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离开这个班级时，我的内心没有一丝感伤。这里的人都太理性、太规矩。一年来，没有人触犯学校里的任何禁忌。除了后来同桌的MP4在讲台边上充电起火，浓烟弥漫了整个楼层外，这个班级似乎就没再成为大家谈论的焦点。如果要我选择一个颜色来定义这一年的时间，我会选择灰色。没有温度，也没有色彩，更没有激情。现实只能带来压抑，理想才能带来激情。在我看来，人除了追求外，总要对一些东西心存热爱。这种热爱是与功利得失无关的，能够给予人内心深处的平静。我们既要能融入世界，更要能独立于世界。

    至于其他同学，我也无从下笔。在这个班级里，他们仿佛都成了被成绩量化的个体。对他们最全面、最深刻的记录，应该是班主任手上的一张张成绩单。从经济的角度看，最直观的做法就是把他们所有自然属性、社会属性都进行量化处理，然后把成绩作为它们的因变量做数学分析。几百年来，科技在数学化的道路上突飞猛进。但是，人性呢？

    又是同样的季节，又是同样的场景，只不过班主任换成了以前的历史老师。他没有坐在凳子上，而是一如既往地站着。他是阿头的爸爸，我们叫他阿斗。最初的原因是他总是站着上课，左脚还一直抖动着。后来，大家发现他的性格和阿斗相似，就把后面那个字给改了。

    他的发质和性格完全相反，满头短发都直挺挺的。宽大的国字脸像抹了猪油似的，亮得发光。嘴角的那颗痣简直就是点睛之笔，尽显了他眼神中深藏的猥琐气质。黝黑的皮肤让身材显得没那么松弛，但难掩中年发福的痕迹。在所有的班主任里，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当着阿头的面，我也是这样说。

    就这件事，爸爸好几次对我进行了批评教育。

    “你要对谢老师尊敬些，他毕竟是你的班主任。”

    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根据职业和职位来评判一个人，永远都是有失公允的。人不是产品，怎么能单凭一个标签就作出好坏呢？就算是一个马桶盖，日本产的就一定是好的吗？

    对于我的放肆，他并没有加以追究。因为我的成绩仅次于那个常问我借报纸的男生。在两年的时间里，我们发现对他而言，名列前茅的成绩、身居要位的父母都是免死金牌。这也是我们看不起他的重要原因。

    新的班级还是在原来的楼层，只不过换到了紧挨着厕所的最边上的教室。站在走廊上，视野要开阔不少，可以看见围墙外的那片田野，还有蜿蜒而去的冷江河。河的对面，就是县里的第三中学。

    我在贴在门口的名单上只看到了老方和许衫的名字。四个实验班中读文科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都是根据成绩排名从普通班选出来的。其中，自然夹杂着一些本校教师和领导干部的子女。

    一阵江风吹来，带着久违的清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