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靠谱的拜师
“说说你们村。”孙书敏也不推辞，接过姚驰宇递来的干粮，大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我们村？”
“对啊，你们……在那庙中……嗯？”孙书敏喝了一口水。
“我们村二十多天没下雨，地里的粮食眼见活不下去。老村长说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迟早绝收，而到了秋后高阳城守又要派人收粮，如果交不上去，自然又有一堆大大的麻烦。别的不说，最起码明年修补城墙、河道清淤之类的徭役肯定会摊派更多。如此一来村里劳力都去了高阳城，村子里耕种的事情越发麻烦，这样往复循环欠缴越来越多，恐怕大家最终将沦为居无定所，耕无田地的流民也不一定，所以他便心急火燎的央求村民每天轮流跪在供案前求雨。结果大家跪拜了十多天，也没见到什么效力，都已经打算散伙了，不想今日竟然感动了神明大人您在我们村现身，不但救了我们老村长，而且又赐下了雨水，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会铭记在心！”姚驰宇说罢翻身又要跪拜。
孙书敏本打算实话实说，但一想到而今自己举目无亲，吃喝拉撒全没着落，被人当做神明未尝不是活下去的权宜之计。所以话到嘴边他又改了说法，鼓励般的拍了拍姚驰宇肩头，一脸严肃道：“不用客气。”
姚驰宇愣了愣神，心中暗忖这神明非但奇装异服，而且说话也还颇为和气，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转念一想也没有哪里规定神明不能是这个样子，于是又冲孙书敏感激的笑了笑。
“刚才那人是你们村长？”孙书敏咬了一口干粮。
“对对对。”姚驰宇见孙书敏平易近人，也慢慢放下了拘谨，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继续说道：“他叫杨守明，平日里也是和蔼可亲的老头子，但这次因为干旱正着急上火，所以你看见他时他头发仿佛鸡窝一般，嘴边还有一大串燎泡，装束也有些随便，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那个一脸病容的年轻人呢？”孙书敏又问道。
姚驰宇稍一琢磨回过味来，这只怕是罗稻言方才那番话冲撞了眼前的神明大人，而今神明大人要兴师问罪吧。如此一想，他便有些迟疑，尴尬笑道：“那人是个古怪性子，脾气也像擀面杖一样直来直去，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孙书敏意见姚驰宇神情，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但而今并无什么记忆复苏，自然是对这世界了解得越多越好，所以微微一笑道：“还不至于计较这些，只是见他面色苍白，莫非有病？”
姚驰宇见孙书敏笑得诚恳，心下稍安，于是赶紧说道：“他叫罗稻言，确实有病。当初一来我们村他就是病恹恹模样，四季都是手脚冰凉，夏天穿得像秋天，冬天穿得像狗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压根儿没有这年纪应有的精气神。成日就喜欢坐在村头大槐树下拿着本叫做《灵飞经》的书翻看，我看他那本书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到个正经治病的法门。”
“《灵飞经》？”孙书敏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东西，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他从哪里得来？”
“这个的确不知。”姚驰宇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为何来到这里？”孙书敏换了个话题。
不想这一问浓眉大眼的姚驰宇竟然显出些悲戚模样，先指了指那头早已毙命的银熊，又才说道：“多年前这头银熊就在我们青峰岭一带出没，袭击行商，伤及村民，更有甚者连尸骨都不知所踪。此事后来惊动了官家，高阳城守曾派出官军进山围剿，银熊一见人多势众便远远的躲进群山之中，官军几次进山一无所获，只得放弃。此后高阳城守为此专门张榜发布了悬赏公告，三千贯制钱，求银毛熊皮。由于无人揭榜，遂又不断提高赏金，直至百金，至今有效，只不过赏金却再没升过。”
说到这里姚驰宇稍作停顿，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爹当初就是青峰村的猎户，我曾问他为何不肯出手，他说这辈子没听说过银熊这种东西。而这世上大家都想见却都没见过，都想得却都得不到的东西，若是忽然出现在某人面前，想必那个人离死也就不远了，他不相信一夜暴富，只相信喜乐平安。总之，从那以后，我们再没谈过任何关于银熊的事情。”
“但，最终我们还是遇见了它。”姚驰宇的声调有些发颤。“那天，我爹带着我进山打猎，不想被它偷偷的跟上了，等我爹发现它时，我们已经来不及逃跑。为了救我，我爹便冲了上去……”
姚驰宇不再说话，呆呆的看着什么地方。
孙书敏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间也只能沉默下来。
乌云已经散了，一轮清朗的月亮高悬天际，几颗孤星无比清晰，雨水清洗过的树叶被月色镀上了一层银晕，竟显出些朦胧的感觉。
二人枯坐了一阵，姚驰宇缓缓说道：“总之从那以后，便没人再见过这畜牲，我刚才看了那畜牲，它右腹下还有一条一尺来长的陈旧伤痕，或许……”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抽出腰间短刀，将目光落在刀身上说道：“这是我父亲之前惯用的，而今是我在用，没个正经名字，我见它刃长七寸，便叫它‘七寸’，或许这就是命。”
孙书敏看那短刀通体漆黑，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唯有刃口仿佛一条银线般闪烁，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一片树叶从枝头落下，悄无声息的穿过银线，竟然毫无阻滞的一分为二，可见锋利异常。
不过姚驰宇很快又振奋了精神，“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寻高人收我为徒，为我爹报仇。不想今日在村中遇见了神明大人，便一路寻了过来，更没想到神明大人竟然杀死了银熊，为我报了大仇。所以恳请神明大人收我做徒，哪怕端茶倒水，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说罢把头磕得小鸡啄米一般，幸好地上落叶甚厚，磕了良久，倒也不觉得疼痛。
孙书敏连自己都不清楚是如何杀了银熊，而今被姚驰宇一番吹捧只觉得脸上发烧，但也不敢明说，只好装作一口干粮噎在喉中，做声不得，于是拿了水壶不停往嘴里灌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姚驰宇见孙书敏也不吭声，只管吃吃喝喝，暗自琢磨吃了自己的干粮便是接受了供奉，而今又不吭声，只怕是默许了，于是兴奋的摸了摸头张口便道：“师傅，今晚我们去哪里？”
他一心以为，既是神明，自有仙山琼阁，奔波了一夜，衣服也湿透了，人也乏了，自当回那神明之地安顿下来。
孙书敏听这话问得蹊跷，环顾一周，只觉得这山高林密，不时还有猛兽出没，实在太危险。而自己又穿越得悲催，迄今为止什么异常之处都没发现，自然是先回村保住性命要紧。于是赶紧答道：“当然是回村。”
“师傅，那我们往哪边走？”叫了师傅，见孙书敏仍是默许，姚驰宇顿时心花怒放，一扫之前的悲戚模样，起身作势要走。
那曾想，孙书敏一心想着回村，根本没留意姚驰宇口中称呼的变化和他溢于言表的兴奋心情，莫名其妙道：“这个……似乎要问你啊，我哪知道？”
“师傅是要去哪个村？”姚驰宇感觉不妙，但尚抱有一线希望。
“青峰村啊。”孙书敏回答得理所当然。
姚驰宇呆了呆，但心中却不住自我安慰——想必随神明修行，一去不知几万里，也不知何日才能回家。而今回村定是让我了结俗事，和家人道别，收拾几件换洗衣裳，也是必要的，没想到这神明如此体谅自己。
结果孙书敏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裤子破了还得缝补，衣服总得找上一件用来遮羞，另外生活还没个着落，总得找处地方挣钱糊口啊……”
姚驰宇听罢险些摔倒，这神明如果不是太穷，就是生活气息太浓……
“我们村？”
“对啊，你们……在那庙中……嗯？”孙书敏喝了一口水。
“我们村二十多天没下雨，地里的粮食眼见活不下去。老村长说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迟早绝收，而到了秋后高阳城守又要派人收粮，如果交不上去，自然又有一堆大大的麻烦。别的不说，最起码明年修补城墙、河道清淤之类的徭役肯定会摊派更多。如此一来村里劳力都去了高阳城，村子里耕种的事情越发麻烦，这样往复循环欠缴越来越多，恐怕大家最终将沦为居无定所，耕无田地的流民也不一定，所以他便心急火燎的央求村民每天轮流跪在供案前求雨。结果大家跪拜了十多天，也没见到什么效力，都已经打算散伙了，不想今日竟然感动了神明大人您在我们村现身，不但救了我们老村长，而且又赐下了雨水，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会铭记在心！”姚驰宇说罢翻身又要跪拜。
孙书敏本打算实话实说，但一想到而今自己举目无亲，吃喝拉撒全没着落，被人当做神明未尝不是活下去的权宜之计。所以话到嘴边他又改了说法，鼓励般的拍了拍姚驰宇肩头，一脸严肃道：“不用客气。”
姚驰宇愣了愣神，心中暗忖这神明非但奇装异服，而且说话也还颇为和气，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转念一想也没有哪里规定神明不能是这个样子，于是又冲孙书敏感激的笑了笑。
“刚才那人是你们村长？”孙书敏咬了一口干粮。
“对对对。”姚驰宇见孙书敏平易近人，也慢慢放下了拘谨，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继续说道：“他叫杨守明，平日里也是和蔼可亲的老头子，但这次因为干旱正着急上火，所以你看见他时他头发仿佛鸡窝一般，嘴边还有一大串燎泡，装束也有些随便，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那个一脸病容的年轻人呢？”孙书敏又问道。
姚驰宇稍一琢磨回过味来，这只怕是罗稻言方才那番话冲撞了眼前的神明大人，而今神明大人要兴师问罪吧。如此一想，他便有些迟疑，尴尬笑道：“那人是个古怪性子，脾气也像擀面杖一样直来直去，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孙书敏意见姚驰宇神情，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但而今并无什么记忆复苏，自然是对这世界了解得越多越好，所以微微一笑道：“还不至于计较这些，只是见他面色苍白，莫非有病？”
姚驰宇见孙书敏笑得诚恳，心下稍安，于是赶紧说道：“他叫罗稻言，确实有病。当初一来我们村他就是病恹恹模样，四季都是手脚冰凉，夏天穿得像秋天，冬天穿得像狗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压根儿没有这年纪应有的精气神。成日就喜欢坐在村头大槐树下拿着本叫做《灵飞经》的书翻看，我看他那本书都快翻烂了，也没找到个正经治病的法门。”
“《灵飞经》？”孙书敏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东西，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他从哪里得来？”
“这个的确不知。”姚驰宇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为何来到这里？”孙书敏换了个话题。
不想这一问浓眉大眼的姚驰宇竟然显出些悲戚模样，先指了指那头早已毙命的银熊，又才说道：“多年前这头银熊就在我们青峰岭一带出没，袭击行商，伤及村民，更有甚者连尸骨都不知所踪。此事后来惊动了官家，高阳城守曾派出官军进山围剿，银熊一见人多势众便远远的躲进群山之中，官军几次进山一无所获，只得放弃。此后高阳城守为此专门张榜发布了悬赏公告，三千贯制钱，求银毛熊皮。由于无人揭榜，遂又不断提高赏金，直至百金，至今有效，只不过赏金却再没升过。”
说到这里姚驰宇稍作停顿，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爹当初就是青峰村的猎户，我曾问他为何不肯出手，他说这辈子没听说过银熊这种东西。而这世上大家都想见却都没见过，都想得却都得不到的东西，若是忽然出现在某人面前，想必那个人离死也就不远了，他不相信一夜暴富，只相信喜乐平安。总之，从那以后，我们再没谈过任何关于银熊的事情。”
“但，最终我们还是遇见了它。”姚驰宇的声调有些发颤。“那天，我爹带着我进山打猎，不想被它偷偷的跟上了，等我爹发现它时，我们已经来不及逃跑。为了救我，我爹便冲了上去……”
姚驰宇不再说话，呆呆的看着什么地方。
孙书敏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间也只能沉默下来。
乌云已经散了，一轮清朗的月亮高悬天际，几颗孤星无比清晰，雨水清洗过的树叶被月色镀上了一层银晕，竟显出些朦胧的感觉。
二人枯坐了一阵，姚驰宇缓缓说道：“总之从那以后，便没人再见过这畜牲，我刚才看了那畜牲，它右腹下还有一条一尺来长的陈旧伤痕，或许……”他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抽出腰间短刀，将目光落在刀身上说道：“这是我父亲之前惯用的，而今是我在用，没个正经名字，我见它刃长七寸，便叫它‘七寸’，或许这就是命。”
孙书敏看那短刀通体漆黑，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唯有刃口仿佛一条银线般闪烁，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一片树叶从枝头落下，悄无声息的穿过银线，竟然毫无阻滞的一分为二，可见锋利异常。
不过姚驰宇很快又振奋了精神，“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要寻高人收我为徒，为我爹报仇。不想今日在村中遇见了神明大人，便一路寻了过来，更没想到神明大人竟然杀死了银熊，为我报了大仇。所以恳请神明大人收我做徒，哪怕端茶倒水，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说罢把头磕得小鸡啄米一般，幸好地上落叶甚厚，磕了良久，倒也不觉得疼痛。
孙书敏连自己都不清楚是如何杀了银熊，而今被姚驰宇一番吹捧只觉得脸上发烧，但也不敢明说，只好装作一口干粮噎在喉中，做声不得，于是拿了水壶不停往嘴里灌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姚驰宇见孙书敏也不吭声，只管吃吃喝喝，暗自琢磨吃了自己的干粮便是接受了供奉，而今又不吭声，只怕是默许了，于是兴奋的摸了摸头张口便道：“师傅，今晚我们去哪里？”
他一心以为，既是神明，自有仙山琼阁，奔波了一夜，衣服也湿透了，人也乏了，自当回那神明之地安顿下来。
孙书敏听这话问得蹊跷，环顾一周，只觉得这山高林密，不时还有猛兽出没，实在太危险。而自己又穿越得悲催，迄今为止什么异常之处都没发现，自然是先回村保住性命要紧。于是赶紧答道：“当然是回村。”
“师傅，那我们往哪边走？”叫了师傅，见孙书敏仍是默许，姚驰宇顿时心花怒放，一扫之前的悲戚模样，起身作势要走。
那曾想，孙书敏一心想着回村，根本没留意姚驰宇口中称呼的变化和他溢于言表的兴奋心情，莫名其妙道：“这个……似乎要问你啊，我哪知道？”
“师傅是要去哪个村？”姚驰宇感觉不妙，但尚抱有一线希望。
“青峰村啊。”孙书敏回答得理所当然。
姚驰宇呆了呆，但心中却不住自我安慰——想必随神明修行，一去不知几万里，也不知何日才能回家。而今回村定是让我了结俗事，和家人道别，收拾几件换洗衣裳，也是必要的，没想到这神明如此体谅自己。
结果孙书敏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裤子破了还得缝补，衣服总得找上一件用来遮羞，另外生活还没个着落，总得找处地方挣钱糊口啊……”
姚驰宇听罢险些摔倒，这神明如果不是太穷，就是生活气息太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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