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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夜巡

    “青萍就这么走了?”

    余鸳与白兰边走边聊着,在她二人身后跟着六人小队,清一色的女学子队伍。

    白兰一边放出火灵蝶照路,一边哼哼唧唧回应:“是呐,就这么走了,一步三回头,对我恋恋不舍。”

    余鸳身后的其华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地翻起白眼来,引得火灵蝶时不时飞到她脑袋上扑棱。它们一来,这几位女子就神情慌张,生怕被滴下来的火珠子烫得满脸水泡。毕竟,女仙的脸多娇贵呀。

    “你和我说说呗,青萍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白兰从未认真端详过余鸳的眼睛,今夜端详起来,余鸳的眼里竟是有光的——浓浓的八卦之光。

    稍稍向后扭了扭头,看到正在躲闪火灵蝶的其华,白兰挑了挑眉,将余鸳拉着往前快走了几步,看火灵蝶没有跟上来,趁着黑,伏到余鸳耳畔嘀咕:

    “她说我与人纠葛不清,举止过从亲密,有伤风化。”

    余鸳惊大了眼,觉得不可思议,告自家公主的状,告得如此赤裸裸!直逼清誉底线啊!

    “这种话她一个小仙敢这么说,赶她走都算便宜她了,他日回去,你定要治她全家的罪。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公主,怎容得臣子如此污蔑?”

    白兰憋着笑,她信口胡诌的话,余鸳还当了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单手揽住余鸳的肩,神情严肃起来:

    “你知道她说的是我与何人吗?”

    余鸳一脸迷茫,这个还用得着特意知道?大家都懂的呀!

    白兰挑起余鸳的小下巴,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说的正是我与......”

    “你和扶桑执教的事是她们想多了吧。”余鸳一脸正经,非常笃定。

    “嗯?这个......”白兰此时觉得转折来得太快。

    余鸳不知她想,将隐学宫学子间风靡的八卦一股脑地冲白兰展示:

    “大家都知道的,扶桑执教的课业晦涩难懂,偏你白兰大公主不是寻常仙。这些风言风语也是从你们上广堂那传出来的。反正我是不信的,单看那扶桑执教整日带着面具,是不是口歪眼斜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看上他。”

    白兰将手指指向自己,一时语塞,干张了半天的嘴才问道:“我?看不上他?”

    余鸳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里有一小股风吹起,卷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从夜巡队伍上头飘过......

    接下来,两位公主一路无语。白兰招来了火灵蝶照路,她表面上在沉思,实则内里思绪混乱。

    到底是谁看不上谁?

    不对,怎么就扯到男女私情上了?

    青萍的信里也只提到扶桑执教纵容她有违仙道,过分同情化形妖。却没提到过扶桑对她有别的意思。信中的白兰顶多算是个乖张不可教的劣迹公主。

    “上广堂里不是没有人编排过,可大家都清楚,那只是某些男学子浑说而已,扶桑执教都罚过他们了。”白兰轻声说着,她心里其实是替扶桑委屈的。

    余鸳看白兰似有落寞的样子,她吩咐其华等人到别处巡视,其华有些不情愿,可看到二位公主一副“你不走我们就不说话”的架势,只得“退下”。

    白兰眼见着其华不情不愿地走远,她莞尔一笑,拉着余鸳行至一处亭子里暂歇。

    自从处置了白耳狼,隐学宫方圆之内稍有安宁,再没有听说哪处出现化形妖。表面上看,隐学宫还是那个远离四界的“清幽之处”。

    亭内白兰横坐,她靠着柱子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在逗弄着火灵蝶。而火灵蝶的荧荧之光在漆黑的半山腰处格外显眼。

    “其实我从未想过会与你成为闺阁好友。”余鸳一手托着小脸,她看见火灵蝶闪烁的光映得白兰肤色晶莹。

    余鸳曾在第一次遇见白兰时就惊讶过她的容颜。双眸光华流转,嘴角微翘,一边眉尾有一颗红宝石般的痣,更凭添了妩媚。

    白兰低首轻笑,她是清楚记得初见余鸳就被这小姑娘傲娇的模样给逗笑了。

    余鸳大公主第一天刚到隐学宫大门,就很没有眼力地使唤了无疾执教。没错,成均堂,堂堂总执教,被大公主一根手指“勾”过来搬行李。气得无疾差点没把羽扇敲掉了毛。

    奈何无疾执教爱美,犹怜余鸳这样的,一个仙法将行李甩进了成均堂。问都没问余鸳的意向,强行将南炎大公主“请”了进去。

    “我也不解呢,你堂堂南炎大公主,为何喜欢与我来往?”

    白兰深知北玄在四界中的地位名声,如若不是这次入隐学宫,怕是仙界都不知道北玄原是有公主的。

    余鸳思索了一阵,走到白兰身边坐下,将半个身子伏在她的膝上,喃喃道:

    “你喜欢训我,还总与我抬杠拌嘴。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

    “明白了,你从小到大被恭敬惯了,偶然碰上我这种甚觉过瘾是不是?”

    余鸳听到这,对白兰更加无与伦比地崇拜:“白兰,你真的懂我!”

    面对余鸳突如其来地崇拜,白兰抖了抖,摩挲了几下胳膊,打了个冷颤。

    两位公主浅笑低语得正欢,忽而听到亭子外有“簌簌”草声。两只火灵蝶向草丛飞去,不一会儿又急急飞回来。借着火光只见有一只小狼崽子跌跌撞撞走出来,两只爪子还时不时要扑向火灵蝶。

    “这隐学宫还真是有趣,莫不是灵气充盈?你看这些个小兽都不怕人呢。”余鸳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朝小狼崽扔着玩。

    此时白兰注意到,这小狼崽的两只耳朵竟是白的!

    她盯着小狼崽子盯了许久,余鸳见她如此神情也警惕起来,小声问:“你看出什么了?这小狼怎么了?”

    白兰斟酌了一下,又四下环顾看到没有别人,幻化出唤灵琴,抬头望了望天:“已经子时了,左右长夜漫漫,不如抚琴一曲?”

    “甚好!让你的火灵蝶伴舞如何?”余鸳兴致高涨,拍手冲着白兰头上那只胖蝶起哄。

    白兰点点头,挥手将胖蝶赶到亭子中央。胖蝶无奈,只得遵从主人号令,与其他两只蝶围成圈。

    先是弹了一段寻常小曲儿,白兰见余鸳已然拍手陶醉着,便指尖发仙力混着琴音一波又一波朝小狼崽子袭去。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疑问,扶桑曾提醒过她不要轻易用仙力弹唤灵琴,但来到隐学宫以后自己的琴力提升得快。今晚她就是要看看,自己的唤灵琴究竟是个什么作用。

    小狼崽子听着琴音,两眼逐渐混浊变黑,摇摇晃晃地将两只前爪伏在地上。

    一旁的余鸳本是看火灵蝶跳舞格外新奇,可看着看着就发现火灵蝶围在小狼崽周围定身不动了。再看到小狼崽的样子,她吃惊不少。

    有了前几次的亲身体会,余鸳已知晓白兰在做什么,想出手制止,却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咽了咽,一声不敢吭地盯着。

    白兰半闭起双眼,印堂中一股带着火般灼热的意念感冲至天灵。手指已离开琴弦,隔着仙力拨动着已变透明的唤灵琴。

    这一次,白兰没有迷失,她已能清醒控制住仙力,让音浪缓缓注入到小狼崽脑中。

    “嗷呜”一声,小狼崽周身金光与黑气缠绕。白兰顿时感到仙力又层层回到指尖,手指重又落回到琴弦上。

    在触碰到琴弦的那一刻,充盈的一股灵力从指尖遍布浑身经脉,天灵处的灼热感已褪去。再睁开眼,所见所听所感都异常通透,五识竟如此灵敏了!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这一处亭内光华隐隐闪现,又稍纵褪去。亭子四周灵力充沛,草丛间飞出的小虫身体都变得透亮,点点微光向山林间飘散......

    这一边白兰还沉浸在被灵力洗礼般的舒爽之中,但在她们对面草地上,却爬起一个活生生、头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白耳朵的小孩。

    余鸳的一声惊呼刚要发出就被白兰快速出手捂住了嘴。

    “呜呜......喔汗到......汗到咯”余鸳的口鼻被白兰大力捂着,她仍然控制不住奋力挣扎。

    小狼孩眨巴着两只绿色大眼睛,拖着条小尾巴跌跌撞撞地躲到柱子后面,两条小短胳膊抱着柱子,两只毛茸茸的小白耳朵时不时颤两颤。

    白兰不顾余鸳的两只手胡乱扒拉着,她压低声吓唬道:“如果我手放开,你还敢乱叫,我就拍晕你,叫你的禹泽大哥哥来看看你这吓傻的鬼样子。”

    一听到“禹泽”的名字,余鸳瞬间变老实了,拍拍白兰的手不住点头。

    白兰见她老实了,便轻轻松开了手。

    白耳小狼孩仍然躲在柱子后面不出来。

    余鸳将白兰往前推了推,她心有余悸,虽然只是个小狼崽,但已化成人形,如此状况她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怕了?这么个小东西......嗯......你不觉得眼熟?”

    余鸳又被原地惊了一次,她觉得只要和白兰在外面,就回回能碰上些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情。

    白兰倒是不惊不慌,自己浑身爽利着呢,心情也格外轻松,她拉起余鸳走上前想要看个究竟:“你瞧它那两只白耳朵,不就和之前那只漂亮的白耳狼一样?”

    听白兰这么一说,余鸳也依稀觉得很是相似,弯下腰朝柱子处仔细盯着。

    白兰挥挥手招来火灵蝶又指了指小狼崽的方向,让火灵蝶照亮一些。

    小狼崽一听到有人说起白耳狼,两只小耳朵又竖了竖,它跌跌撞撞扶着柱子走出来,颤巍巍打量着眼前的两位仙女。

    看着它战战兢兢的小模样,白兰心头一软,她几步走到小狼崽面前,一把拉过。小狼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白兰揽到怀中,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花香。它没有哭闹,只一味瞪着大眼睛盯着白兰。

    许久,它才用稚嫩的声音问:“你们看到过我娘亲?”

    尤其是这一声“娘亲”,奶里奶气的,可听着又那么叫人心酸。

    “你娘亲......”余鸳没有受住,她的母爱之情被引了出来,不自觉地红了眼圈,她想要如实告知,可话刚开口,又自觉说出来太残忍。

    白兰低下头一手攥住小狼崽的一只小手,细嫩白净的小手,与寻常孩子一样。即便它是只妖,可也只是未开蒙的孩子。

    “我们的确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子,可能是你的娘亲吧。”白兰此时和余鸳想得一样,不忍告诉这孩子实情。

    小狼妖眨巴两下大眼睛又问:“她去哪了?怎么不找我?”

    余鸳鼻子一酸,几滴眼泪流出来,一想到那只已经被处置的白耳狼,再看看眼前这个眼巴巴找妈妈的孩子,心尖都颤了。

    白兰知道这孩子的小命此时只在她二人手里了。她回头看了看余鸳,瞧着余鸳大公主一脸心疼不忍的模样,心里有了盘算。

    她轻轻摸了摸小狼崽的白耳朵,又捏捏它的小脸哄着:“你娘亲找不到你就回难留山了,她让我们给你传个信,这山里风凉,让你快快回家,你娘亲给你蒸糕吃。”

    小狼崽一听到有糕吃,两只眼里亮晶晶的,拍着手活蹦乱跳起来,嚷着要回家。

    一旁的余鸳又犯愁起来,将白兰拉到一边与她嘀咕起来:“你要放它走我没意见,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左右这里没有别人。它只是个可怜的娃。可我们这边放了它,前脚它一走,后脚就肯定会被发现。”

    白兰赞同地点点头,一把将小狼崽抱在怀里,又幻出一条披风,将小狼崽兜头罩住。

    一边拍着它一边与余鸳道:“你放心,我会送它回家的。”

    余鸳又惊着了,这次她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着急道:“你要送它回家?不行不行,咱们就悄悄将它放了,别惹事了我的大公主。”

    “得了,你快回去吧,天色太晚,无疾执教一会儿又满山林乱跑过来拎你,我可受不了他那娇滴滴的声音。”白兰抱着小狼崽一路小跑出亭子。

    余鸳甚觉大不妥,紧跟其后。

    白兰翻了她一个白眼,耐着性子告诉她:“我自有办法送这小东西走,你别跟着。其华她们还等着跟你汇合,你得帮我引开她们呀。”

    趁着余鸳反应不过来时,白兰已使出仙法向着上广堂方向飞去。

    余鸳搓了搓已出汗的手,提着裙子往成均堂方向跑了。

    这一处亭旁的草丛里站起一个娇小身影。

    ......

    白兰一路上不停交代小狼崽不准出声不准动,不然就要与它回家抢它的糕吃。

    小狼崽一听有人要抢它的糕,就立马老实了,窝在白兰怀中一动不动。

    就这样抱着这个小东西,白兰落在扶桑寝殿内院中,将将站稳,就迈着流星大步来到寝殿门口,一脚踢开了扶桑的门。

    却不料正赶上扶桑出浴,赤着精壮上身,背对着白兰在拿衣服。

    他没带面具。

    白兰打死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幕,她定在原地。

    扶桑只觉后背稍凉,一阵风来,夹带着些白兰花香。

    他没有转身,喉头微动。

    缓缓伸手隔空用仙法招来紫水玉面具带上,又从容镇定地披好衣袍。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在寝殿内格外突出。

    扶桑一边穿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这么风风火火地踹我的房门,不合适吧?”

    白兰的脸已经烧红,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心里扑通扑通地乱成一团。她磕磕绊绊地背过身,抱着小狼崽的胳膊紧了紧。

    扶桑打理好衣袍,一派从容地走到白兰身后,看到她怀里紧紧抱着个东西。他轻笑一声,伸手拽了拽露出来的披风一角。

    小狼崽不太舒服,微微挣扎着了一下又“哼唧”一声。

    扶桑愣住了,白兰也愣住了。

    “什么东西?”

    白兰心下一横,豁出去了,今日就当试探,看看这位扶桑执教是不是个真君子。

    她转过身,掀开披风,露出了小狼崽。

    扶桑看到白兰瞪着一双大眼睛,她怀里的小东西也瞪着一双大眼睛。

    它二人齐齐瞪着他。

    扶桑嘴角抽了抽,见到小狼崽那双白耳朵心里就全明白了。

    这位大公主,善心大发了。

    扶桑指了指小狼崽:“看来你带回来一个麻烦。”

    白兰眨巴着很是无辜的大眼睛,抿紧了嘴不知该怎么说,只得点点头。

    扶桑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小狼崽的小耳朵。

    小狼崽见到他也不躲闪,张着小嘴看着,嘴角不知不觉都流出了些口水。

    “嗯......刚成形的,品相还不错。”扶桑一边逗弄一边开起玩笑。

    白兰见扶桑如此,心里稍稍宽慰了些。她赌扶桑这一次应该会帮忙。

    看看天色更深了,白兰有些焦急,她想了想,柔声细语央求起来:“它这么小,与乡间小兽没有分别,执教您能不能帮我这一次。之后您想怎样我都遵从。”

    白兰求着,神情越来越严肃起来。

    扶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她一会儿。

    他放下手忍不住笑起来,笑声那么轻松那么爽朗。对比之下,白兰的脸色却越来越紧张。

    “求我而已,你何必如此视死如归的样子?”

    下意识揉着小狼崽的头,咬了咬自己樱红的唇,白兰没有接着再求,她没听明白,扶桑这话是帮还是不帮。

    扶桑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白兰这样的做小伏低,只为救一只小妖......

    他走近些,一只手接过小狼妖抱着,另一只手顺了顺白兰的长发,对她道:

    “你回去休息吧,这样的事你别沾。”

    ......

    白兰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她仍觉得不可思议。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跑到屋外看到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亮正往东边去,过了寂林就是难留山。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兰脑子里都是那一句:“这样的事你别沾......”

    头一回,白兰觉着自己约摸是得了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