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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南稻北渐

    清晨,云雾尚未消散,当第一缕阳光刚刚照亮远处高高的山岭,一支鬼族武士的队伍就离开了鹿石营地,来到了荒原的边缘。

    在这里,有人事先连夜布置好了祭祀场。场地中央挖好了一个方坑,队伍一到,四个方位的篝火陆续点燃,全体人员围成了一圈。

    几个鬼族人押着一个绑的结结实实的汉子来到了场中央。那人蓬头垢面,赤裸的上身肤色惨白,下面赤着脚,只在腰间系着一件油腻污秽的皮裙,完全看不出原色。条好不容易才从旁边人口中搞明白,这是一个被贩卖过来的长人族奴隶。

    那人被绳子牵来坑边,背朝着方坑跪下。领队勃乌手提着石斧来到场中,招手把趐叫到了跟前,递给了他一条石矛。两人来到长人族奴隶身边,勃乌对一脸茫然的趐庄重地说道:“朋友,你是这次队伍里最年少的武士,所以这个牲祭仪式必须由你开始。”

    趐看了看手中的石矛,又看了看低头跪着的奴隶,隐约明白了勃乌的意思,慌张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勃乌点了点头,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没有杀过人就不是真正的武士,那更要做了!一会儿听到我喊你,就用这矛刺死这个长人族敌人,我接着砍下他的脑袋。就是这么简单。”

    趐被勃乌的气势所慑,心中完全想不到抗拒,他两手都是汗,握着石矛,战战兢兢地来到那奴隶面前站定,六神无主地望着勃乌。

    勃乌双手持石斧,也来到那奴隶身侧,开始高声唱念出诵词。

    诵词一念完,周围的鬼族武士们齐齐的发出了一声“唬!”

    紧接着,趐听到勃乌大喝一声:“趐!”

    趐大脑嗡的一声,懵懵懂懂地挺着石矛上前,刹那间,就见那跪着的奴隶猛地抬起了头,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些许血色,一双黄色的眼睛怒睁着,直视过来。

    趐脚下一软,石矛差点儿掉在地上。

    就在趐停顿的当口,勃乌再次怒吼道:“趐!他是敌人,杀!”

    周围的鬼族武士们更是再次齐声大吼:“唬!唬!唬!唬!”

    趐定了定心神,再抬眼,猛然间觉得那奴隶的一张白脸发青、须发箕张,圆瞪的双眼也喷射出怨毒的怒火,似乎正要起身扑来。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血往上撞,照准那人胸口,一矛刺了下去。

    耳边响起一声垂死的嘶吼,趐僵在原地,时间好象停止。随即嘭的一声闷响,一片猩红湿热扑面而来,趐下意识地两手一松,向后退去,眼见那奴隶无头的身体向坑中倒下。

    “唬!唬!唬!唬!”

    威猛狂热的吼叫声中,趐大脑里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血溅了一身一脸。

    寒风起,落叶黄。

    随着天气的变冷,河湖的水位都在下降,颖水右岸露出了泥泞的河滩。有斟氏聚落台地的南坡之下,滑水也变成了一条小溪,不似夏天的水量丰沛。

    台地之上,有几人正面南远望,其中一个高个子年轻人在比比划划地讲着什么,周围的几人有的不时频频点头,有的撸着胡须宁神不语。

    “这个治水的主意怎么样?你们几个都说说。”

    讲话的是斟伯,看得出年轻人垕刚刚的这一番话他是相当看重的。垕是斟伯新招的女婿,不过建堤坝修水渠可是大事,关系到全族,所以必须大家伙儿都赞成才行。

    若论对水的利用,南土人棘伯在有斟氏里算是有经验的,他率先说道:“斟伯、大巫,我看垕说的这个主意挺好。利用窝冬的时间修水利,不浪费人力,来年就能有更好的收成。”

    斟伯点头笑着说道:“棘兄弟是种地的好手,年轻人想法多,但我更想听你仔细说说。”

    “哎呀,斟伯言重了,我来的时间短,还是大巫和农正大人说吧。”棘伯赶忙笑着表示谦虚,说完看了看一旁的老农正。

    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农正倒是随和,一摆手道:“哎呀,你平时跟我叨咕的那些,我觉得就行,族长让你说,你就说嘛。”

    斟伯颇感兴趣,接着话茬说道:“哦?叨咕啥了,也跟我们讲讲。”

    棘伯忙道:“其实也没啥,要我说,咱现在是黍、粟、稻三样都有种。黍子这东西的产量本来很有限,只是好在耐寒、耐旱,这东西它省事。粟子和稻就不不一样了,粟子伺候好了要比黍子高产得多,而稻又要比粟的产量高很多,可是粟和稻的高产靠地,尤其是稻,得有好的水田。现在咱有斟大部分的田都只是靠泛滥、靠雨水,水田更是都在河滩,常常一涨水就被淹了。所以,就拿稻的收成来说,咱们的产量可是差了不少呢。”

    斟伯望着老农正和棘伯问道:“嗯,也就是说,咱有斟是地没少种,力也不少出,可是收成却不尽如人意。对不对?”

    老农正点头,略带犹疑地望着斟伯说道:“确实是这样。棘兄弟说的我也同意,咱们的粟就不如北边阳城那里的产量高。修了水渠,少了水患,有了好田,那收成肯定能提高,可具体说到能多产多少粮食,我心里却没个数,不敢打包票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大巫灌开口说道:“有好田,种啥产量都高,这是自然。不过建堤坝修水渠也要人力,棘兄弟刚刚也说了,种稻就要水田,那修水田本身也要算人力啊!黍子产量是低,可它省心不是,多种就是了。咱有斟氏以前种黍和粟,不也成了这颖水两岸的大氏族嘛!”

    老农正皱着眉头,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说不出大巫灌这话有什么不对的。

    棘伯见老农正没说话,自然也就没再开口。

    垕虽然知道大巫灌是反对修水利,可偏偏想不清问题在哪里,正想要发问,便听到雉行愣头愣脑地说道:“大巫此言差矣。垕大哥说修水利主要用冬天,冬天我们不修水利也只能打猎,但是猎物不象粮食可以保存,只能当时吃掉。咱们南边的有鄩氏,种的全是稻田,人家种的地不比咱多,可是人丁却多过不少。这样下去,以后人家才会是大氏族。”

    雉行说完,老农正和棘伯不由得缓缓点头,可是大巫灌已经脸色铁青。

    垕见此情形,忙一拉雉原衣袖,使了个颜色。

    雉原领会,捅了雉行一把,雉行虽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却也不再出声了。

    这时,斟伯打着哈哈笑道:“哈哈哈,雉兄弟不服有鄩氏,好!我喜欢。修水利是大事,咱们大家回去都再好好想想,然后改天再议,改天再议哈。”

    傍晚时分,斟伯在屋里刚吃过饭,一抬头,见女奇来了,高兴地顺嘴问道:“奇儿过来坐,吃过饭没有?你家垕呢,怎么没一起来?”

    女奇一屁股坐到斟伯身边,撒娇埋怨道:“饭吃过。垕又被那雉行、雉原兄弟叫去了。”

    斟伯道:“嗯,那两个小子什么事?”

    “嗨,还不就是修水利的事情呗,那个雉行进了门就埋怨大巫灌死板,说要是咱们也能象南边有鄩氏那样就好了。”女奇轻描淡写地说道。

    斟伯追问道:“哦,那垕怎么说?”

    女奇白了斟伯一眼道:“他能说啥,还不是和那雉原一起劝雉行莫要对大巫不敬呗。”

    “嗯,雉原这小子比他那哥哥懂事。”

    斟伯说完,忽然压低声音对女奇严肃地问道:“奇儿,你实话告诉我,修水利这个事情垕是怎么想出来的,他以前在淮水什么地方见过吗?”

    听到这话,女奇一愣,想了想说道:“孩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反正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听他的语气好象颇有把握,他是真的认为修水利会让咱有斟氏兴旺。”

    斟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雉家两兄弟呢,他两个是怎样想的?”

    女奇道:“我看雉家兄弟是全听垕的。他俩总说以前在淮水种稻如何如何,垕就问,既然那么好那你们干嘛还跑来有斟?雉家兄弟就说因为闹洪水呀。垕说,对啊,只有在咱有斟这样地势高的地方修了水渠,才能既得到种稻的好处,又不遭受洪水的灾殃。”

    斟伯若有所思地叹道:“垕这个孩子不简单啊。”

    看到女儿不解地神情,斟伯干脆拉着女奇起身说道:“走,带我去找垕,我有话问他。”

    斟伯跟着女奇来到了台地西边的雉家,才知道雉家兄弟和垕一起去了垕的旧屋。

    垕的旧屋是个简陋的小院,离雉家不远。垕和女奇成家后就搬走了,这小院里依旧有几个和垕一起来的族人住着。

    斟伯和女奇来到小院时,忙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经睡下了,院子里只有一间小屋隐约还有人声。两人轻手轻脚来到屋门口,只听得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正在不紧不慢地讲述着。

    “棘伯和农正大人都说得没错,只是他两个心里没有数。粟的收成可以比黍子多一倍,而稻又可以比粟多一倍。所以种同样大小的地,种稻可以比种黍多养活三倍的人。但是黍子容易种,稻田却费力,所以用同样的人力总能多种些黍,最后差别没有三倍那么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