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青灯黄卷两相安
曾经的宰相之子，只差一步便是朝廷栋梁之材的少年，如今卸去一切光环，身披僧衣去发出家，这可能是任谁也无法想象的。
秦殊观手里握着已经秃漏的扫把，一下一下的扫着院中的落叶，秋高气爽，林中百鸟翠鸣，静谧而安详。
对他来说，这样的人生转变并没有什么不适，入寺清修，虽苦而乐，每日看着叶黄而落，叶枯而败，反而更加轻松自然。
风卷起落叶，犹如海面上的千堆雪，终又落下，平静如许。
现在的他跟脚下的任何一片落叶没有什么不同，法名悟心，意为明悟道心，亦是吾心我心之意。
这时，摇摇晃晃的跑来一名小和尚，样子还稍有不稳，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可直到面前还是摇摇晃晃的样子。
“悟心师兄”小和尚在他面前站定，学着老和尚的样子合十道。
“无尘师弟”
“师兄弟们都在后院练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扫落叶？”小和尚挠了挠光头问。
悟心手上未停，他望了一眼那条通往后院的路，“我初入修行界，大概是修为还不够吧！”
“何况师父说过，一花一叶一世界，世人可以扫去落入凡尘的落叶便是大功德，而我们却需扫尽心头的落叶才能真的得到清净”
小和尚突然咧嘴笑了，“师兄高妙，就连师叔祖都说你悟性合寺最高，想必以后是可以成佛的”
听到这里，悟心也笑了，“要想成佛哪有那么简单”
小和尚跟他又聊了一阵，便摇摇晃晃的跑着离开。
秦殊观自入寺以来就独扫落叶，甚至连原本负责的僧人也被撤去，整座寺院的落叶都由他一人负责清扫，原以为这是个简单轻松之事，实则却不然，秋风来时，只一刻落叶便满地，若想扫去，却是要用完整整一天。
如此日复一日，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路，有人说那是因为他往昔的贵胄身份，虽受罚而进的寺院，却终不会是这里的人，三年之期一到，便会重入尘世，寺院也只是卖东阳一个面子。
也有人说，在他入寺那一天就已注定非是修行之人，他身后杀业千里，戾气太重，是永远都无法真正入了清修的，若是再任由他学到禅宗真传到时候更会遗祸不小。
当然，这些都曾传入秦殊观耳中，他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依照师父所言，扫尽心头的落叶。
一片落叶由绿转黄，脱离枝干，在风雨中飘摇而下，又在大地间零落成泥，重新归于尘土，何尝不是世间生命消长循环的道理。
扫有形的落叶易，扫无形的落叶难，扫尘世的落叶易，扫心头的落叶难。
几次，他看着脚下的落叶，好像变成了无数张脸，有父亲的严肃，有母亲的慈和，有大将军的威严，有战场上的狰狞，还有柳青娥的一往情深，窦丹丘致死都无法想象的表情。
一切已成前尘，却又总是萦绕于心，于是他更解其中五味，原来记忆也如这深秋落叶一般，总是去而复返。
所以，他整整扫了一个深秋。
深秋去罢，万籁俱寂，世间寥寥，进入一场肃然萧索的寒冬。
秋叶终于落尽最后一片，那一天秦殊观站在院中独立许久，忽然一笑，与往事告别。
某一日清晨，睁开眼时，外面耀眼的白光透过窗棂而入，秦殊观推窗而望，原来已是白皑皑一片。
忽如一夜，初雪满天，秋风终于尽了，迎来的是天地间的一片白茫茫，山河素裹，万里愁绪也都化作苍茫无限。
这时，一声洪亮的佛号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寺院晨钟。
小和尚无尘闯进屋中，激动的溢于言表。
“悟心师兄，师父他，他说让你一起前往大殿，大殿诵经礼佛”
小和尚喘着粗气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这本是合寺上下僧人最寻常的生活，可秦殊观却足足等了一个秋天。
在秋风去，冬雪飘来的第一个清晨，他也将第一次踏入凤鸣寺的大雄宝殿，真正的了断尘缘，入修行界。
他轻轻笑了笑，摸着小和尚的头，“好啊，我还不识，你要替我指引才是”
小和尚莞尔，“师弟从命就是”
大雄宝殿，佛祖拈花，庄严而慈祥，周围皆是菩萨罗汉，香气绕梁，妙法与诵经之声相合。
这是秦殊观第一次走进此地，大殿前已盘坐无数僧人，眼见他走进来，大家并无异样眼神，而且微微含笑，各自合十点头，静坐而待，这样的眼神可以说明他已经为寺院所承认，作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佛陀以下的蒲团上，住持觉隐闭目端坐，口中诵读佛经，仿佛未曾感觉到秦殊观的到来。他手中木锤轻落，木鱼声荡漾而出，殿中僧人尽皆低眉捻动手中佛珠，跟着诵读经文。
无尘见秦殊观驻步不前，会心一笑，拉着他来到两个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坐下，伸手一指师父的样子，秦殊观只好学着诵读佛经。
冬去春来，年华如同逝水。
一年多的时光如此而别，犹如转瞬，秦殊观这个名字越来越模糊，有的是悟心的法名。这一年多的时间，他熟悉了这个古老的寺院，师兄弟之间愈发了解，除了每日诵经礼佛，伴随着青灯黄卷之外，一起种春芽，扫秋叶，望山间飞雪，见湖面冰雪消融。
每到开佛之期，凤鸣寺山前倏为热闹，香客虔诚之辈洛泽不绝，香火鼎盛俨然难得一见的盛会。
眼见佛前来来去去，一桩桩人生起起落落，不过是贪嗔痴浮现眼前。
这一年，秦殊观心无尘见，每日与佛相伴，仿佛也是一片归于尘埃的落叶，自此后与尘世里的一切各自之间再无所扰。
山下，司海棠也度过了一年，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天地苍茫，远处云海渺渺，不禁出了神。
这一年来，她没有离开一步，他于寺中清修，她便在外守候，每日望向那条漫长的步道，都盼着那个人影能在何时出现，可见惯了人来人往，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人，心中也不免几分寥落。
可是她从来就像是一团火，哪怕经历一场场风雨，心中的炙热也不会轻易动摇，他走不出那道门，她就等下去，因为她要在他走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见到自己，尘世虽苦，却也有几分甘甜。
除此之外，她等在这里，也是为了他的安危，因为她太知道军中那些人的脾气，而秦殊观获罪的可不只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
秦殊观手里握着已经秃漏的扫把，一下一下的扫着院中的落叶，秋高气爽，林中百鸟翠鸣，静谧而安详。
对他来说，这样的人生转变并没有什么不适，入寺清修，虽苦而乐，每日看着叶黄而落，叶枯而败，反而更加轻松自然。
风卷起落叶，犹如海面上的千堆雪，终又落下，平静如许。
现在的他跟脚下的任何一片落叶没有什么不同，法名悟心，意为明悟道心，亦是吾心我心之意。
这时，摇摇晃晃的跑来一名小和尚，样子还稍有不稳，好像随时都会摔倒，可直到面前还是摇摇晃晃的样子。
“悟心师兄”小和尚在他面前站定，学着老和尚的样子合十道。
“无尘师弟”
“师兄弟们都在后院练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扫落叶？”小和尚挠了挠光头问。
悟心手上未停，他望了一眼那条通往后院的路，“我初入修行界，大概是修为还不够吧！”
“何况师父说过，一花一叶一世界，世人可以扫去落入凡尘的落叶便是大功德，而我们却需扫尽心头的落叶才能真的得到清净”
小和尚突然咧嘴笑了，“师兄高妙，就连师叔祖都说你悟性合寺最高，想必以后是可以成佛的”
听到这里，悟心也笑了，“要想成佛哪有那么简单”
小和尚跟他又聊了一阵，便摇摇晃晃的跑着离开。
秦殊观自入寺以来就独扫落叶，甚至连原本负责的僧人也被撤去，整座寺院的落叶都由他一人负责清扫，原以为这是个简单轻松之事，实则却不然，秋风来时，只一刻落叶便满地，若想扫去，却是要用完整整一天。
如此日复一日，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路，有人说那是因为他往昔的贵胄身份，虽受罚而进的寺院，却终不会是这里的人，三年之期一到，便会重入尘世，寺院也只是卖东阳一个面子。
也有人说，在他入寺那一天就已注定非是修行之人，他身后杀业千里，戾气太重，是永远都无法真正入了清修的，若是再任由他学到禅宗真传到时候更会遗祸不小。
当然，这些都曾传入秦殊观耳中，他一点也不在意，只是依照师父所言，扫尽心头的落叶。
一片落叶由绿转黄，脱离枝干，在风雨中飘摇而下，又在大地间零落成泥，重新归于尘土，何尝不是世间生命消长循环的道理。
扫有形的落叶易，扫无形的落叶难，扫尘世的落叶易，扫心头的落叶难。
几次，他看着脚下的落叶，好像变成了无数张脸，有父亲的严肃，有母亲的慈和，有大将军的威严，有战场上的狰狞，还有柳青娥的一往情深，窦丹丘致死都无法想象的表情。
一切已成前尘，却又总是萦绕于心，于是他更解其中五味，原来记忆也如这深秋落叶一般，总是去而复返。
所以，他整整扫了一个深秋。
深秋去罢，万籁俱寂，世间寥寥，进入一场肃然萧索的寒冬。
秋叶终于落尽最后一片，那一天秦殊观站在院中独立许久，忽然一笑，与往事告别。
某一日清晨，睁开眼时，外面耀眼的白光透过窗棂而入，秦殊观推窗而望，原来已是白皑皑一片。
忽如一夜，初雪满天，秋风终于尽了，迎来的是天地间的一片白茫茫，山河素裹，万里愁绪也都化作苍茫无限。
这时，一声洪亮的佛号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寺院晨钟。
小和尚无尘闯进屋中，激动的溢于言表。
“悟心师兄，师父他，他说让你一起前往大殿，大殿诵经礼佛”
小和尚喘着粗气磕磕绊绊的把话说完，这本是合寺上下僧人最寻常的生活，可秦殊观却足足等了一个秋天。
在秋风去，冬雪飘来的第一个清晨，他也将第一次踏入凤鸣寺的大雄宝殿，真正的了断尘缘，入修行界。
他轻轻笑了笑，摸着小和尚的头，“好啊，我还不识，你要替我指引才是”
小和尚莞尔，“师弟从命就是”
大雄宝殿，佛祖拈花，庄严而慈祥，周围皆是菩萨罗汉，香气绕梁，妙法与诵经之声相合。
这是秦殊观第一次走进此地，大殿前已盘坐无数僧人，眼见他走进来，大家并无异样眼神，而且微微含笑，各自合十点头，静坐而待，这样的眼神可以说明他已经为寺院所承认，作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佛陀以下的蒲团上，住持觉隐闭目端坐，口中诵读佛经，仿佛未曾感觉到秦殊观的到来。他手中木锤轻落，木鱼声荡漾而出，殿中僧人尽皆低眉捻动手中佛珠，跟着诵读经文。
无尘见秦殊观驻步不前，会心一笑，拉着他来到两个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坐下，伸手一指师父的样子，秦殊观只好学着诵读佛经。
冬去春来，年华如同逝水。
一年多的时光如此而别，犹如转瞬，秦殊观这个名字越来越模糊，有的是悟心的法名。这一年多的时间，他熟悉了这个古老的寺院，师兄弟之间愈发了解，除了每日诵经礼佛，伴随着青灯黄卷之外，一起种春芽，扫秋叶，望山间飞雪，见湖面冰雪消融。
每到开佛之期，凤鸣寺山前倏为热闹，香客虔诚之辈洛泽不绝，香火鼎盛俨然难得一见的盛会。
眼见佛前来来去去，一桩桩人生起起落落，不过是贪嗔痴浮现眼前。
这一年，秦殊观心无尘见，每日与佛相伴，仿佛也是一片归于尘埃的落叶，自此后与尘世里的一切各自之间再无所扰。
山下，司海棠也度过了一年，坐在一块大石上，望着天地苍茫，远处云海渺渺，不禁出了神。
这一年来，她没有离开一步，他于寺中清修，她便在外守候，每日望向那条漫长的步道，都盼着那个人影能在何时出现，可见惯了人来人往，还是没有见到那个人，心中也不免几分寥落。
可是她从来就像是一团火，哪怕经历一场场风雨，心中的炙热也不会轻易动摇，他走不出那道门，她就等下去，因为她要在他走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见到自己，尘世虽苦，却也有几分甘甜。
除此之外，她等在这里，也是为了他的安危，因为她太知道军中那些人的脾气，而秦殊观获罪的可不只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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