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个早晨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我看着他们紧绷的脸，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教室外面没有一个学生。我刚走进校门，本想再看看他们的防弹服和盾牌，却被校领导一声怒喝吓得跑了起来：“看什么看，赶紧回教室！”我一路小跑，看见一楼的教室里有人趴在窗户上往校门窥视。

    我推了推教室的后门，发现被锁死了，就敲窗户让旁边的人打开。那个人也不做声，低着头不停给我使眼色。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班主任正坐在讲台上盯着我。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没上课呢。

    刚走进门，班主任就再一次强调，不准说话，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准走动。

    我从课桌里拿出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易中天品三国》，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那时正是三国热，男生们下了课就聚在一起讨论庞涓、周瑜、关羽的死对历史的影响。

    看着墙上的钟终于走到了下课时间，我正准备探起身子问前面的住宿生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大家依然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班主任还是以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几只鸟从天空中飞了下来，叽叽喳喳地站在电线上，吵闹了一会儿又飞走了。对面楼的教室里走出一个老师，站在走廊上往校门口看了一眼，便摇着头走了回去。操场上渐渐热闹起来，是高中部的人过来打球了。那些靠窗的人，便把头贴在玻璃上，试图发现一些有趣的事。

    墙上的分针又走了半圈，窗外再次归于平静。我才想起已是夏末，难怪没了蝉鸣。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面对这看不到头的死寂，那些平日里闹事惯了的同学竟毫无动静。我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校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教室里也有了骚动的迹象，坐在窗边的甚至有人想站起来，但很快被班主任喝止了。不一会儿，校门口响起了警笛声。班主任终于坐不住走到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看了几眼。出于不安，她就一直站在那里看住那些不安分的同学，并时不时往外面看看。

    警笛声停了。班主任看见对面楼的一些老师走上了走廊，便跟着走了出去。很快，所有的老师都望向了同一个地方。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他们不约而同走进了教室。

    “休息会儿吧。”她的声音满是疲惫。

    马老板把后门一开，头一个冲了出去。很快，所有人都涌到了走廊上。我和田鸡不知所以地跟了出去，发现校门口的除了特警外，已经没了其他人。那些准备看热闹的人顿时兴致全无，骂骂咧咧地回到了教室。很快，就有人坐在桌子上手脚并用讲起来前一天晚上的事。不过，实际上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

    初三时，我和老方再次成为同班同学。他以半个目击者和受害者的视角又一次讲述了这个校园sharen事件的来龙去脉。

    被杀的人是北路大院子的，在班上横行惯了，常常欺负其他人。那天晚自习，他看一个男生不顺眼，就指着他骂了几句。那个男生平日里一向老实，那天竟回了嘴。两个人就起了肢体冲突。老实男生还划破了手，被人拉开后，就去医务室包扎了。另一个人咽不下这口气，追到医务室当众甩他几个耳光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老实男孩想起了别人在宿舍里藏的砍刀，一怒之下便拿着去找他讨说法。当时那人正在校门口和人炫耀刚刚的威风，看着他拿着刀过来，竟丝毫不慌，更别说服软道歉。老实男生可能回想起他以往没少被他欺负，一时起了把刚刚甩他耳光的手砍掉的想法。看他挥刀而来，那个人都没有闪躲。不料，刀砍在肩骨上竟偏了。

    老方说，当时听到楼下有人大喊“sharen了！sharen了！”他拔腿就跑了过去，但现场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他使劲力气总算挤到了最里边，看见那个人拿着刀失了魂似的站在那里。老方正顺着准备往地上看，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推，扑倒在地。他抬起头起，就看见那个人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颈部只剩一小块皮还和身体保持着联系。整个人都倒在了xue泊里。

    此后的半年，他晚上回家总感觉后面有脚步声，睡到半夜总感觉身边有呼吸声。他不敢回头看，也不敢睁开眼睛。他怕再一次看到那张脸。

    县里知道后，怕家属来闹事，就连夜安排了警力。到底那个杀了人的男生有没有满十六周岁，社会上各说其词。不过，大家都说他没想过要sharen。

    这件事后，学校组织老师把教室和寝室的所有角落检查了一边，防止另外还有人私藏管制刀具。但学校外面打架的事，直到高中才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