去了许多，快乐、幸福、爱与被爱的能力、与人交往的意愿，还有我的食欲、我的睡眠……很多很多，我几乎成了一个空心人，这样的感受真的是生不如死……”
方皓抬起头用刚刚老人的惊恐表情回望身旁这位正在对着空气说话的虚弱老人。
“我也是第一次对别人讲这些，我想我应该不会吓着你吧。”
老人缓缓转向方皓，在与老人目光相撞的瞬间方皓如电击般不禁一颤，身上的阴郁随之被抖掉了厚厚的一层。接下来方皓感受到两行久违的热乎乎的泪水滚落下来，被压抑太久坚硬的东西正在方皓体内溶化，方皓原本僵着的躯体渐渐柔软。
“孩子，我很羡慕你，你还有哭的能力，还有眼泪流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情感宣泄了，放不出来，憋在心里的感受……唉……”
老人默默将一包纸巾推向方皓，方皓颤抖着不肯接，不想中断自己的哭泣。失而复得的哭泣本能，现在再次拥有它让方皓感到无比的珍惜，为此方皓要任性地哭个痛快。
在老人的默默陪伴和包容中，不知过了多久，方皓渐渐平息了下来，她拿起纸巾擦试着残余的泪水和鼻涕，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让自己从里到外都静下来。
“对不起，阿姨，我有些失态了。”
老人主动伸出手，方皓配合着将自己的手伸过去，老人轻轻拉住方皓的手微微用力握在一起，这个时刻没有言语，老人看向窗外刚刚探头的冬日暖阳，一脸平静地望向它。
老人的手干巴巴的，也没有过高的温度，但它传递给方皓的能量，支撑起了她与外界重新沟通的桥梁。在老人的手中，方皓似乎又回到了人世间，人与人最简单的关系，没有太多的算计，也没有太多的顾虑，更不会有什么规章制度，如同人类最初时的一个手语、一个微笑、一声啼哭，简单又纯粹的交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如此相近，近到共同感受开心、悲伤、幸福、忧虑、温暖、烦闷……相互支撑，不再孤单。
是的，此时此刻，在这个阳光即将铺满的小屋，方皓和这位之前从未谋面的老人产生了相同的情感，并且她们能相互感知和理解，这让她们原本孤单的两个人拉近了距离，从而排挤出那份孤独，相互宽慰，共同抵御身上即将流失的宝贵东西。
“真的谢谢您，阿姨，非常感谢您。您让我找回了之前被我自己抛弃的一些东西，我一度以为自己不需要它们了，我固执又倔强的想象着自己一个人能生活的更好……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重新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但却无比真实的人，人是不能脱离人生存的，我们需要彼此传递温暖，给予支撑，不只我需要，别人也需要……
老人握着方皓的手有些颤抖，方皓下意识用自己的另一只手去握住老人干凉的手，没有过多的言语，就这样静静握住，等待着柔和的阳光移向她们，包围她们。
那天回到自己的小屋已是下午，很久没有的饥饿感抓心挠肝地向方皓呼喊需要食物，不，不是简单的食物，是美味可口的食物。方皓进入平日里只用电来烧水的厨房，查看燃气灶是否还能打开火，“啪啪啪……”一股蓝色的火焰由中心向四周扩散，形成两个完美的火圈，火焰转变为黄红色跳跃着向上空飞舞，热量随之扑向方皓。方皓微笑着表示满意，将它暂时熄灭。冰箱不会有什么菜，就不用看了，方皓想都没想冲下楼向菜市场走去。
午后阳光充足，市场人流川息，穿行其中与陌生人相互摩擦而过，这样的体验让方皓再次感受到回归正常人类生活的幸福和踏实。店家的吆喝声、买家的还价声、一旁等待的孩童嬉闹声、老人的抱怨声……一切都如此生动真实。方皓突发其想就馋饺子了，于是在眼前的肉铺站住，之后又拎着大葱、白菜、还有一小袋面，当然方皓没忘记再买一根小巧的擀面扙。方皓为自己头脑的理性清醒而暗暗表扬了自己。
和面、切菜、拌馅、再到擀皮、包饺子，最后下锅时已是一个小时后了，期间方皓不断安抚我饥饿的肚子，再等一等哈，好饭不怕晚，今天会让你品尝到好吃的美食。
热乎乎的饺子送到嘴边时，牙齿最先接触到那热度，香美的馅汁流到舌尖的那一刻，方皓的泪水又流下来了，这次方皓知道了什么叫幸福的眼泪，方皓边哭边笑吃着自己包的饺子。
那晚方皓睡的很好，如婴儿般酣睡至天亮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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