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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夏天,是一年四季中最为活跃的季节,哪怕是最毒的太阳也阻止不了孩子们那颗爱玩的心。他们蹑手蹑脚地去捉黑色的大肚蟋蟀,去追花花绿绿的蝴蝶,一刻也停不下来。

    元宝作为老大带着李夕阳和张小福去找蜘蛛网。他们用自制的工具将收集的蜘蛛网丝作为粘合剂去捕捉降落在草丛里的红蜻蜓。每粘到一只便会引来一阵欢呼,他们把红蜻蜓当做宝贝,互相在手中传看。

    九夏一个人跑到学校的图书馆读书,图书馆不大,一排排书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类图书。碰巧绣绣也在读书,九夏找了一本他从未读过的《昆虫百科全书》翻了起来,喃喃地念道:“萤火虫,小型甲虫,有1900多个种类,生活环境分为水栖和陆栖,多生活于隐蔽度高,草本植被茂盛的地方……”

    “咦,绣绣,你见过桌子般大的萤火虫吗?”九夏问。

    绣绣皱起浓浓的眉毛摇了摇头,回答到:“没见过。”

    他又望了望书上的插图,只有煮熟的米粒般大小。他翻来翻去始终没能找到比大萤的脚趾头再大点的萤火虫。

    “难道这是一场恶作剧?”九夏心想,“那就太可恶了!”

    夜里,他静静的躺在床上像个哲学家一样思考着过去,现在和未来。一个孩子能有多少心思呢?可九夏的脑洞偏偏就像是黑洞,总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尽管身处宿舍,但他的思绪早就飞到银河以外了。他辗转反侧,每动一下,铁架床都跟着咯吱响。他可以听见张小福的鼻息声,也可以听见李夕阳的磨牙声。

    “蜻蜓,蜻蜓,快捉……好大的蜻蜓……”元宝自言自语的说着梦话。

    九夏悄悄地从床上爬下来,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一阵微风倏地袭来,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凉爽的风迎面吹来,也吹进了瞌睡虫。九夏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渐渐的弯下背,睡眼朦胧地趴倒在书桌上。

    一只萤火虫从天边飞了过来,它像是星星派往人间的使者,一不小心坠落到九夏的窗前。

    这只淘气的萤火虫不停的在九夏身边转悠,最终降落在他的肩膀上。它缓缓地往前爬,爬呀爬,费了好大的力气,最终爬进九夏的耳朵里。九夏的耳朵开始发出微弱的光,也就在这时,他开始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浑身上下散发出光芒,吸引着无数萤火虫,这些小精灵们在他的桌子上爬来爬去,和那天晚上一样摆出了箭形图案。他又梦见自己来到无名湖边,看见大萤正在湖边等着自己,无数个萤火虫正从它的身子底下钻出来……一只萤火虫在他的鼻梁上绕着飞,差点钻进他的鼻孔,弄的他直痒痒……要打喷嚏了……

    “阿嚏!”

    九夏从梦中醒来,揉了揉鼻子,他迷迷糊糊看见桌子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定睛一看,惊奇的发现这正是组成箭形的萤火虫!九夏别提有多兴奋了,他跟着飞舞的萤火虫,激动的差点撞到门上。他小心翼翼地将门闩打开,趁着月色向萤火虫所指的方向走去。

    在此之前,他要先出校门,门已经被锁起来了,他不会穿墙术,但是他会钻墙术,没错,就是钻狗洞,白天没事的时候他经常这么干,和狗狗一起钻来钻去对他来说是件快乐的事情。

    “大萤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还会这种法术!”九夏边走边称赞。

    话说九夏的方向感还是不错的,不过在翻过学校后面的那座山后,他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哪怕之前走过一遍,他也一点印象也没有,仿佛自己进入了一个“迷宫森林”,森林里的树都会移动似的,在他的身边游走,跟他玩捉迷藏。

    不过萤火虫是不会迷路的,它们是九夏最可靠的“指南针”。

    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大萤了,九夏心里满是欢喜,走着走着便情不自禁的唱起歌谣来:

    “萤火虫,亮堂堂

    挑起灯笼照前方;

    脚丫子,晃荡荡

    走到天边追月亮。”

    九夏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重新来到无名湖边,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事情就是去寻找大萤火虫,然后给它献上一个拥抱。

    月光倒映在湖面上,微风吹来,湖面波光粼粼,一闪一闪的。

    大萤背靠在湖畔的一颗大树底下,安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好不悠哉。看样子应该在这等了很久了。

    “又见面了,九夏同学。”大萤远远的打了声招呼,身上不停的闪着光,像是信号灯。他早就看见九夏了。

    “你可想死我了。”九夏跑上前去,毫不吝啬的给了大萤一个大大的拥抱,简直不要太开心!

    “是要坐飞机飞过去还是坐船游过去?”

    “游过去!”九夏说道。

    大萤敏捷地翻过身,趴在地上,示意九夏爬到他的背上去。九夏跪在大萤的甲壳上,双手撑在上面,跟着大萤缓缓地划入水中。

    大萤真是个了不起的游泳健将!只见它驮着九夏,像艘功率强劲的快艇一样迅速地从湖的这边游到对面,还没等九夏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上岸了。

    大萤拨开杂草和树枝,露出了被隐藏起来的洞口,他们挨个钻了进去,大萤走在前面,九夏跟在后面。这里没有绣绣爷爷说的毒蛇猛兽,更没有累累白骨。在他看来,这个古老的洞穴似乎已经存在有一百万年了,但奇怪的是这里好像到处充满着生命的气息。

    “这个洞呀,是我们这儿的工程师设计,带领大家一起建造的。”大萤边走边说。

    九夏心想,只有原始人类才会居住在这样的洞穴里,难不成大萤口中的工程师是个猿人?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一直往前走,洞内的空间开始逐渐变大,他甚至可以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奇怪的声音,仿佛自己即将进入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下王国。

    一条断崖横在他们面前,连接两边的是一条窄窄的独木桥,灵活敏捷的动物可以在上面自由穿梭,而这对九夏来说却比登天还难。他甚至担心自己会一脚把独木桥给踩断。

    “沙沙沙”,对面一只兔子忽然从左边蹿出来,又迅速蹿回去。“沙沙沙”,一只狐狸又忽然从右边蹿出来,又迅速蹿回去。

    “你好一一”这两个小家伙打招呼时把声音拉得老长,同时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啪”地一声撞到了一起。兔子和狐狸不约而同地摸了摸头,灰溜溜的躲了起来。

    这个充满幽默色彩的欢迎仪式把九夏逗笑了,他踮起脚尖去寻找兔子和狐狸的踪影,还想再看一次这搞笑又搞怪的撞头表演。

    “到我背上来吧,我带你飞。”说罢大萤张开那油光光的甲壳。

    刚体验完“快艇”的九夏又开始体验飞行,只见他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爬上去,这是他第一次“飞”,而且又没有“安全带”啥的,所以要格外小心。也就在这一刻,无论多么瘦小的九夏都开始嫌弃自己的体重,他怕自己身体的重量会给大萤的起飞增加额外负担。

    “起飞喽”,大萤像直升机一样稳稳地升起,又缓缓地往前飞,这种即新奇又刺激的飞行是九夏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而大萤也丝毫没有压力,反而感到很轻松。这打消了九夏心中的担忧,他反而喜欢上这种飞行的感觉,直到大萤降落到地面,九夏依然赖在它的背上不肯下来。

    “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着呢!”大萤说道。它可以带九夏去他想去的地方,看他没看过的风景。

    九夏依依不舍地从大萤身上爬下来,转而寻找刚才在他对面活蹦乱跳的兔子和狐狸。

    他终于来到大萤和它的伙伴们生活的地方,断崖的这边,一个半圆形的石拱门伫立在他的面前,拱门上缠满了藤条,上面还开着各种颜色的花。穿过石拱门,一颗大树映入眼帘,九夏的目光顺着树干不断往上延伸,这颗树实在是太高了,上面还结满了果子。

    大树周围的洞壁上是许许多多排列整齐的洞窟,像是社区里的居民楼,九夏随意走进一个洞窟,惊奇的发现里面还有许多通道。

    洞窟旁一座奇特的房子引起了九夏的注意,这是用石条垒起来的“金”字形房子,看起来像是埃及法老的陵墓。

    房主人打开石门,原来是一头熊,准确来说是头“迷你熊”,因为它的个头实在是太小啦,即使站起来也没九夏高。

    这头小熊生性胆小,害怕见到陌生人,天天宅在石头房子里不出来,大家便索性叫它宅宅。

    九夏想摸一摸小熊宅宅的脑袋,结果他一伸手,宅宅便用熊掌捂住自己的眼睛,急急忙忙缩了回去,将石门关上。

    九夏很喜欢这只比自己还要害羞的小熊,他希望有朝一日宅宅可以接纳自己,像大萤一样成为自己的好朋友。

    一旁的大萤以一种极为熟练的姿态往大树上爬,并且随着高度的增加,它的荧光也开始变得愈发强烈,像是缓缓升起的太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起初九夏以为大萤是想爬上去摘树上的果子,但仔细想想,那些果子还是青色的,并未成熟啊,九夏表示不能理解,但接下来的景象让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蝴蝶和蜜蜂不断地从洞窟中飞进来。金龟子,磕头虫,千足虫,还有许多九夏叫不上名来的昆虫也都成群结队涌了进来。大尾松鼠抱着野果欢快的在树上跳来跳去,九夏的脚底还滚进了一只刺猬,它们在大树周围不停地兜圈,像是在围绕着篝火跳一场欢快而又热烈的舞。

    就在这时,九夏要找的兔子和狐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兔子的背后竟然还别着一把铁锹,头上多了一顶安全帽。

    “你就是九夏吧?”兔子开口问到,显然大萤已经告诉它们今天将有客人到访。

    九夏点点头。

    “你好,我叫工程兔,是这儿的工程师。”兔子自信的拍了拍胸口说道。

    九夏心想,原来大萤口中的工程师就是眼前这只不起眼的兔子,大萤的朋友果然不一般!

    “瞧!门口的那座石拱门就是我设计建造的。”它用手指着自己的作品,眼里满是自豪,它的梦想是做世界上最厉害的工程师。

    “的确很厉害。”九夏望着不远处的拱门点了点头,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道。紧接着便将目光转向兔子旁边的狐狸。

    “我叫呆呆狐,是一只绝顶聪明的狐狸!”呆呆狐迫不及待地向九夏做自我介绍。它没有建房子的本领,但它觉得自己有一颗充满智慧的大脑。

    “依我看就是个左右不分的大笨蛋,呆头呆脑呆呆狐嘛。”工程兔嘿嘿笑个不停,还吐出舌头发出略略略的声音像是在挑衅。

    “死兔子,你才左右不分呢,看我怎么教训你!”呆呆狐不甘示弱,它要好好教训一下眼前这只可恶的兔子,看它以后还敢不敢说自己是笨蛋了。

    可兔子天生就是逃跑的好手,哪那么容易就让狐狸捉住?狐狸绕着大树追了兔子十几圈,连根兔毛都没碰到,反倒是自己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我来帮你!”九夏选择站在呆呆狐这边。

    只见它弯下腰张开双臂,赶鸡上笼似的围堵兔子,兔子则不以为然的蹲在原地,一动不动。说时迟,那时快,九夏瞅准时机,乘其不备,箭似地飞扑过去要抓工程兔长长的耳朵。

    兔子的反应犹如闪电一样迅速,只见它一个急转弯,便巧妙地从九夏的胯下钻过,直接让九夏跌了个狗啃泥。

    九夏天生不服输,他撸了撸袖子,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可工程兔并没有给九夏机会,它直接选择跳进洞窟里,和九夏玩起了躲猫猫。

    九夏跟着跑了过去,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洞窟里面有不止一条通道,他数了数:“一二三四五……”

    “原来李老师说的‘狡兔三窟’是假的,明明是十个嘛。”他心想。然后挨个去洞里寻找兔子的踪迹。

    “我看到你了,快出来吧。”九夏用他捉迷藏时惯用的手法大声喊道。

    “沙沙一一沙沙一一”一个被草丛掩盖的隐秘洞口传来一丝声响。

    九夏心中一阵窃喜,毫不犹豫地钻到洞内。洞里阴森森的,伸手不见五指,还没走几步,他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用手一摸,是一根像铁丝一样坚韧的细线。

    “谁?敢来我钢丝蛛的洞府?”声音低沉而冗长。

    “不……不,我找……”还没等九夏说完他就被工程兔从后面一把拉了出来。

    “怎么变成你抓我了?”九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兔子长吁一口气,一脸惊恐未定的样子。

    “它可是我们这儿的黑暗杀手,像个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专门用陷阱捕杀动物和昆虫。”兔子小声说道。

    “就是只大蜘蛛呗。”九夏仍不以为然。

    “欢迎下次再来啊。”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吓得兔子汗毛竖起,不由得加快脚步远离那个隐蔽洞口。

    狐狸捧来一包点心准备给九夏品尝,听说他误入钢丝蛛的洞府同样感到后怕。

    “来,吃块点心压压惊。”说完狐狸给九夏递上一块饼。

    九夏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了,他咽了咽口水,像只小馋猫似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呆呆狐送来的一摞饼。

    “这叫花饼是用花瓣和蜂蜜制成的,快尝尝。”呆呆狐给九夏递了一块花饼。

    九夏接过饼轻轻咬上一口,顿时间花香四溢,在他的舌尖上散开,而软糯香甜的口感简直是味觉的享受。九夏赶紧再咬一口,满满的饼馅溢了出来,粘在他的嘴角边。他很少这样狼吞虎咽地吃东西,这算是一次。

    九夏吃完一块还想再来一块,这样的人间美味他从未在学校食堂见过,更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点心。

    “时间不早了,该送你回去了。”大萤缓缓地从树上爬下来,为大家发光是项辛苦的工作,它的萤光明显比之前暗好多。

    对九夏来说这真是一个愉快的夜晚,这个地下世界满足了他对生活的美好想象,如果能够在这玩上一整夜,哪怕明天在李老师的课上打瞌睡也是值得的。

    狐狸和兔子将九夏送到断崖边,临走前狐狸还将包好的几块花饼塞进九夏怀里,让他带回去品尝。

    大萤驮着九夏飞了起来,九夏不停的挥舞着手臂跟两位新朋友说再见。

    “再见!”兔子和狐狸一上一下跳起来开始玩起碰头游戏,兔子戴着安全帽,狐狸闭着眼睛就撞上去,疼得它原地打转。

    “我可是会铁头功的!”工程兔说道。惹得九夏哈哈大笑。

    大萤将九夏送到湖边,几只萤火虫从它的身子底下钻出来后,它的身子便不再发光。它起码要一个礼拜才能恢复体力,继续发光。

    九夏跟着萤火虫走出“迷宫森林”,看着九夏安全到达学校后,萤火虫便各自飞向四面八方去追天上的星星。

    身材瘦小的他熟练的从学校围墙的狗洞钻了进去。能完成这样高难度动作的,除了九夏梧桐小学找不到第二个。

    “蜻蜓……跑了……”梦中的元宝一直对蜻蜓念念不忘。

    九夏一头栽倒在床上,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直玩到大半夜,他累了,没过几秒便进入梦乡,睡得很晚,但却很甜。

    如果九夏也说梦话的话,他或许会喊一句,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