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逐仙 » 第二十四章 时

第二十四章 时

    冬月初四,石板镇的居民永远不会忘记这天,因为这天发生了四件大事。

    余家那个在病榻上躺了十年的女人,死了。盛极一时的余家大宅,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给烧没了。石板镇治安管事王浩的儿子王直,在巡更时突然疯了。

    与此同时,小镇东边的乱葬岗发生一场奇怪的地震。

    有几个胆大的人声称亲眼看到乱葬岗火光冲天,住在东镇一带的人纷纷说他们听到凄惨的哭声和狼嚎,这一切无疑给石板镇增添许多神秘。

    后来有人把乱葬岗的事和前面三件事联想起来,很快得出一个结论,余家的独苗余庆,是个不详之人。

    第一个发现起火的是张家。张老四家和余家隔得不是最近,可偏偏起火的院子他家看得最清楚,因为两家隔在中间的是块庄家地,没有高大的树木,仅仅是院墙自然挡不住势头正旺的火光。

    和余家三进的大宅不一样,张老四家只有五间草房,这还包括两间牛舍和一间茅房。

    张老四是附近有名的耕夫,十年前他还是余家的佃农,自从余家老爷子死后,余家家业败落不得已把大批佣人和佃农辞退,虽说余胜男多给张老四半年工钱,还送给他一片菜地,可是他老婆李氏总觉得余家不厚道。

    今天天才蒙蒙亮,张老四第三次起夜,突然看到院墙内有火光,他起初没有多想,因为半夜他两次起来就曾看到余家宅院里有响动和灯火,所以这次他完全没当回事,直到李氏也去茅房回来,突然把他从被窝里拽出来。

    “老张,老张,赶紧起来,余家起大火了。”

    张老四鞋也没穿便光脚往外跑,果然看到火光冲过院墙,已经燃烧到房顶,张老四忙检起地上布鞋套在脚上,弯腰抬起留着浇灌菜地的洗脚水,往余家院墙里泼去。

    “别泼了,一辈子的下人命,你先看看自家后院吧!”

    张老四回头横了李氏一眼,匆匆忙忙地从井里打出一桶水,一只手提水,一只手拿着木梯,又往余家后院泼了一桶,刚下木梯便听到李氏大喊。

    “快来救火啊,余家起了大火,我家茅屋被点着了!”

    张老四摇头,骂了一句:“这婆娘疯了!”

    谁知回头果然看到茅房果然起了火,吓得他连滚带爬打水去扑火,好不容易扑灭谁知牛棚又起了火。

    余庆抱起尸骸,来到自家门口,找了个安全地方把尸骸安置好,毅然冲进宅院,趁着火势还没烧到前院,余庆三进三出,冒险从火场里带出许多财物。

    不一会,很多街坊邻居便聚集到余家大宅门口,也有不少热心肠的人帮着离余家比较近的住户挑水搬东西。

    似乎是老天也觉得余家可怜,自从起了大火以后,刮了一整夜的风到天亮之后突然小了很多,不仅如此,到快正午时天上下起了细雨,在邻里们的帮助下,大火最终在将近未时被扑灭。

    三进的余家大宅,烧得只剩下前院,就连挨着余家不远的张家,也被烧掉了一间茅房和两间牛舍。

    祸不单行,有小孩在余家大宅对面的竹林里发现一具尸体,纷纷吓得躲得远远的,听到动静的余庆连忙脱下外衣,把余胜男的头蒙住,抱到余家大宅门口。

    “好恐怖,那是僵尸!”小孩子说的话大人们自然不信,大家猜想那是被烧死的余胜男。

    “我说余庆,你家怎么搞的,我们老张辛辛苦苦盖的牛棚和茅房,就这样被你家这场火给糟蹋了,你说该怎么办吧?”李氏抓着余庆的手,不依不饶,非得叫余庆给他个说法。

    众人纷纷看向余庆,有隔得远远的,有同情的,有挖苦的,余庆看着漆黑一片的残垣断壁,看向李氏,这个余家曾经低三下四的下人,如今也敢指着自己骂,他忽然笑出声来,越笑声音越大,人们都以为他疯了。

    “烧得好,最好全部都烧光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赔钱!”余庆说着从一言不发的张老四手里抢过烟管,找来几把干草贴着宅院打算用烟管去点,随着他不停吹气,干草很快冒出青烟,顿时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余庆,你他妈的疯了!”余庆好不容易点起的火苗被人一脚踢飞,那人还顺带着给了余庆一脚。

    余庆翻转着爬起来,看到来人喘着粗气,他不怒反喜,笑声更大更加疯狂。

    “余庆一定疯了,听说王直那小子也疯了,已经被王浩大人给抓回去了,该不会……”众人交头接耳。

    “杨永庆,从今天开始,这就是你的宅院了,真可惜,没被烧光。”余庆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直面裂眦嚼齿、几乎想要杀人的杨永庆。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房子里不干净,希望你以后睡觉的时候不要睁开眼睛。”余庆说完这些还不够,他抱起余胜男的尸骸,来到杨永庆身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火,是我点的!”

    看到杨永庆眼瞳猛地缩小,余庆确认对方听到自己的话了,他故技重施,故意把尸骸的头部露给杨永庆看,后者踉跄倒退,撞在身后一个大汉身上才止住。

    “还有哪家被大火波及的,把剩下的屋子和这些财物通通分了吧!”余庆说完头也不回走了,留下一地的唏嘘感叹声和争吵之身。

    余庆每每想起这件事,觉得这是他二十六年人生最扬眉吐气的日子,可是才过去两个时辰不到,他的豪情壮志便被肚子里传出的咕噜声给淹没,天地之大他竟连蔽身之所都找不到,他开始后悔把那些财物慷慨送给别人。

    余庆转了一圈,悄悄来到余家大宅后院院墙下,他奋力锤向院墙,疼痛压制饥饿,让他重新拾起勇气,顾不得再想许多,摆在他眼前的有两件急事,第一是如何安葬母亲余胜男,第二是解决肚子饿的问题。

    很快余庆便想出法子,先让余胜男入土为安,再考虑生计,他从他们家以前的铺子里软磨硬泡佘了一重席子,借了一把锄头,背着余胜男尸骸往后山走去。

    余庆打算把他母亲和父亲合葬,而且得趁着现在他还有力气和斗志赶紧把事办了,他不断鼓励自己,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余庆开始抱怨背上的余胜男选择了这样一个墓地给他父亲宋思明,又走了小半路程,余庆饿得头晕眼花,他又怨恨自己时运不济和无能,由于分心,脚下一滑,连人带尸滚下坡,足有五六丈。

    天公不作美,余庆刚率一跤,雷电交加,眼看着就要下雨,余庆看着母亲余胜男的尸骸经过这一率,已然断了一臂,他不由痛哭起来,雨水、泪水和血水很快混合在一起被他吞入肚子里。

    余庆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他居然连棺材都没有给母亲准备一口,实在是不配做人子,再一次摸了摸全身果然身无分文,忽然他觉得自己脚下踩到什么东西,抬脚一看是块铜板,拿起铜板发现是两块并在一起,铜板泛着绿色,看起来像是他昨天下午在赌坊里怎么也输不掉的那两颗铜板。

    余庆大喜,觉得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很快说服自己,对着余胜男的尸骸磕头,准备下山一博,他承诺明天一定给母亲买一副上好棺材风光下葬。

    余庆再一次来到赌坊,不过才隔了一天,他的身份和情况已然大变,昨天他还是公子哥,今天看起来不如乞丐,浑身湿漉漉的,倒像个落汤鸡。

    自然而然的,余庆被赌坊撵了出来,原因是他不仅没钱,还害得赌坊老板挨着杨永庆一起损失掉一座豪宅,要不是如今余庆的一举一动正被石板镇的居民们关注着,他们甚至想悄悄做掉余庆。

    饥寒交迫的余庆不得已,用紧有的两个铜板买了一碗热面,在老板的审视目光中把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最后又悄悄跑到余家宅院,在院子偷偷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余庆便在惊吓中醒来,他在鞋底又发现两个铜板,仍然是绿色的,余庆顾不得这许多,拿起铜板翻出围墙,逃离余家大宅,再次来到赌坊,刻这次他不仅被赶了出来,还被打了一顿。

    心灰意冷的余庆,一瘸一拐爬到后山,当他赶到昨天放余胜男尸体的地方时,大吃一惊,原本的土埂不见了,斜坡也变成了平地,平地上有个土墩。

    “我明明走的时候拿草席盖好娘的法体,为了避免被大风刮走,还特意搬了四个石头压在草席的四角,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余庆自言自语。

    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你娘就在这土堆之下。”

    余庆应声看去,只见是个和尚打扮,五六十岁的模样,杵着根竹拐杖,眼睛似乎瞎了。

    “和尚不要胡说,我昨天没来得及淹埋我娘,她怎么可能在土堆底下,别以为瞎掰两句,就有赏钱,想都别想。”余庆说完,冷哼一声。

    “檀越你错了,这墓自然不是你葬的,而是天葬。”

    余庆仿佛看到老和尚那双瞎眼露出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