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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那年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虽然对我不算什么,却把我父母高兴坏了,当时父亲还是县医院的骨科大夫,母亲是护士长,从那时就规划着我以后要做的行业,注定脱离不了治病救人。

    父母亲自送我到的寝室,原本我家离学校很近,我完全不必住在寝室,父亲却说在寝室里住便于和同学交流感情。我觉得父亲的想法是对的。

    那年的夏天出奇的热,简陋的寝室,陈旧的上下铺全是锈蚀,阳光从满是虫蛀的木质窗户透了过来,把这个准备住六个人不足二十平米的寝室照的格外明亮,因为天热在地上洒了水,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便保留着一个个小小的水坑,水坑在阳光下如碎钻般璀璨。我的心如碎钻般破碎。

    寝室里当时只有一个人,那人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短袖,在肩膀处还打着一处深绿色的补丁,留着小平头,黝黑的脸庞有些发红,牙齿很白,看到我和父母走了进来,附带着一副讨喜的笑脸迎着我们。

    这人就是朱基元。

    后来听他说,朱基元这个名字还是村里的老先生给起的,老先生说看他就是学习的孩子,但村里的人还是会叫他以前的名字,朱庆喜。如果是我叫这个名字,我一定不会告诉大家。

    朱基元的性格很开朗,不会像我一样,在外人面前会有些拘谨腼腆。因为他早到了一步,跟父母讲了自己所知道的事,完全不像和我同龄的孩子。

    父母走之前特意嘱咐我,让我多跟朱基元学学,希望我在外人面前也可以放得开。我却不以为然。

    朱基元和我讲,他们村里考上高中有五个孩子,只有他一个人考上了重点高中,他成了村里的骄傲,都希望他以后可以出人头地,街口的刘大婶,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嘴臭,但是提起了他也是赞不绝口。给他起名的老先生,在他考上高中那年已经是九十五岁高龄,听到消息倚着拐杖早上六点到朱家贺喜。

    朱基元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父亲从山上跌了下来,命虽然保住了,但伤了腿,从那以后走路便一瘸一拐的,再也不能上山。朱基元的母亲从那时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朱基元的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大姐虽到了谈论婚嫁的年纪,却还没嫁人,二姐就只比朱基元大三岁而已,弟弟也只有三岁大。朱基元从那时开始就和姐姐一起上山捡树枝采药材,贴补家用。

    朱基元的家里养了两头猪和几只鸡,朱基元考上高中那天,他父亲卖了家里的其中一只猪作为学费,一瘸一拐的父亲把朱基元叫到床边,惭愧对他说:“庆喜啊!不要怪爹爹没钱,本打算宰了这猪给你庆祝的,但是活猪比猪肉贵,只有卖活猪才能交上学费。”朱基元一直忘不了当时坐在床边的父亲,以及父亲因为惭愧低下的头。

    朱基元经常在我的面前会说起这件事,我原以为他会以为这件事感动而发奋读书,结果朱基元却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活下去,活猪都比猪肉值钱,活人也一定比死人强。”

    到高中报道那天,朱基元母亲原打算和他一同去,可去县城的车票让她有些退缩,偏巧二姐正准备出嫁,母亲把车票钱换成了几尺红布,让二姐出嫁时也可以体面一些。朱基元只身一人提着三个包袱,坐了两个小时的农车,又走了八里多的路。

    八月末的天气,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这种事却习以为常。

    高中时的朱基元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对高中的任何事都充满着好奇,觉得我见得多识得广,经常会跟在我身后问东问西。

    那时的朱基元对人很友善,我因为恐高睡不了上铺,他便把下铺让给了我。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给我打饭。

    我不忍心看朱基元的高中生活如此拮据,便经常会买东西送给他,新的暖壶,新的衣服之类的。

    那时候,他是我在高中最好的朋友。

    再之后,我们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学费的事情,我也没有让他有过多的担心,毕竟没有什么比和朋友考入同一个学校更让人开心的了,为这件事花些钱算不了什么。

    在大学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她叫颜楚楚。

    她是学临床医学的,和我药学专业的教学楼就离了一条街。她高高瘦瘦,总是会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抱着书从我的教学楼走过。

    学校街上的桃花在三月初开放,白色桃花的花期很短,飘散在人行道上,我依靠着窗边听着老师讲着药物成分,那时的颜楚楚就从街上走过,带走我的心。

    可能在大学才开始有喜欢的人,在别人看起来会有些晚,我却从没有看上过其他女生,直到颜楚楚。

    从那以后,我便经常坐靠窗的座位,等着她从窗外走过,期待着她有一天会把目光看向我这边,有一次朱基元发现我完全没在听课,全神贯注看着窗外,便搂着我的肩膀和我一同看向窗外,他情不自禁感叹道。

    “这个白裙子的女孩好漂亮啊!”

    朱基元轻易地把赞美表露出来,让我感觉到惊讶,同样惊讶的还有站在讲台上的教授。

    于是我和朱基元就被赶了出去。

    站在外面的时候,朱基元问我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孩子,我没有承认。朱基元不信,还说这种女孩子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并告诫我及时出手。

    我认同他说的话。

    因为朱基元的社交能力,我在这时候依靠他打探了很多颜楚楚的消息,听说那年暑假颜楚楚要去参加下乡活动,我便拉着朱基元踊跃报名。

    正是七月末的天气,炎热两个字简单概括了这个暑假,假期刚刚开始,下乡活动的队伍便排成了长龙在校门口集合,我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颜楚楚,虽然衣着朴素,可掩饰不住他的美貌,我必须在她的面前展示得勇敢些,我充满着斗志,在阳光下的刺激之下,只是坚持了五分钟,我便溜到了队伍的后面,生怕颜楚楚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朱基元好像更喜欢太阳似的,太阳越晒他他就会越兴奋,走在下乡活动队伍的最前面。

    之后我们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又坐了十多里的路,才到大山里的村子。

    那时候我早已经筋疲力尽,朱基元搀着才走完了全程。

    因为参加活动的人太多,所以老师要求我们分成四个人一组。幸运的是我和颜楚楚分到了一组。

    同一组的还有朱基元和一个其貌不扬、个子矮矮的女孩,叫吕潇。

    颜楚楚介绍自己的时候很温柔。

    “我叫颜楚楚,临床医学专业大一学生,开学就大二了,叔叔婶婶叫我楚楚就可以了。”

    我们组主要负责得是收割水稻,这时正是早稻成熟的时节,马上要把这批早稻收获才能去种晚稻。

    我虽然之前没割过水稻,但是在当地大叔的指导下,也算是干得有模有样。颜楚楚也毫不示弱,收割的速度一点也没有比男的要慢。

    那时候虽然很累,因为颜楚楚一直待在我身边,让我有些忘记疲惫。我们经常在休息的时候一起爬山,一起下河沟里去摸鱼,也就是在那时我们组的四个人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而我也准备跟颜楚楚去表白,可是她身边的吕潇一直在身边,没有任何机会。

    开学之后,我把这件事跟朱基元说了,朱基元劝我:“为什么要在乎吕潇呢,我可以现在就告诉吕潇,你喜欢颜楚楚不就可以了吗!到时候即使她在身边,你也不用担心了。”

    这真是个不错的方法。

    我便定在那周周末下午在镜湖公园跟楚楚表白。

    那天天气很好,我依稀记得广场上放风筝的人有很多,孩子在追逐打闹,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一个难过的人,我们四个人一起散步在镜湖边,镜湖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平静如镜,即使有风也没能拂动涟漪。

    吕潇提议在前方的大柳树下驻足,我注意到朱基元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紧贴着湖边缓步走着。

    我站住身,叫住了颜楚楚,鼓起我前半生最大的勇气。

    “扑通!”

    我身边的朱基元跌到湖中,打乱了我正准备说的话。

    我站在湖边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我完全不会游泳,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朱基元在水中不停地挣扎,我的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颜楚楚却在这时跳了下去,完全没有在乎自己正穿着那件白裙。

    颜楚楚的动作很快,把朱基元拉上了岸,溺水的朱基元昏迷不醒,周围的群众齐力把他送到了医院。

    朱基元的生命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因为肺部进水需要住院,需要钱的地方我自然是义不容辞,替他交了住院的一切费用。至于颜楚楚那边我觉得时机不妥,就没有着急表白。

    在朱基元住院这几天,颜楚楚一直去看望他,我在这期间便听说朱基元和颜楚楚好上了。

    我也去质问过朱基元关于这件事,可他却矢口否认。

    等朱基元出院后,我对楚楚表白,却被她无情的拒绝了。她没有告诉我,她是否有喜欢的人,但是我可以看得出她有事在隐瞒我。

    虽然朱基元没有亲口告诉我,他和楚楚在一起,但是我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在那之后,我和朱基元的关系开始疏远。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朱基元参加游泳比赛的奖状。

    我一切都明白了!他永远在我身边表现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要破坏我这次表白行动,这次溺水完全就是假的!并且不惜溺水博得颜楚楚的同情心,我用真心对待了四年的人竟然可以算计我!

    在那以后我没有再去找过他,我从寝室搬了出去,就让这件事成为我们关系的一个句号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