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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看到李儒墨来饭馆里,吴萍的神色有点奇怪,因为李儒墨不是饭点来的,而且他对李儒墨有点印象,尤其是对那个吕阳初假扮的瞎子有印象。

    “你有事吗?”吴萍见李儒墨也没有要吃饭的意思问道。

    “你们这里招兼职吗?我是隔壁xx大学的学生。”

    “不招。你上别家问问吧。”

    “我看你这平时生意挺好的,饭点的时候都忙不过来。”

    “忙得过来,还有一人呢,这会儿没在。”

    “你看这样行不,你们不忙的时候,我就在学校上课,你们开始忙了我就过来,也不用你们管食宿,比招一个人划算多了。”李儒墨早就注意到,吴萍的饭馆贴在招工启事,现在还一直贴着。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招兼职!”

    “你可以先观察几天,我要是干的不行,再让我走也行,反正不签合同,你也没什么损失。”

    “你这小孩,听不懂人话是吗?”

    两人正要继续争执,饭馆的门开了,李儒墨知道,这个点应该是她的丈夫严明城买完菜回来了。

    听到两人似乎在争执,走了过来,李儒墨将之前那些说辞又重复了一遍,他知道这家饭馆是严明城做主,之所以要先找吴萍说,一是想探一下吴萍的态度,二是不能让他们怀疑到自己已经暗中观察了他们好久。

    “我们店里不招兼职,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吴萍显得有点没好气。

    “你要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我看附近招兼职的地方挺多的。”严明城说。

    “是这样的,我师父就住在附近,我想着离他近一点。大姐,你还有印象吧?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你认识他师父?”严明宽问吴萍

    “见过一面,一个瞎子,看着像算命的。”潜台词“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就差没说出口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师父是大老远从家乡过来看我的。他老人家一辈子没来过大城市,我就想带他到处走走,带他吃点好吃的,才来您这吃饭。他看我把生活费都给花了,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留下来,做一点小玩意,晚上拿到夜市去卖,给我赚点生活费,这才留下来的。”一口气将编的故事讲出来,李儒墨有点心虚,也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

    “隔壁这么多店呢,你随便找一家不是一样的吗?”

    “我们店里正好也缺人手,我看小伙子蛮孝顺的,要不就留下吧。”

    “可是……”吴萍仍有些犹豫。

    严明宽凑吴萍耳边嘀咕了几句。吴萍也就没再说什么了,接着谈了一下条件,最后讨价还价一番之后,约定从明天开始,上班时间是每天早上十一点到下午两点,晚上五点到八点,节假日随叫随到。李儒墨算是迈出了整个计划的第一步,至于这个计划究竟要多久,中间会不会出现意外,就不是能自己掌控的。

    这一个过程注定是漫长而痛苦的,每天重复而枯燥的体力劳作勉强还能接受,但李儒墨骨子里的骄傲让他很厌恶这种算计人心,引人入瓮的把戏,他可以用爱的名义把这种行为当成是“善意的谎言”,可终归也无法驱散那种厌恶感。

    每天工作六个小时,其他时间他也不能待在店里,因为李儒墨告诉他们的身份是个在读大学生,至于逼仄的出租屋他也不想久待,于是晚上下了班之后,他就喜欢一个人到河边走走,想一些事情,亦或是单纯地放空一下大脑。

    天气渐冷,那些晚上出来遛弯的老头老太太也少了,河堤上人不多,一排路灯照着河边空旷的路延伸到远方。在一片树影下,坐着一个黑影,李儒墨见过很多次了,那是一个钓友,一开始在这河里钓鱼的人不少,就属他最有毅力,这大冷天的也没阻碍他钓鱼的热情。

    李儒墨对钓鱼不感兴趣,但是他三哥十分热衷钓鱼,所以也听他说过一些,这个时间,这种天气钓鱼大概率是钓不到什么鱼的,可能也就过过钓鱼的瘾。

    “嘿!小伙子,借个火。”树影下的黑影站起身,走到路灯下,李儒墨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的正脸,轮廓方正,身条笔挺,

    李儒墨掏出打火机递过去,他接过打火机,打着了火,熟练地点上,又从盒里抽出一支,连同打火机一起递过来。

    “谢谢。”李儒墨自然地接过来,点上了。李儒墨开始接触烟是大学和室友们一起开黑玩游戏时,他对烟没什么好印象,只不过大家抽,他跟着做做样子,吸进去在口腔里转一圈吐出来。可是在长海市的这几个月,他渐渐发现他似乎离不开了,他需要它给自己大脑短暂的安宁。

    “年纪轻轻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想开一些,生活没那么好,但至少没那么糟。找一点喜欢的事情做,别钻牛角尖。”

    李儒墨心里暗笑,自己成天给人看相,没想到自己着了相,还被人看出来了。不过他这话语中的善意李儒墨是知道的:“嗯,谢谢。”

    “小伙子做什么的呀?”

    “学生。”

    “看着不像,想得太多,容易显老。”那人笑着说。

    “看来是天意啊……”李儒墨望着天空悠悠地说。

    “啊?”那人被李儒墨没头没脑的话搞得一脸疑惑。无论去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多留一个心思,

    “下个月三号,不是个好日子,无论要去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多留一个心思,千万千万要记住。”

    “你什么意思?”

    “总之,到了那一天,自然就有分晓了。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今天的话。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李儒墨把烟熄了,踩灭,然后就转身走了,留下那人一脸错愕。李儒墨见人无数,但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如此多的萧杀之气。本来李儒墨并没有打定主意,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可是那个人的无意中的善举,让李儒墨感觉到,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指引。

    经过几个月以来的旁敲侧击和摸索分析,李儒墨基本已经摸清了吴萍夫妇对待当年那件事的态度。吴萍当然能够意识到,在那件事情上,她是有相当大的责任的,但只有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吕阳初身上,才能减轻她内心的负罪感,随着时间推移,随着初为人母,他对吕阳初的恨意,大多是出于心理惯性和逃避。

    相比之下,严明城就看得明白多了。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也明白吴萍的坚持,作为局外人,事情已经发生了,纠结对与错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他更在意的是,吕阳初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无论过去多久,血脉里的亲情是不会断的。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们父女相认,他是最大的获益者。所以唯一能够解开死结的人,是严明城,也只有通过严明城的口,才能让吴萍重新去审视这件事情。

    又是一个年元旦,长海市的冬天寒冷刺骨,李儒墨不知道这种寒冷是来自外界,还是来自内心,只是觉得这个冬天好冷。他与吕阳初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由于怕他担心,李儒墨一直谎称自己在一家药企实习,并没有告诉他实情,两人偶有电话往来,但是吕阳初每次提出要见面,他便以工作不便拒绝。

    中午的忙碌刚刚过去,李儒墨累瘫在前台的椅子上,难得歇一会,这时电话响了,是吕阳初,刚一接通,吕阳初气冲冲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臭小子,你马上过来见我!”

    李儒墨一思索,马上感觉到应该是事情败露了,索性也不装了,问他:“您在哪?我这就过去。”

    见到李儒墨的样子,吕阳初的火气便已消了大半,他看到李儒墨在身心的双重压力下变得干瘦的身子和凹陷的脸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握住了李儒墨的手,又察觉到李儒墨的手因为在长期的体力劳动时留下的老茧和伤痕,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哽咽:“臭小子,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您,您还能让我来吗?”李儒墨故作轻松。

    “走!跟我回家去,咱们回去。我不能看着你这么受苦。”吕阳初摩挲着李儒墨的手,流着眼泪说。

    “这个时候放弃,那我之前的苦不就白受了吗?”李儒墨笑笑,去擦吕阳初眼角的泪。

    “你让我怎么过意得去哇!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咱回去,啊。”

    “事情已经有转机了。”

    “真的?什么转机?”吕阳初一把握住李儒墨的手,追问道。

    没来由地,李儒墨感到心里一揪,可是脸上没有太显露出来:“我已经摸清了两个人的态度,正在通过她的丈夫严明城来劝她,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和契机。”

    “好好!”吕阳初的手又握紧了几分,随即又关切地问:“你呢?你过得怎么样?你现在是在她店里?住哪里?钱够花吗?”

    “我还行,别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你住哪儿,你带我去看看。”

    “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做事。您带东西来了吗?我给您伪装一下,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去看看他们吧。”

    “我今天就是来看你的,你给她打电话,请一天假,咱俩好好聚聚。”

    “今天真请不了,元旦放假,店里都忙不开。我一请假,他们更忙不过来了。”

    “就——”

    “别说了。”李儒墨打断他的话:“这会儿还没到饭点,我还能陪您一会儿。”

    最后,李儒墨没拗过吕阳初,还是去了自己的住处。两人穿过一条挂满了铁丝和衣服的窄巷子,里面是一个铁门,打开青色的铁门,是一条幽深的走廊,两边对称排着十几个暗红色小门,每个小门里面住着一户。走进走廊,左手边是一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楼道的灯像是坏了,只有微弱的光线,李儒墨拿出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带着吕阳初从楼梯往下走,下面又是一条走廊,排着七八间房,走廊上的常年灯亮着。李儒墨关了手机灯,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开房门,就看见一张单人铁架床,床边一个小柜子,一把铁制椅子,柜子摆着一个烟灰缸,几本书,一个玻璃杯,一个塑料杯上插着牙刷牙膏,墙上挂着两个毛巾,一瓶洗发水,一瓶沐浴液,一扇开向楼道的窗户,床下隐约能看到一个半开的行李箱。

    看着这个不到8平米的房子,吕阳初的口一张一合,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眶又红了,

    “我说了别来,别来,死活拽我来,你看,又要哭上了。”李儒墨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关上了灯,就要拉他出去。

    “没钱了你告诉我啊,你不是往我心上扎刀子嘛!”

    “咱们出去说吧,这里还有上夜班的在休息呢。”

    “我给你钱,你马上换个好点的地方住,这种地方不是人住的,你不能……”

    “嘘!”李儒墨作嘘声的手势:“出去再说。”

    走到外面后,不等吕阳初开口,李儒墨说:“我知道您心疼我,我也有钱用,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穷苦的打工学生,人家要是知道我住得那么好就会怀疑我的用心了。”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总之,我给你找房子去,找到了立马就搬。”吕阳初的口吻不容半点商量的余地。

    “您是不是忘了,今天元旦了。再过十几天学校就放假了,就算要搬,那也得年后搬吧?”

    “那咱们说好了,年后就搬,好不好?”

    “行,听您的。不过有一件事您得听我的。”

    “什么事情?”

    “今年您陪我回家过年好吗?”

    “这……合适吗?我一个外人……”

    “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家人。”李儒墨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深情告白,眼里只有吕阳初,再也没有其他。吕阳初被他深情的眼神触动,不知说什么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李儒墨收回目光:“您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了,他们知道您的情况,也知道去年我在您那里过的年,大家也很欢迎您去,再说,您不是想去体验一下农村的年味吗,这个机会不是正好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反正我就想陪着您,小半年没见,我想死您了,您没有想我吗?”

    “臭小子,明知故问!”吕阳初用手背轻轻揩了一下李儒墨的鼻尖,宠溺地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18号店里放假,回家的票您来订。今晚您就别回去了,在附近找个酒店,我先去店里了,晚上过去找您。”

    “不是说了让你请假吗?”

    “别啰嗦了!记住,要开大床房,我要和您大战三百回合。”

    “臭小子,又说胡话!”

    玩笑归玩笑,夜里李儒墨回到酒店时,两人刚说了几句话,李儒墨便鼾声大作,看着蜷在自己怀里的消瘦的李儒墨,吕阳初心疼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