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走就走

    （10月1日）

    张晓明放下行李，连上列车的WIFI，眯着眼，表情十分黯淡，一想到没给家里人打个招呼，没给关心的人通个电话，心里就是自悔的痛，可是也无妨了，列车已经出发，爱在路上，梦在心里，带着他们的希望，奔赴明天吧。

    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光照耀下的大地。怎么能说黑光不是光呢，光有万般颜色，生有千方活法。

    张晓明，就要去追求这梦想中的生活。

    刚想睡下，迎面坐下了一个建筑工人，头上带着一顶伤痕累累的安全帽，脚下是一双破皮靴，手里还拎着一个破了皮的人造革大包，显的狼狈又疲累，浑身都脏兮兮的，像是跟在泥地里刚刚捞出来一样。

    张晓明放下手机，掏出桶泡面，这是他大学毕业的第一个晚上在上海买的，本来回宿舍想和弟兄们一块儿吃，但全宿舍就他一个单身狗，其余都陪着小对象去逛街看电影了，他一个人十分惆怅，看着床，回忆着四年风味，苦难言。

    现在，吃这个泡面，就是新生活的开始！

    他去接热水，经过一个个车厢，那里面有咿咿呀呀的幼年，有贪玩的少年，有勤学的青少年，打着电话的青年，以及他这个刚刚迈进社会的新青年。

    接满，他嘴角微翘，悠哉悠哉的走回去，不曾想却被一个骂骂咧咧的中年大叔迎面撞上，虽然一滴水都没有溅到他身上，但那个人只是匆匆忙忙说下一句：“抱歉。”又继续骂骂咧咧的疾走到车厢那头。

    算了，不计较了，反正泼了他一身油水，我又没事，更何况我国人口基本特点是素质偏低呢，这你赖谁去。

    好像事情不能老是这么想，不这么想又不知道该怎么想。

    等走回车厢，那原本的那个床上坐着刚才那个建筑工人，胡子拉碴的，而他的包，却被转移到对面。

    “这，这谁干的！”毕业两个月了，他头一次大吼大叫，而那个建筑工人还是憨憨的说：“小同学，我看咱俩的床号弄颠倒了，所以我就帮你换过来了。”

    这不是逼着文明人说粗话吗！区区床铺，你非得这么计较干什么，反正坐哪不是坐吗，还帮我，你看起来挺假慈悲的。

    张晓明内心一万个愤愤不平，但是你跟一个大老粗计较什么，他只好不吭声，只见刚才那个建筑工人坐的地方混着油和土渣，摇摇头走了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败坏了吃饭的兴致。

    看着窗外，又到了一站，SJZ，他还记得初次来到这个城市，是和

    吃完面，又转回去时，那个建筑工又不肯安分守己，又把位置换了回来！

    “嘿嘿，小同学，我看你不太喜欢这边，我于是又换了回来。”

    你说，你，我要说你是故意的吧，你。。。

    他没理睬，从包里掏出一本《挪威的森林》，这本书是他初中毕业得到的礼物，如今泛黄的书页已记上了沉甸甸的岁月，手捧书卷，睹物思情。

    唉

    唉不是

    你

    你能

    你能别破坏气氛吗！

    这个建筑工脱下满是土灰的外套，直接拿起来在空中扬了扬，别提那个接地气的味道了，呛得张晓明眼睛都溢出了红血丝。

    “咳咳咳，这位同志，你够了吗！”张晓明忍无可忍，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

    “不是，我在我们老家就......”

    “我管你在你们老家干什么！你要是再在这里烦人，我就叫列车员把你从车上赶下去！”

    他的声音之大，引得众人围观，风言流语很快传开。

    “看那个大学生，这不能忍那不能忍，娇生惯养的。”

    “是么，看着挺斯文，真是人模狗样。”

    “就是，刚才他把那人给撞了，泼人家一身水，连句抱歉的话都不会说。”

    “呵，什么样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旁边还有几个小混混戏谑的说着什么“吾辈楷模”、“正道的光”的狗屁话语，这真是让文明人被逼着说粗话！

    那一夜，张晓明彻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列车已悄然到站，匆匆忙穿好衣服，刚准备下车，列车员就叫住了他。

    “小同志，有些话我真得给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我只是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是，但是他只所以要这样子抖衣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嗯，找事呗！”

    “他只是为了闲的不那么狼狈！”

    “......”张晓明无言。

    列车员继续说：“同志，他晚上和妻儿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在此前，他拿着一块脏兮兮的湿布已经擦了好几回，这些你都不知道，但是他只是为了想让自己的家人不看到自己最狼狈的那一面！”

    “......对，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唉，他临走时，还托我向你说句对不起。”

    张晓明下了车，在出站口，他又看到了昨晚那个最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