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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别回来的太晚

    外面的天起风了有些凉,我再次看向院门口的方向,之后赌着气转身回到家里。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从桌子上抬起迷糊的脑袋时,看到妈妈正在灶台旁忙着,我呆呆着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了,妈妈这是才回来吗?我迟疑地扭头看了看姐姐依旧严严关闭的房门,和爸爸那屋已经敝开的门,仿佛一切还在梦里般既虚幻又真实。我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只有傻傻地在桌旁发呆。妈妈转身时看了我一眼,再次转身时说道:

    “没事的话,帮我把馒头捡出来,还有锅里的粥盛一下吧!”

    妈妈的声音很轻很低,我以为那是梦里的一部分,依旧没有反应的发呆。

    “和你说话呢,时间不早了都饿了吧!”

    妈妈的“饿”字提醒了我,肚子空空的感觉将我拉回现实,我的气又找了回来,而且有了刻意报复的恶意,我正想说几句委曲话,但妈妈一瘸一拐的怪异走路姿势让我将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早上出门时妈妈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这一天去哪儿了?干什么了?腿怎么了?

    我还是站了起来,按着妈妈的指示机械得做着。其实这会儿我是应该也想问妈妈腿怎么了的,但倔强还记仇的我就是开不了口。

    “你的腿怎么了?”

    在餐桌上吃饭时,还是姐姐问出了我想问。之前姐姐几乎不会关注家里的事,尤其是妈妈的事她几乎从不过问。今晚姐姐略有温情的关心显得有些意外,我想大概是与白日里爸爸对她的嘱咐有关吧。

    “没,没事的,不是腿,是脚,不小心崴了一下,没,没事……”

    妈妈的回答有些慌乱,似乎妈妈也不适应姐姐突然的关心。姐姐端着碗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她低头看向妈妈的右脚,我随着姐姐一同看了过去。妈妈没来得及清理的鞋上都是灰尘,连裤子上也是,很脏的样子。我和姐姐几乎同时将眼神从妈妈下面往上移,直到妈妈窘迫的面容出现,我俩又都低下了头,埋头夹着菜,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屋子里有扭伤药油,小妹,你来拿一下。”

    姐姐放下碗在进屋前说,我受宠若惊般立马站了起来跟在姐姐后面,这是我有记忆以来姐姐第一次主动让我进她的房间。我虽然已经很多次偷偷进来过,但站在那儿依然新奇地四处张望。上午的那些资料正摊开在桌子上,我心里暗暗再次为自己所做的事高兴,姐姐已经在用它们了,看样子这些资料对姐姐很有用的。姐姐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找出一个棕褐色的瓶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交给我。

    “记住,先用热水敷患处,然后再上药。”

    “嗯,好。”

    “去吧,帮我把门关上。”

    “嗯,好。”

    我无比乖地听从姐姐的话,按照去做。妈妈正在收拾碗,我将手里的瓶子递给妈妈。

    “姐姐说,先要用热水敷伤处再上药。”

    我应该谢谢姐姐,是姐姐让我又一次和妈妈开口说话,话一旦说出来后,之前的怨气也就消散了。妈妈拿着瓶子呆看着,但又似乎没有看只是呆着而已,我瞧见她的眼眶红了。

    “妈,你去用热水洗一洗吧,桌子上的碗我收拾。”

    妈妈看了我一眼,转过身的时候,泪水已无法遏止地滚落下来。我装作没看见赶紧去捡桌子上的碗和盘。

    水龙头里的水还是有些凉,我在想如果家里未来总是这样该多好。妈妈已经将满是灰尘的外裤换下,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包着发红的脚。我将水壶接满水又放在火上烧。

    “妈,你多泡会儿,这壶水很快就烧好了。”

    “不用那么多,这就够了。”

    妈妈的客气让我心里很难受,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也认识到了自己之前的倔强多么的幼稚。我什么也不想说,将暖水瓶里剩下不多的热水小心地添入妈妈的泡脚盆里,然后将空暖水瓶放在灶台上,我耐心地等那壶水烧开。

    晚上我闭着眼却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景象一个又一个飞来飞去,完全不由我控制。妈妈带着刺鼻的药水味进来了,轻手轻脚地钻进我旁边的被子里。

    “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没啥事,只是脚崴了。凌霄给我药油,用上了好了很多。”

    妈妈只在爸爸面前提到了姐姐,没说到我,我心里有些委曲。但妈妈说的也没有错,那缓解妈妈疼痛的药油的确是姐姐给妈妈的。

    “是嘛,凌霄这孩子还是懂事的,毕竟长大了……”

    爸爸对姐姐的表现很是欣慰。

    “嗯,孩子们都长大了,懂事了。”

    我惊喜的听出妈妈说的“孩子们”是包含我的,刚才的不舒服又不知跑哪儿了。

    “你,你今天找到什么活了?”

    “唉,本想着找个轻巧些的,但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在找活干呀。”

    “是吗?上次厂领导来,提到现在的厂矿都不景气,看样子还真是难呀,这样下去更难的。现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会如何真不敢想……”

    我没想到躺在床上多年不与外界接触的爸爸还有这么深的忧虑。

    “是,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心想咋就一下了冒出来这么多要找活的呢,后来我一想,像我这样的女人都得出来,那……”

    “唉,真是难为你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既然出来是为找活干,人又这么多,那咱就不能挑三拣四了,有活干就行了。唉,不容易呀!”

    “那,那你总不能和男人去拼体力呀!”

    “不,不拼,拼咱也拼不过。人家一天背上百袋,我也就五六十袋吧!总不干体力活,身子不顶用了,记得以前年轻插对时,干活和男生比着干,也不觉得自己是女人差多少。现在不行了……”

    “唉……”

    爸爸的叹气声总是让人的心一揪一揪的。

    “慢慢会习惯的,总能适应的。”

    妈妈想必一定很累了想睡觉了吧,但爸爸并不想就此结束。

    “知道你很辛苦,我也帮不上你,反而拖累着你……”

    “说这些干啥,啥帮不帮的,一家人过日子谁能干就多干些,那些年如果没有你的帮……”

    “不说那些了,你得注意自己身体,有些活不能干别硬逞强,尽量找些轻巧的……”

    “我知道,你放心吧,不用为我操心。”

    “还有,那个,就是孩子们上下学时间规律,咱们尽量能按时按点给孩子们把饭做好,别影响了孩子们的学习。毕竟凌霄快高考了,身体对她这个阶段很重要……”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这么晚了,会尽量早些回来的。”

    妈妈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倦意,说的有气无力,连我听了都想睡了。刚才爸爸说的“孩子们”怎么突然又让我不舒服了呢?我迷迷糊糊的在想着。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美丽的梦,梦中我们一家四口出游,那是个什么地方,怎么那么美呢!绿油油的草地,清澈的小溪由山涧流下,鸟儿在蓝天自由飞翔,蝴蝶追逐着一朵朵的花儿……妈妈年轻的脸温柔笑着,爸爸强壮有力地在前面引路,姐姐快乐地拉着我的手在田野里追逐,我们一家人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间,余音绕来绕去忽远忽近久久都不消散……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那个梦未醒的时刻,该有多美好!但那只是我一直不肯丢掉的梦罢了,纵然知道它是不会真实发生的,我还是不放弃。为什么呢?是不是谁都会这样呢?

    说到梦中的那片绿草地,让我想起一个童话故事。嗯,对,是个童话故事,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讲一讲。

    这个故事是爸爸讲给我和姐姐听的,记得那时姐姐的个头还不是很高。我呢?我想那会已经学会走了,但走的还不稳,总是会摔倒。对,你不用这么看我。这个也是在我三岁前的记忆,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记得那个童话故事,我能记得之前的任何事。

    爸爸说要讲好听的童话故事,姐姐开心地拍着手蹦,我也学着姐姐拍手,但没拍好却把自己拍倒在床上。爸爸笑着开始讲了起来。

    从前,在一个幽远的山谷里有一种很特别的小草,它们一生都有一次开花的机会。因为只有它们这种小草才有,而且仅有一次,并且开的花也十分独特美丽,所以它们都十分珍惜也十分期待。这种小草开的花都一样,但颜色却不一样,五彩缤纷几乎从不重样。遗憾的是它们开花的颜色不由它们自己做主,而是由花使来决定。

    这一天清晨,在太阳出来之前,花使来到那个幽谷,今天会有很多小草到了花期。花使无比耐心无比温和地对每一株今天到花期的小草说:你是蓝色的,天空一样的蓝色;你是红色的,火焰一样的红色;你是黄色的,太阳要落山时的暖黄色……这时,花使在一株挺拔的小草前停下了来,它仔细欣赏着那株与众不同的小草,然后高声宣布:你是今天最幸运的一株,你想开什么颜色的花由你决定。这株小草在其它伙伴的欢呼羡慕中才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是呀!这也太幸运了,自己是唯一可以自由决定花儿颜色的。热情的伙伴因为失去了别的可能,便将余下的精力都放在它身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心地给它出主意,建议它什么样的颜色才是最美的,当然每一株草说的都与自己被注定的颜色完全不相似。

    那株幸运的小草在伙伴们的簇拥下有些迷茫,本来它有自己期待的颜色,但是它又觉得伙伴们每一个说的都有道理,这让它很难取舍,它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伙伴。是的,其实它在纠结后已决定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伙伴,但纵然他听从了伙伴们的建议,还是不知如何决定。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太阳即将升起,当阳光洒向它们时,它们各自顶部美丽的花便会绽放。伙伴们终于不再围着它了,它们都全心全意为自己的绽放而做准备。太阳温和地洒向幽谷,一朵又一朵亮丽的花相继绽放,满山遍野充满惊喜欢呼。

    唯独那株最幸运的小草,在它挺拔的枝梗上,擎着一个没有颜色还没有开放就已经枯萎了的小蓓蕾……

    我还记得爸爸在讲完故事后对姐姐说的话,当时姐姐正默默想着什么,我则在一旁哇哇乱叫。爸爸看向姐姐的眼神充满慈爱和期待。

    “凌霄,爸爸觉得你会是那株最幸运的小草,但爸爸相信你一定能为自己选出最美的颜色。爸爸希望能看到你花期到来绚丽绽放的时刻。”

    那时的姐姐脸上洋溢着坚定的自信神情,她走到窗台前,修长白皙的手伸向玻璃瓶中的白色的丁香花,姐姐说她想成为最纯洁的白色丁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