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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将倾

    钟黎执剑向自己刺去,她想毁掉这一切的不寻常。

    “公主……”

    猝不及防,荀傕握住剑刃,锋利的刃穿过他的手心。

    一池冷泉浇头,她丢开剑双手颤抖,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荀傕缓缓张开手,将利刃从血肉中剖离,刺心之痛直通脑海。

    “不怕……不怕……荀哥哥不疼的……不疼,公主不怕……”像从前一样,他只是一个守护她的大哥哥,而她从未失去过他。

    “御医,要找御医。”钟黎跌跌撞撞退出他的怀抱,荀傕拉住他,“公主,这不是我们皇宫,哪有御医。”

    “没有御医……没有御医,医师,我们去找医师。”

    钟黎的剑太过锋利,医师看过之后直摇头。

    钟黎踉跄着后退一步,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好不了……”

    被包扎着看不出模样的手挂在脖间,荀傕盯着反倒是笑了,这一次他守住了,代价不过是一只手而已,仅此而已。

    “荀哥哥,会好的,肯定是这里医师医术不行,我们回宫好不好,找御医,一定会治好的,一定会的……”

    “公主,冷静。”

    “冷静,我怎么冷静,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来这儿,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当初太子殿下因救我而离去,今日就算是抵了一半,你便当作是我在还债,不必歉疚,不过一只手而已。”

    钟黎说不出原谅的事,只是一个劲地哭着摇头,这怎么能一样,不一样的。

    雪下个不停,钟黎坐在屋檐下,任凭冷风刺穿身躯。

    那天之后,钟黎去了一次皇宫,后来听说天牢起了大火,烧死了几十个死囚犯。

    李岳的承诺,他做到了。

    钟黎还在等,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但她坚信能醒过来的人。

    荀傕受伤后,她似乎从被封印的漩涡中挣脱了,冷静沉着,又披上了自己的战甲。

    在荀傕眼中,她是醒悟了,也是因为愧疚,但只有钟黎自己知道,她必须逃离这儿,玄迹不是坤桦,而她心中的人只能是坤桦,不可能是其他人。

    她没有再去找坤桦的下落,不是不想而是清楚不可能找到,所以她只能等,安安静静地等着,玄迹总会醒过来的。

    “和尚,他到底怎样了?”邪苛担忧起来,那日的怨愤早就消失不见。

    玄黎立在床前,手中滚动的佛珠证明他醒着。

    坐于榻上的邪苛忽感不对,他望向玄黎,手还动着,嘴唇也动着,只是怎么感觉不对。

    他试探性地伸手向前,手指穿过他的腹部,手上没有肉体的阻碍,只有一阵微弱的风感。

    他转身赶紧去握玄迹的胳膊,是实心的。

    他松了一口气,还好。

    “这做的都是什么梦,乱七八糟的。”邪苛锤了两下头,他起身离开,雪还下着,午后的阳光偷偷露了脸,给万里雪封着了一层金光,折射的人眼疼。

    他来回踱步,越来越清醒,刚才不像是做梦。

    他带着疑惑走入钟黎苑中,瞧见钟黎坐在台阶上望着远方,低喃道:“果然还是在做梦。”

    在他的印象里,钟黎总是行色匆匆,怎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他也坐了下来,如她一般望着远方。

    “有什么好看的?”邪苛待不住了,“哦,你们南昆常年不见雪,是得好好瞧瞧。”

    “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啊?你没看雪啊?”

    钟黎没再理会他,醒不醒得过来又不是他说了算的,只是不能等太久,荀傕的伤等不了。

    “我说我是在做梦你信吗?”邪苛也有点怀疑了,这个梦太长,似一场醒不过来的梦。

    钟黎以为他也不信玄迹,“他会醒过来的,即使所有人都放弃他,他都不可能放弃。”

    邪苛欲言又止,魔怔了,不是他不信这是梦,而是潜意识里不敢相信这不是梦,未曾想被钟黎误会了。

    “你打我一拳。”

    钟黎不可置信地看他,今日的他反常的厉害,难道玄迹……

    “我没说错,你打我一拳,我感觉我现在在做梦,你信我。”

    钟黎一拳锤在他的肩头,一阵痛意传来,“所以这不是梦境?怎么会不是梦。”

    再次回去,邪苛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愣是碰不上眼前的门。

    “你为何不进去?”钟黎不解,她绕开荀傕推门而入。

    和前几天一样,没什么不同。

    邪苛跟在她的身后,目光从未在玄黎身上离开,他颤颤伸出手,然而切实体会到了阻碍,手下是温热的体感,是衣物的磨搓之感。

    “你在做什么?”钟黎困惑,她转身便看到邪苛的手放在玄黎的腰间,那个姿势要么暧昧有多暧昧。

    “啊……没……没什么,有……有东西……”尴尬至极,他掩饰着,“取下来了。”

    眉头越皱越紧,心思越来越迷惑,诡异的感觉产生,要么是他产生了幻觉,要么……

    两者相比,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碰了致幻之物。

    乾仁殿中,万征几度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李岳道。

    “回陛下,左将军已经昏迷多日。”

    李岳手一顿,奏章正好停在弹劾玄迹的那一页,他们皆言左将军私藏战俘,有违国纪,应当让他交出战俘,并削其将军一职。

    “这是开始了?”万征接过李岳递过来的奏折。

    “坤桦还是没有消息?”毫无疑问,一无所获,万征不由担忧起来,没有坤桦他们的盟约便是废纸一张。

    “无妨,就让乐欣公主多盘桓些时日。”

    南昆尚武帝不在乎坤桦,难不成他还不在乎女儿?再说不过是盟约而已,于两方有益无害。

    只是玄迹的事,是得处理了。

    ……

    “你听说了吗?左将军受了重伤,自那日回来之后便昏迷不醒。”

    “啊?还有这事。”

    “对啊,左将军不是一直在府中,他怎会受重伤?”

    “哎哎哎……你们可别不信,这些时日你们可见过左将军?怎知他就在康宁。”

    “这样一说好像也是,难不成……”

    “我听说啊,北境统帅战长封死了。”

    “别说了,别说了,这些话怎么能乱说?”他左顾右盼,尽量将声线拉到最低。

    “你们怎么就不信呢?正是因为他被人暗杀了,所以陛下才派左将军前行稳定大局。”

    “所以说,不是左将军杀的?”刚才他们还皆如此以为了。

    那人低俯道:“当然不是,你们想想,北境多少大军,一旦将死的消息传出去将会引起多大的动荡,所以啊左将军这次是暗中去的,只是没想到被人半路中伤,以至于昏迷了好几日。”

    ……

    太傅谷相静静听完谣传,苍老的背影渐行渐远,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更不可能有人能注意到他此刻眼神中的情绪。

    果不其然,朝堂上指控玄迹的声音少了许多。

    这世间最容易乱的,是人心。

    当然单凭几句话远远不够,左将军府,皇帝的轿车大摇大摆停在那儿,身后除了众多侍卫随从之外还有两排御医,这阵仗或许只有左将军能有此殊荣。

    太傅站于自家苑中,仔细打量着这座宅院,有人来报皇帝的行程他也只是浅浅一笑。

    “太傅这几日看起来倒是精神了些。”

    “心明了。”

    左将军府门外,引起了一阵骚动。

    “哎,这……这……成何体统。”

    “就是……不就是一个男宠吗?还被封为左将军,比起右将军的功绩,他倒是不觉得愧疚。”

    “愧疚什么愧疚,能爬上陛下的龙床,那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人家有那本事呗!”

    “本事?我呸,不就是一男狐狸精吗?”

    “男狐狸精怎么了?你倒是长个男狐狸精模样呗,就你这歪瓜裂枣,倒是好意思。”

    “你……”那人一气之下离开了。

    “哎!”李衡失望地离开。

    “公子。”小书童跟着他默默离去,他明白自家公子的苦楚,只是他家公子想要的那种盛世明堂根本不会在这里出现。

    没有明臣,没有明君,皇城散发着污浊之气,北霁将倾。

    那日回去之后,李衡便远行了,做一个天涯散客便好。

    左将军府中,御医轮流问诊,最终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只能说是左将军舟车劳顿,劳累所致。

    “出去跪着,他什么时候醒来你们什么时候起来。”李岳明显怒了,各位御医擦着额上浓密的小水珠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没过多久浑身冰冷,后来听说十多位御医都病倒了,直到来年春天才慢慢好转,至于是吓病还是真病就不得而知了。

    左将军被皇帝带回了宫中,还单独找了一处别院,向阳的,适宜养病。

    玄迹离开,宅院又空荡起来,邪苛发着呆,当时的场景太过真实,让他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瓜都要炸了。

    恰时玄黎走过他的身旁,又往刀室走去,他尾随其后,“和尚,你说你们能不能修成佛,会法术的那种?”

    “四大皆空,修的是心境,施主说笑了。”

    邪苛嘀咕道:“也就是不能。”

    心里憋着事总归不是事,真真假假将他整得迷迷糊糊的。

    他转而去寻钟黎,她在练剑,邪苛没有打扰,而是站在一旁三三两两地学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了,“学会了吗?”

    “学什么学,不过看看……看看,对……看看而已。”

    “呵……没出息。”钟黎给她一个白眼,坐于石凳上。

    邪苛走过去,“你这剑不离手的,我还以为是要闯皇宫呢?”他不以为意自顾自讲着,“不过就算你劫持了玄迹也没用,只要他一天不醒那就是一具活尸,没什么用。”

    这倒是给钟黎提了一个醒,“玄迹对你们皇帝很重要?”

    “重要……当然重要。”怎么能不重要,最有利的棋子,一棋可抵全盘,怎么能不重要。

    “哎?不对,你不会真要闯进皇宫吧?皇宫禁卫军可不是吃素的,你……别想了。”

    “上一次还不是被抓了,抓了个彻底的原形毕露。”邪苛心里想着,倒是没有说出来,面子总还是要留点给别人的。

    只是他不说,钟黎似有读心术,“我上次不过是入了玄迹的圈套,那些禁卫军,虾兵蟹将罢了。”

    非她自说大话,确实难逢对手,宫中被百里惎操控,那些守卫皆为无能之辈。

    “你倒是自信,随你,反正又不是我闯。”

    邪苛几次欲言又止,眼前的人并不理会自己,“哎,别想了,我给你讲个天下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