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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巢商人(6)

    父亲终于在一次扫黑中,发现敌方大佬居然是自己的儿子,他勃然大怒,待他查清楚他儿子干的混账事后,更是大发雷霆。

    源哲也秘密地命令心腹,在景更开完兄弟聚会后的路上,将他劫回了家。

    那时景更酒林肉池的日子过久了,还吸毒上瘾,他的身体已经吸得很疲软,但是依旧饮鸩止渴般的吸着。在车上的时候,他依旧沉浸的幻觉里,以致于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司机已经换人。

    景更已经半年没有回源家的官邸了,但是没有人在乎。

    似乎连源哲也,也是因为这次探究敌方底细发现了景更,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父亲没有力气再训斥他,连厌恶的目光都吝啬给他。父亲负手站在书桌前,背对着他,他看不见父亲的表情,只听见他愤怒的一声:“我不想再见到这个混账东西!把他给我关到戒毒所里,在没有完全戒毒之前,不许踏出戒毒所一步。”

    景更接受了戒毒。

    戒毒的过程很艰难,不知道多少次,他控制不住,被绑在床上奋力挣扎,想要继续吸,发狂地渴望着。然而他还是撑了下来,熬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毒瘾发作。最终,一年半后,他成功地走出戒毒所。

    即使在戒毒期间,他还是能遥控着黑帮的活动,他出院后,帮派的鼎盛之势更胜往昔。

    然而戒毒似乎成为一个转折点,他似乎对所有的享乐都失去了兴趣,对帮内事务兴致缺缺,就连一手发展大的黑帮,似乎也无法成为他的牵挂。

    在有星星的夜晚,他透过窗户,望着满天星河。

    心中偶尔会迸出一个模糊的念头,摆脱罪恶的过去,成为一个正常的好人,是什么感觉呢?

    后来,景更十八岁,在他生日那天,他忽然告诉他身边这个最亲密的老人说:他要金盆洗手。

    听到这个消息后,熊爷惊愕不已,整个云厝川的黑帮,都要听川泽调遣,川泽手下的势力,已扩张到绝无仅有的地步,他怎么会忽然选择急流勇退,放弃着唾手可得的权势?

    景更已经厌倦了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那个念头在心中愈发清晰,清晰到让他渴望去实现。

    他已经是成年了,也是他脱离家族,做出一些改变的时候了。

    景更十八岁时,正是初春,他离开了黑街,在一条荒僻的街头,发现了一顶破旧的报亭。

    “就你了吧。”他满意地点头,决定将它作为自己的秘密基地,招兵买马,赚钱养活自己。

    破报亭很旧,蒙着厚厚的灰,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他在破报亭的地底开拓了新的空间,然后在报亭前立了个破旧的牌子,上面书:“我们是秘密组织。”下面附:“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秘组织。”

    在万事俱备的那年夏天,他骗来了浅见琉璃;

    在寒冬的第一场大雪后,在他成为了凑舜的经纪人。

    而如今,他再次踏足黑街。

    艳红色的酒,倾倒在玻璃杯里,将杯尽数染红,像是盛了一杯血。

    川泽虽然脱离了黑势力,但是以前的人脉和效忠他的势力没有失去,在黑街还有很大的话语权。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需要什么,直说吧,我会尽力替您办到。”熊爷魁梧的身躯上,脸庞一脸坚毅。他当然是了解他这个旧主的,毕竟十年里,他是看着景更长大的。

    川泽轻啜红色的酒液,优雅地放下酒杯,慢慢道:

    “我要炸弹,能够炸毁一座城市的那种。这句话,听起来甚是惊心动魄。

    熊爷瞪着眼,有些愕然地望着景更,沉默了,青筋勃勃跳动着。他知道景更有些疯狂,却没料到这次会疯狂至此。过了很久,熊爷慢慢呼出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苦笑着道:“您这真是大手笔啊。可我们是黑帮,不是恐怖分子。”

    “你放心,这次我针对的不是人类。这里是外星人街道,各种异星的货品都在这里流传,这样的炸弹,对常年驻扎在外星人街道的你,恐怕不难吧。”

    川泽勾起慵懒的笑意,“有,还是没有?”

    熊爷微微皱眉,这使他额头的法令纹更为深刻,他沉吟良久,方说:“我没有这种毁灭性太强的武器,但是我有四个威力稍逊的高压缩型炸弹,届时把四个炸弹,放在被炸物的四面,应该也能有炸毁一座城的效果。”

    川泽将红酒一饮而尽,空空如也的玻璃杯磕在桌面上,一定锤音。

    “那就这样办吧。”

    在这日清晨,当它侵入地球的大气层的时候,整座城市的玻璃尽皆爆炸!

    这一瞬间,高楼大厦所有的玻璃碎成块状,如雨一般向地下坠落,尽数砸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这一瞬间,睡梦中的人们,纷纷被疯狂的爆炸声吵醒。他们惊魂未定,脸似乎被冰冷的东西割破,睁眼才发现,那是一块玻璃的碎片。窗户上空空荡荡,玻璃已经不知去向。甚至是墙壁都被震掉了。

    有的人踏着满地的玻璃,匆匆望向过于昏暗的天空,发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

    天空很昏暗,似乎被什么巨大而广阔的东西遮住。

    有个庞大无比的东西,缓缓自远方天际降落,它是乌黑的,不仅遮蔽了清晨的太阳,甚至连是天空都变成一片乌黑,隐隐听见那东西发出如雷的震动声。

    人们惊异地想要望穿这东西,盯了很久,才发现这是一艘巨大的绵延千里的宇宙船。

    那艘宇宙船,悬浮在帝都云厝川的上空,遮天蔽日。

    “音速波致使玻璃碎裂,帝都上空有外来者的宇宙飞船悬浮!”这则新闻瞬间火热起来,一时间各式炙手可热的新闻涌出,全是关于帝都上空宇宙船的报道。甚至连外来者的隐藏网的首页上,都刊登了这则消息。

    不知情者惊叹地用手机拍下照片,传到网上,津津有味地思考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知情的外来者暗暗嘲弄人类的无知,一旦那艘船里的怪物降临,灭亡一个小国只是旦夕之间。

    而更多的是人心惶惶,有的人以为这是外来者毁灭人类的新武器,甚至,今日就是世界末日。

    这是所有新闻管道热烈到瘫痪的一日。

    “云厝川所有民众暂时闭门在家,尽量减少出门!”

    政部发出紧急命令,所有人都待在家中,忐忑不安地仰望天空山那座庞大得遮蔽了整个云厝川太阳的宇宙船。

    但是很快地,人们发现这艘宇宙船,只是沉重如山地停顿在那里,既不发出毁灭性的激光,也没有忽然撞上地球的迹象。

    “难道这只艘外星遗留的太空垃圾?”过了几个小时,有人在网络上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当然只是付之一笑的笑话,但也缓解了云厝川民众紧张的心情。

    又过了一天,这艘船始终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

    人们的心逐渐放下,不再经常盯着它看,甚至有些习惯于它的存在了。

    第三天的时候,政部开始组织人员复工,毕竟国家还需要发展,经济不能停滞太久。因此城市中再次车水马龙了,驾车的人,挤地铁的人,坐公交的人,除了天有些昏暗,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而现在的人们还不知道,那艘宇宙船正不断地散播特殊的讯号:

    “敬告地球所有订货的巢商人们,本宇宙船将在地球时间三日后10:00开启入口,届时请带好订货牌申请入船,本船将派人恭候您来取货。”云厝川的北方,是一片荒原,而荒原与城市的交界处,是一片广阔的废弃建筑群。

    这里是他们的藏身之处。仓库里,废弃的物品胡乱放置着,一具怪兽压缩枪被胡乱掷在角落里,钟表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上,指针滴答作响,位置是九点三十。

    切布尔星人再次盯了一眼钟表,他巨大的漆黑的身躯上,大的出奇的头颅,嘴巴咧开笑容,还哼着几声歌。

    还有半小时,就是今日是进船取货的时候。

    “任谁也想不到,飞船的其中一个入口就在这栋楼的天台。当初我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个风水宝地。这第二批可是我精挑细选的货。”他美滋滋地对伽古拉推心置腹说,“像我这么不坑人的巢商人,肯定是会赚大钱的。这还要多谢伽古拉先生您的帮衬,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有今天。如果我以后发财了,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一位穿着黑西装,系着红领带的青年,站在灰沉沉的仓库里。

    他有些高深莫测地望着切布尔星人,并不说话,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他很俊美,配上那笑容,那笑容便如同恶魔般,有些邪恶,像是在不断地魅惑着人堕落。

    “这种东西的最终控制,只能在对方松懈不警惕的时候,成功率才高。”在他向她取干扰芯片的时候,琉璃对他说。

    因此他才一直赚取切布尔星人的信任,尽量使他放松警惕,而今,是时候了。

    川泽缓缓举起手,倏地打个响指。

    “嘀噔。”不知从哪,传出一声脆生生的铃声。

    那声音是从切布尔星人魁梧的黑沉沉的背上响起的。切布尔星人愕然地旋转脑袋,向后看,然而角度问题,他看不到是什么发出这样令人心悸的响声。

    “正在判断指令……指令已确认……信号入侵中……”贴在漆黑身躯上的那层薄薄的芯片,开始向他的大脑无声地发出讯号。

    切布尔星人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脑袋刺痛起来,然后就是一丝被蚊子叮咬时,毒液入侵的麻木感。

    俊美青年微微一笑,笑得悠然,又带几分嘲讽,“你还真是一直以为我是伽古拉,对吗?”

    切布尔星人愣住,“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粗壮的漆黑巨手,忽然再次抱住自己的头。他的头又开始刺痛起来,有些晕眩,他的头脑有些模糊,可一丝电光还是在他的大脑中闪过,切布尔星人蓦地睁圆了眼睛,“难道……你不是伽古拉!”

    川泽缓缓将剑抽出,随意地打量着,然后索性随手一扔,连剑带鞘丢开。他扯开系得标准的红领带,随手掷在尘土里,然后他一笑,笑得有些轻蔑,“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是那什么伽古拉。”

    切布尔星人心中一沉,意识如陷入昏睡般逐渐消失不见。

    他抱着大头的粗壮而黑沉的手臂,骤然放松,垂在身侧;他的眼,失去了焦距,变得没有感情,没有波动;他沉重的身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活的感觉——他已经被那层薄薄的干扰芯片控制。

    “把订货牌给我。”川泽命令。

    切布尔星人把订货牌视若珍宝,向来随身带在身上,除了自己,任何人想看一眼都没有办法。

    粗大的黑色的手臂机械运作般地举起,他手心有个夹层,一层黑色的盖子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张方形的薄牌。

    遮天蔽日的宇宙船,停泊在帝都的上空,它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然后却又有无声的信号在不断传播。

    时钟依旧一针针地作响,最终,最后一针停止在十点钟的方向。

    宇宙船发射的无形的讯息就在这一瞬间改变,新的传播讯号一层层地传遍了整个地球,“现在是地球时间十点零分,传送装置已开启,请地球各地区的巢商人依次入船。”

    宇宙船的底部忽然光芒大放。

    那样剧烈的刺眼的光,足以把黑夜照射成白昼,更遑论这是白天。

    “那是什么……”人们纷纷惊慌地说。但是每一个仰头观望的人,都不禁闭上眼,仿佛看一眼就会被太阳灼伤。这一瞬间,人们纷纷低头,在突如其来的变化红惶惶不能自已。

    紧接着,那道光中,分出无数道蓝色的光柱,由宇宙船的底部,向地面射去,不仅仅是瀛川,诸夏,而是地球的每一片土地,每一个角落。光能瞬间环绕地球飞七圈,到达大洋彼岸,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那些光柱似乎有上亿条,亦或是百亿条?谁都数不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媒体和网站已经炸开锅。

    而对此心中有数的各国高层,面无表情地默默看着这一幕,开始算计,怎么催促瀛川,或者直接暗中动手,快速把这艘突破地球在宇宙的防御的飞船炸掉。

    毕竟,一旦那些巢商人真的领到了货,对于人类来说,那不啻于一场灾难。四周的世界显出异常的,青蓝的颜色。

    从北方荒原与城市的边界,遥遥望去,一小半的天空,是被黑沉沉的宇宙船遮蔽的,本应有些昏暗,此时却被宇宙船底那巨大的蓝色光柱群,照得亮如白昼。就像是雨前的昏黄,而此时,这个世界显出的,却是冰冷而从未见过的青蓝。

    一道蓝色光柱,从远方光芒四射的飞船底,如拱桥般弯弯地接到天台,接到景更的脚下。

    “我们已经接到了您的举报,会立即派人将巢商人切布尔星人拘回暗夜法庭。”电话里有人严肃地回答。

    景更挂了电话,仰望着这片青蓝的天空。天空这座巨大的船,以一种几乎静止的方式悬停着,波振已经降到极致,无声无息。它位置很高,像是扁平的椭圆,这就是他要炸掉的东西。

    川泽拿出光学模拟器,将它别在腰间,一瞬间,在青蓝色的阳光下,他的身影化为有着两米高的机械身体的切布尔星人。

    他踏进了光柱,在他走入光芒中的一瞬间,他的身影便从地球上消失了。

    川泽感觉自己仿佛在乘坐着穿越星球的电梯。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仿佛瞬间置身高空,全身轻飘飘的,仿佛被牵引着向上飞行,眼前突然变得又暗又蓝,然后便是彻底的黑暗,然而这只是瞬间的感觉而已。

    一瞬间过后,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定了定神,粗大的黑色机械手臂,尝试着向着漆黑的暗色伸出。

    白色的灯光忽然亮起,光不知从何处来,却照亮了整个空间。这里仿佛是电梯内部,四面封闭的,墙壁由不知名的金属材料铸成,颜色黑沉沉的。川泽低头打量,眼前是三棱台状的仪器,高度到他的机械身体的腰部,上面有屏幕。

    一声优美而温柔的女声,回荡在整座空间里。

    “欢迎通过01082号管道,登入巢运输飞船,亡者预言号。现在开始检查订货牌,请将订货牌放置在目标区域。”

    仪器上显示出一块方形的暗影,于是川泽将订货牌印了上去。

    “订货牌验证完毕,您已预订十五只怪兽,现已为您分配引导员,请入大厅等待引导员x305号为您导购。”那道悦耳的声音,带着标准而公式化的语调说。

    “哗——”面前,电梯的门自动分开。

    一抹绮丽、柔软而明亮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紧接着无尽的暖色光芒,从开口处侵入这个黑暗的空间。

    从这里望去,那些人影很暗,全部被奢华的金色光线,映得的一片暗黑。

    川泽望向彼方,目光停驻在一株盆景上,不知是什么品种,盆景被金色的支架抬得很高,枝丫被灯光映得金灿灿的,金枝上缀着几颗小果,好似是金融成的一般。

    “欢迎亡者预言号的第一百零三号客人进入大厅。”

    在电梯空间的阴影里,隐隐有一个高大的身躯慢慢向前踏了一步,然后切布尔星人的巨大的机械身体,从容不迫地迈入这个华丽而雍容华贵的厅堂。

    座椅宛若宫廷里流行的设计,柔软的坐垫,高而装饰繁复华丽的椅背。沙发是暗金色的,点缀着明亮的白纹,灯光温暖而舒适,简直像是西方尊贵而奢侈的宫廷。

    “好久不见,最近您可是生意兴隆啊。”纳克尔星人好模好样地穿着黑色的礼服。

    “请说您最近在朴蕃发展,想必生意挺好吧。”矮小的马擎多星人优雅地举着高脚杯,里面是蓝色的液体。

    “那当然,在这个至今仍在战乱的国家,买我的货的人不仅仅是宇宙人,还有人类。”扎拉步星人面露得意,跟他们笑语殷殷,谈笑风生,“每次我的怪兽一出现,现场就只有哀嚎,听起来真是悦耳。”

    他们说的明明是陌生的语言,然而川泽却能听懂,这也许是飞船具有翻译矩阵的缘故。

    旁边的厅堂里觥筹交错,各种长相离奇古怪的宇宙人聚在一起,这里的场景,就像是上流社会的派对。

    大厅里的外来者,外貌具是稀奇古怪,他巨大的黝黑的机械身躯,一时也算不上什么怪异。

    他靠近了盆栽,盆栽的枝丫被映成金色,土壤却依旧黑得肥沃。借着巨大身躯的掩饰,他随手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高压缩炸弹,按在了土里。只要按下按钮,远程遥控,这枚炸弹就会瞬间爆炸,威力堪比四分之一的原子弹。

    他无声无息地远离了盆栽,悠闲地穿梭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用机械手臂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走一杯蓝色不知名饮料,让自己更像是享乐的客人,他故作偶然地接近一位头生犀牛角的外星人,开始与他攀谈。

    “小弟是切布尔星来的巢商人,第一次来取货,还请前辈多多指教啊。”他彬彬有礼道。

    对方穿着金线银缕的华丽袍子,大腹便便的,显是卖过不少怪兽的有钱物种,他眯起眼,打量着手拿饮料的川泽,紧接着嘿嘿而笑,道:“我是从桑格星来的,在巢商人这一行也算是老鸟,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问我就行。”

    “小弟对这艘飞船也不太了解,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桑格星人笑眯眯地回答:“这里是飞船的东边,是我们巢商人等导购员的地方;北边就是货仓,是去取货的地方;西边是引擎、安保系统和控制室所在,是禁止入内的;带着货物出去就要去南边的管道了,不过这个时间点,那里还没有开放呢。想走,除非开着逃生舱走,不过逃生舱可是禁止随意使用的,一般人就不要肖想了。”

    川泽一脸敬佩地跟桑格星人继续聊着。

    桑格星人将蓝色饮料一饮而尽,眯起眼,掩藏起眼中贪婪的火焰,他嘿嘿笑出声,“干咱这一行的,很是缺德,向来为人唾弃,可三百六十行,也就这行最赚钱。为了钱,缺德算什么,只要能赚钱,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每售卖一只怪兽,就能获得巨大的利润,这样天价的报酬,吸引着外星人们纷纷成为巢商人。

    一旦在这行干久了,渴望会继续膨胀成对金钱的无尽的贪欲,永不停止的敛财,吸引着他们堕落,堕落入“阴我”——人心中黑暗面的海洋之中。就像是赌徒不知收敛,早晚会成为铜臭的聚合体,把其他珍贵的东西尽数埋葬其中。X305号机器人第一次遇见这么随意的客人。

    别的客人都是验货百验不烦,非要取到同一种类中质量最好的。而眼前这位,挺着漆黑高大的身躯,大脑袋藏在气罩里的切布尔星人,只是随便地看了货物一眼,就直接就说:“我看这个行,打包吧。”

    一连十五只怪兽,都是潦草地看看就定了下货。

    X305对他节省时间的效率倍感惊讶,果然没用多长时间,切布尔星人就提着十五枚压缩胶囊来到了办理手续的地方。黑色在此退却,金色的奢华的暖光驱散了一切阴冷潮湿,辉煌的灯光照亮金色的地板。这里是北区与西区的交界处,因此这处柜台基本无人光顾。只有几架机器罗列着摆在柜台前,手续是在机器人的辅助下自助办理的。

    “我将为您办理取货手续,请您自便。”X305微笑着离开了川泽。

    厅间有一道人影坐在休息处的位置上,那是一位穿金戴银的桑格星人,贪婪地紧紧抱着自己的胶囊,爱怜地抚摸着,好像在抚摸十亿宇宙币,他眯起眼,挂着笑容,畅想着未来自己衣锦归乡的情景。

    川泽无声无息地走近他背后。

    身后巨大的阴影,令桑格星人的眼前陷入阴翳,桑格星人惊讶地回首,那位身躯魁梧,脑袋巨大的切布尔星人正站在他身后。桑格星人心情不错,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验完了货,还跟我选了同一个柜台。”

    切布尔星人有些诡异地微笑着。

    “我来这里,可不是来验货的。”川泽慢条斯理地说,他扬起手,左手摘掉右手的戒指,拨弄着,然后摩挲几下。这个戒指是炸弹的遥控器,只要按下其中一个按钮,炸弹就会爆炸。

    一股阴沉的森冷的危险感,令桑格星人头皮发麻,心中一凉。

    桑格星人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勉强一笑,“那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来,炸掉这艘飞船。”川泽露出近乎狰狞的笑容。

    气氛骤然冰冷,陷入窒息的寂静中,桑格星人骤然瞪大眼,浑身僵硬。

    川泽声音很高,很亮,带着一丝狠厉,“戒指上的按钮,只要我一摁下,炸弹就会爆炸,这艘船会被彻底毁灭!”

    他彻底吓瘫了桑格星人,而声音又惊动了远处的x305。

    x305号没有震惊的情绪,她转身望向切布尔星人,脸色平板,声音平板,黑色眼眸中数据不断刷屏,“确认歹徒入侵,形态确认,来自切布尔星,巢商人编号051863,正在举报……”

    川泽露出的笑容透着疯狂,下一刻,他果断按下戒指上其中一个按钮。

    “轰——”几乎是瞬间,巨大的爆炸声起,震耳欲聋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一阵凶猛的气浪,从东方袭来,将他们卷起,然后狠狠地将他们甩到远方的角落里。

    爆炸声打断了x305的举报,更让x305瞬间当机。

    “啊——”桑格星人失声惨叫,狠狠撞上墙壁,骤然被炸得失去了意识。天顶的墙壁瞬间被震得掉落,一块石料从上掉下,砸在桑格星人的身上。

    一霎间,无与伦比的爆炸声从东区响起,远方富丽堂皇的大厅,瞬间遭受灭顶之灾!

    原本觥筹交错,下一刻,船毁人亡!堪比弱化版原子弹的爆炸威力,瞬间将大厅中所有巢商人炸得粉身碎骨!

    地板和天顶被彻底炸翻,无数废石料,从宇宙船上狠狠地向船下的城市坠落而去。这艘宇宙船已经缺了一角,从残存的北区与东区交界线的废墟里,可以看到青蓝色的天空,上面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透明的防御罩。

    整个飞船与东区的交界处陷入一片火海!

    “疑似遭到人类袭击,管道传送已停止,宇宙船正在往高空安全处上升。”优美的声音再次在人心惶惶的其他几个区播送。

    宇宙船下蓝色的光芒已经收敛,蓝色光柱瞬间缩回宇宙船中,亡者预言号直直地向上升起,迅速地向大气层的顶端飞去,防护罩加厚几层,以保证不被军队袭击。

    不知过了多久,x305自当机中苏醒。

    “存档读取中……”她机械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几架机器已经掀翻在地,倒在满地的废墟中,天顶缺了几块,石头砸在地上,那个桑格星人已经不知去向,或许被埋藏在石块底下。

    然后她望见了切布尔星人。

    废墟中,那个歹徒,切布尔星人黑漆漆的身躯躺倒在地,似乎也昏倒了,被压在一块不大的石料下。

    x305眼眸中数据再次飞快地刷屏,“举报中……歹徒为编号为051863的切布尔星巢商人……该肇事者已经昏迷……请安保系统即刻支援……”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废墟中等待着,进入暂时待机的状态。

    直到她漠然地望见,那些穿着警卫服的安保机器人搬走了切布尔星人身上的石块,拖着他巨大的身躯离开时,她才迈着优雅的一字步,缓缓地跟上去。“切布尔星人”是被一路拖拉着,拖进西区的审讯室的。

    这里依旧是漆黑的颜色,只有壁上的光芒苍白的灯,照亮了一片黑暗。

    黑暗里,站着一位高大的斯兰星人,他是死亡预言号的船长。他穿着船长的制服,黄色的眼睛时不时露出阴沉的情绪。

    这艘船损毁了四分之一,已经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并且造成无数巢商人的死亡,放在宇宙中,也是一场震惊业界的事故。好在,肇事者,那个恐怖分子,切布尔星人已经抓获。

    “经确认,切布尔星人手中的戒指是引爆炸弹的关键,我已经搜过他的全身,但是没有发现戒指。”

    X305号站在灰色的背景下,面无表情而又尽职尽责的禀告着。

    切布尔星人被狠狠按在审讯室的椅上。

    “切布尔星人,你是巢商人,为什么要炸毁我们的巢运输飞船?”斯兰星人冷冷地质问,神情阴沉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掏出枪崩了眼前这个罪犯,“炸弹的遥控器不在你身上,你把它藏哪里了?”

    “切布尔星人”从昏迷中惊醒,他费力地坐起身,一脸迷茫地望着这一切。

    他记得,四肢百骸在剧烈地疼痛,似乎有人拉扯着他,拖着他,他的腿一直摩擦着地板,手臂传来撕扯的痛楚。

    他记得,那个切布尔星人按下了爆炸键。

    他记得,他被气浪甩飞,然后似乎有一块石头砸在他身上,他晕了过去。

    桑格星人的神志在逐渐清醒,他费尽全力撑起眼皮,眼前似乎有黑色身影在一直晃来晃去,有声音在耳边传送,但是他被炸得几乎失聪的耳朵听起声音来有些断断续续的,他只模糊地捕捉到几个词语:“切布尔……你是……为什么要炸……遥控器……”

    桑格星人茫然地喃喃:“什么炸,我没有啊。”

    他感觉后腰有个很硬的东西,被金银交织的华服遮盖着,他伸出手把它摘了下来。

    漆黑的庞大身躯,巨大的脑袋,尽数在一瞬间变得花屏,然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桑格星人。桑格星人手里拿的是,原本系在川泽腰间的光学模拟器。

    斯兰星人骤然变色,他狠狠地捶了下桌子,中计了。

    “歹徒不是切布尔星人,他可能是飞船上任意一个人!我们无从知道炸弹被安置在哪,只能先将那个歹徒控制住!”

    他愤恨地回到控制室,发出命令:把守住每个出船的管道口,将所有的安保机器人调动起来,在还未炸掉的各区四散,抓住每个活着的巢商人,一个一个地排查,直到找到那个恐怖分子!

    飞船里现在一片混乱。

    到处是逃跑的脚步声,尖叫声,燃烧的火焰正在蔓延,纷飞的浓烟四溢在飞船中。

    安保机器人列队行走,到处抓捕着巢商人,让他们聚集起来。

    有的安保机器人业已去往已经炸得粉碎的东区灭火,然而火势已经不能遏制,人们正逃往南区,希望西区可以打开管道让他们离开,然而控制室始终严守着管道,禁止任何人离去。

    怨声载道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南区。

    一位穿着侍者服装的机器人,如闲庭信步般,游走于南区的混乱之中。

    他面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就像每一个侍者机器人一样;他的容貌极为俊美,然而在这混乱的时局里,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颈部诡异而不易察觉地粘着一块人皮,皮上印着产品印章。

    所有人都守在出口管道前,唯有他端着酒盘子,独自向飞船被忽略的角落里行进。

    偶然有安保机器人路过,粗略地扫描了他,扫到他颈部贴着的皮上的印章,就认定他是同类,匆匆忽略了他。

    机器人侍者的唇角飘过一丝隐秘的笑容。

    这个机器人是川泽。

    川泽也被那巨大的气浪掀飞,但是却依旧清醒,将桑格星人伪装成切布尔星人后,他逃离了北区。中途,他找到一位当机的机器人侍者,将他颈部有印章的皮肤剥了下来,移花接木在自己身上,伪装成机器人逃过了搜索。

    现在,他的目的地南区的一处角落。

    在那个被遗忘的地方,有一处废弃已久的逃生舱。斯兰星人神色阴沉而严峻地望着屏幕上,整个飞船的纷乱景象,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如此严峻的情况。

    “还没找到那个歹徒吗?”他频频催问。

    但是没有用,那个歹徒如融入海洋的鱼,一点行迹都不露,轻易就藏形匿影,看上去甚至像是老手。斯兰星人压抑着怒火,炸弹炸死了这么多巢商人,做出这种事的凶手,可以说是灭绝人性了。

    “船长,接到逃生舱的连线请求!”有人报告。

    逃生舱?那里不是已经废弃已久,禁止进入了么?斯兰星人心中惴惴不安,他感觉有问题。

    “开启联络。”他命令。

    屏幕闪了几下,然后浮现出一张人类的笑脸,斯兰星人看到后,心神剧震。

    那是一张俊美得宛若恶魔的人类容颜。

    他的姿态甚是优雅,像是人类的贵族;他的笑容疯狂而恣意,就像是个神经病。

    这个人优雅地举起手,神闲气静地说:“尊敬的船长,想必您还在各区搜索我吧。也幸好您调离了逃生舱附近的机器人去追捕我,才让我有可趁之机进入逃生舱。现在我已经安稳地向地表进发,不劳您牵挂。”

    他勾唇,露出得意的无声大笑的表情,然后倏然收住笑脸,靠近了屏幕,眨着眼悄声说:

    “另外,告诉你一个秘密,西区的炸弹,已经被我放在桑格星人的口袋里了。”

    他倏地爆发出笑声,左手扶着额头,右手手指摸上戒指的按钮,笑声渐渐停歇,他优雅地启唇,说了一句:“永别了。”

    斯兰星人目眦欲裂地望着川泽,一齐按下三个按钮。

    这一瞬间,死亡疯狂来临。

    爆炸声从飞船的三面同时炸响,声音惊天动地。

    刹那间,所有人都被强烈的冲击波掀翻,然后在爆炸的瞬间,身体被彻底撕裂。

    天空上,那座飞船一直向上飞。突然,一阵比闷雷更盛的爆炸声起,飞船整个爆炸成无数碎块向下坠落。无尽的火焰从整座飞船的三面爆发,将残余的飞船部分燃烧殆尽。

    那艘飞船,彻底被炸毁了。

    瀛川的高层会议正开得如火如荼。

    承载着无数只怪兽的飞船就在瀛川国界中。高层四大家的家主或代理家主,齐聚在瀛川的国务大楼的顶层,他们热火朝天地动着嘴皮子,口沫横飞地争论着如何处理这次意外。

    最前方的主位是空置的,闲院和源坐在会议桌的东侧,狩和夏川老爷子坐在会议桌西侧。

    “没想到巢商人的居然这么嚣张地就进入了云厝川上空。”闲院空我面色沉静。

    “因为瀛川的宇宙防御最薄弱,这才让它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应对外来者的密部责任最大。”源哲也面色肃然,开始追究责任,“科研部的力量没能及时地支援,而大气层之内,军部的空军防卫更是连动都没有动。”

    “我不能,别忘了我的陆军高端武器被那个奥特曼损伤,我的空军调动许可权还被莫里斯冻结了!”狩怒目圆睁地嚷嚷着。

    夏川家主坐在软椅上,软椅黑色的靠背遮住了他的身形,他背对着他们,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传出:“夏川家承认科研部的支援没有到位,我会抽时间跟闲院君磋谈此事。”夏川老爷子的手不轻不重地击打下椅子的扶手,肃然道:“但现在,我们应该齐心协力面对的,是云厝川上空的巢商人运输飞船。”

    自从巢商人的飞船降临瀛川,国际已经在短短一天之内,掀起轩然大波。

    消息已经在几个小时之内传遍了全地球的国家。

    对此,全球第一强国伦西合并体委婉地旁侧敲击说,毕竟巢商人的飞船,停在瀛川上空,请他们尽快处理这场灾难。罗太联邦的高层却已经傲慢地表示,他们要先炸掉那艘船。

    “难道我们瀛川就非得让罗太联邦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吗!”狩侑津怒吼道。

    这是一场令他们焦头烂额的意外,以致于他们忽略了那艘宇宙船发生了什么。

    狩侑津怒火朝天,狠狠地捶着会议桌,口不择言道:“一旦那些怪兽被领回地球,那么地球的危险指数就大大增加,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向‘大殿’交代!”

    会议蓦然陷入寂静,所有人心里升起敬畏,不敢再言。

    闲院空我沉默着,眼光向远方逡巡,紧接着,白色的瞳孔里蓦地闪过一丝震惊,他脱口而出道:“你们看!”这一声沉静中含着急切,所有人闻声转头,从新安好的钢化玻璃里,向外望去。

    下一刻,他们所有人都震惊地站起身。

    不知何时,已经夜幕降临。暗沉的天空上,巨大宇宙飞船早已消失不见。

    他们站起身时,正瞧见远方的天际,那一朵巨大而蓬勃的蘑菇云冲天而起。一抹刺眼的白色在一瞬间蓬勃闪现,整座云厝川在这一瞬间亮如白昼!那艘飞船,居然已经自行爆炸!

    无数小块陨石从天空坠落下来,化成一场美丽的流星雨。亮丽的火花从云厝川的上空洒落,就如一场盛大的烟火。

    月隐藏在乌云里。

    他依旧孤独地站在桥的最高处。

    他的面容如神祗般肃穆。风拂动他青色的古袍,那是宛若海藻被搅碎成汁般浓郁浑浊的绿;风拂动他颈间的红色丝巾,那是宛若冥河畔静静摇曳的彼岸花般的艳。

    “我能感受到,你的力量遮蔽了整片夜空。”一个漠然的男声,在他背后说,“你不解释,自己是谁吗?”

    青袍的男子缓缓转身,肃穆的眼望向男声的主人。

    那是一位白衣少年,有着平凡无奇的面容,然而青袍男子却望穿了表象。他的目光很悠远,他望穿少年七彩如琉璃的眼眸,然后望穿了他的过去,望穿了他的未来。

    “我只是云厝川的一位异人。”

    青袍的男子闭上双眼,向着夜空伸出手,感受着风划过指尖的感觉,“原来你能感受到,风的力量。”

    凑舜神色严峻地望着这位青袍男子。这位青袍人力量是如此磅礴,足以遮蔽云厝川的整片夜空,即使闲院家的威压,亦不及他万分之一。何时,云厝川出现如此强大的异人?

    “天空将现出白夜。”青袍人如此风轻云淡地说。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预言。

    话音刚落,高远的夜空上,忽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巨雷声,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产生的刺目的亮光降临,瞬间将这片黑夜照成刺眼的白昼!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天际有无数坠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坠落在城市的彼岸。

    宇宙船爆炸后的火花,从天空散落下来。

    青袍人孤独地站在桥的顶端,风吹动他的衣,将他散散束着的长发尽数吹拂在夜色里。

    “你的同伴已经毁灭了巢商人的飞船。”

    青袍人的声音,慢慢地随着风,拂向白衣少年,也拂向这片夜晚。

    “可你知道,他们被称为‘巢’商人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