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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话 真假月亮

    清明节这天,如果白天有雨,晚上也一定会停。

    月亮朦胧。

    城里也没有灯笼。

    糖果南门城外连接新区的大道边有条不起眼的小路,小路深处是一个僻静小院,院里还隐约还透着灯。

    齐正现在正盘膝坐在一张柔软的丝绒垫上,他身前是一张古朴的乌木茶台,茶台旁有一个精致的小碳炉,碳炉上挂着一只银壶,壶里的水已经开始冒着热气,过不了多久水就会开了。

    齐正把手里账本的最后一页看完,没有问题,新城的生意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在这城里混混碌碌了这么多年,再过几年就六十岁,之前在这城里笑过,痛过,五十岁了也一事无成,直到几年前中原北边诸家势力进入这城,选了他,用了他,接着一步步重用他,到现在他已经坐上了总管的位置,不容易,真是不容易,这几年他该做的事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也做了,也该结束了,再过几个月,诸家公子就和胡家大小姐成亲了,他也就该退了,诸家公子还在新区送了他一套宅院给他,到时也应该装修好了,晚年总算可以清净地好好享受下了。

    夜已深,

    炉子上的银壶,慢慢地咕咕作响,水开了。

    齐正看着沸腾的热气,并没有提壶沏茶,而是放下账本,看着房门,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齐正在等一个消息,一个本来很快,很简单的消息,这个消息在他加碳,烧水前就应该已经听到了,但现在壶里的水已经快要烧干了,碳也快燃尽了。

    齐正起身,把房间窗户打开,让夜里的冷风吹进来,冷静一下,然后用手套着毛巾把碳炉上的银壶取下,再把炉子里还剩下的几处明火,用镊子夹入边上的水盆里。

    水盆里,瞬间冒出热气。

    屋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促。

    齐正走回到在丝绒上,重新坐下。

    来人是一位十六七岁,长得剑眉星目,一身富贵衣衫的少年,姓唐,是齐正的侄儿,从小在城外乡下长大,一年前进城来跟在齐正身边学着做事,上个月齐正把他正式介绍给诸家认识,他原本的名太土,诸家便给他改了个名,现在叫唐喜。

    唐喜进门后,一脸慌张,刚要开口,齐正让他先把门窗关上,再说。

    门窗关好后,水盆里的热气不再乱飘。

    齐正对唐喜说:“从头开始讲。”

    唐喜想先喝口茶,但拿起茶台上的杯子,发现杯子里没水。

    齐正回身从边上的雅格里拿了一壶酒,给杯子里倒上。

    唐喜把酒一口喝下,镇定了很多,开口说道:“听老陈说,他被…”

    “叫陈叔,”

    齐正打断了唐喜的说话,“给你讲过几次了,为什么总记不住?”

    唐喜点头,继续说道:“听老,哦不对,听陈叔说,他被赌坊赶出来后,在面摊上喝了点酒,然后独自向十字街口走去了,今晚是清明,店铺都早早关门了,街口很黑,没有灯笼,陈叔也就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齐正拿了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后,接着问道:“那派去的人呢?”

    唐喜咽了一口唾沫,说:“已经死了。”

    齐正不能相信,把杯子重重地放下,盯着唐喜,一字一句问道:“怎么会死了?谁杀的?”

    “不知道。”

    “那你在哪里找到尸体的?”

    “东街年前被烧那家的废墟旁。”

    “这么巧?”

    “是啊,我也奇怪。”

    “那本该死的人呢?”

    “没有看见,尸体周围什么都没有。”

    “现在尸体在哪?”

    “小路口的树下,我用平板车盖住拉过来的,伤口不大,我用毛巾捆住,所以一路上并没有留下血迹。”

    “伤口不大是什么意思?”

    “我也一时说不清楚,或许还有其他致命的地方,要不齐叔你亲自去看看。”

    齐正不再说话,起身,走出了小院,唐喜马上提个灯笼在旁边跟着。

    今夜有月无星,月亮也很模糊,小路口旁边的一棵大树下,一辆板车静静地停在树后的阴影里。

    齐正走到板车旁,让唐喜把灯笼再靠近一些,接着齐正把板车上的黑布慢慢掀开。

    躺在板车上的人,叫黑蝎子,是齐正这几年身边一般不出手的人,中午还在小院里陪着齐正喝了一杯茶,现在就冰冷的躺在齐正面前了。

    黑蝎子现在虽然死了,但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头上身上都没有伤痕,只有脖子上被毛巾厚厚地包住。

    齐正抬起黑蝎子的头,小心地把他脖子上的毛巾一层一层松开,终于看到了血迹,但不多,脖子上的毛巾完全取下后,齐正看到了黑蝎子咽喉处的伤口。

    伤口很短,窄窄得一条直线,似乎已经愈合,现在已经是变成了一道血痕,伤口并没有伤到脖子上的主脉,但就是这道伤口让黑蝎子的咽喉瞬间断了。

    齐正转眼再去看黑蝎子腰间的刀,刀停在刀鞘一半处,黑蝎子的右手现在还紧紧地握着缠着粗布的刀把,临死也没把这刀拔出来。

    好快好准,应该是黑蝎子在咽喉已断时,他根本还没有感觉到,还再继续向前拔刀。

    齐正用黑布把黑蝎子重新盖住,开始在记忆里搜索,但所有的答案都被否定,没有答案。

    唐喜小声问道:“那我们该下一步怎么办?”

    齐正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上次这事没做彻底,公子知道后,只是对我说,如果他真能不可思议的活过来,就是天数了,那就给上天一次面子,让他自己拿了银子离开这城,就算了,也没有责骂我什么,但这次又这样,怎么能行,还指望诸家再原谅我一次,我老了,马上就要退了,退之前还想把你再向上提提,如果现在的情况让公子知道了,我们叔侄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唐喜也慌了,“那怎么办?”

    齐正慢慢冷静下来,问道:“他现在跑哪去了?还知道行踪吗?”

    唐喜一脸不满地说:“这就不知道了,已经彻底消失了,早知道就在赌坊里面动手了。”

    齐正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唐喜脸上。

    “你才进城几天,知道些什么,你当甜水赌坊真是喝水长大的?现在衙门都得给足面子。”

    唐喜用手揉着着脸颊,皱着眉,不再吭声。

    齐正抬头,透过树枝,看着天上的月亮,发现这月亮到底是真是假?

    现在还真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