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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送走了福枝,莱洛拎了一个包袱,让憨大个拎了个食盒,去了苏大夫那里,满脸堆笑地给苏大夫倒了杯热茶:“苏大夫,我来专门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苏大夫正写着,头也不抬,淡然道:“你这小滑头,又打我什么主意呢。”

    莱洛笑得很狗腿:“苏大夫我可不敢,只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在人面前太被动,您没看见福枝姑姑对倚云姐姐那模样,要是直接说我是阿哥救回来的,她又该如何对我呢?这边我无依无靠的,只能硬着头皮把您搬出来了。不过您放心,等我家人找过来了他们肯定会重谢觅宁阿哥和您的还有很多帮助我的人,谢谢您肯配合着没拆穿我。”

    “挽娘倒是向着你,急着抽空就拎着酒菜来求我,还真把我弄得一头雾水”苏大夫终于抬起眼,顿了顿:“可觅宁少将军迟早会知道,到时候…”

    莱洛一笑:“怪不得呢,挽娘也是有心了,处理事情周到又妥帖。等他回来,我会主动告诉阿哥的,这事就该揭过啦。”

    莱洛总有种莫名的笃定,父母总该找过来了吧,都这么久了,他们还从没分开这么久呢。

    苏大夫很诧异,有点不能理解莱洛的脑回路,自作主张说她是自己的徒弟也不算什么,就是不肯告诉福枝姑姑她是少将军救回来的,只说是朋友,也能理解,可她这前面撒谎后面认错算那么回事呢?

    莱洛见状,又笑了:“阿哥不会太过计较这些的,可以很坦率,但你们这边思想固化,欠人恩情,男的要做牛做马回报,女子干脆直接以身相许才是美谈。你们把恩情孝道看得比天大,我可不接受,我还是个孩子呢,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而不是被所谓恩情绑架得死死的。其实帮助是相互的呀,人都难免遇到难处,大爱要流动起来才好;还有家庭,子女是因为繁衍天性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爷爷说孩子来之前都带了自己的口粮,父慈子孝都是相互的,没必要过分强调,抹杀人的天性,这体现了文化的不自信。正是家人不在身边,我更不能被拿捏得死死的才好。我是欠了阿哥一个天大的恩情,不管怎么样都会还,犯不着被这边的世俗套上枷锁,我不接受!”

    苏大夫望着她,心里既诧异又震动,被触及了内心深埋的隐痛,难道自己也是被传统文化固化的古板之人吗?当下沉默良久,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你的真心想法?”

    “真心呀!可真实啦!”莱洛直点头:“苏大夫您还记得吗?那次我难过你带我去茶馆喝茶听大鼓书,我可爱了,总是跑去听,听多了就自己琢磨,跟挽娘她们说,她们也没法理解,我就只能自己憋着呀,幸好还有您,有时候聊聊,才不至于太憋得慌。”

    苏大夫有些失魂落魄,一个劲儿喝茶,莱洛就一再帮他续上,等怀远过来有事请教他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书一合,作势拍了她一下:“都叫师父了,还不赶紧干活去!把那些黄精清洗干净。”

    莱洛一愣,继而欢喜道:“师父,我知道啦!”

    一连下了好几天,阴雨绵绵,一层冻雨一重寒,直下得人浑身湿冷,寒意四起。

    莱洛又窝在苏大夫这研究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经络穴位,也在处理简单病症,苏大夫给她一个笔记本,教她做病患医案。

    雨脚刚收,这天师父又带他们去义诊,还提前制了很多药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寒的原因,咳嗽不止的人特别多,莱洛负责分发药丸,狗剩也来帮忙。

    说的是干活的人不怕冷,可这天风真大,几乎都没停过,莱洛感觉自己手都冻麻木了,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脑子都被吹晕乎了。幸好披风有帽子,起初她还嫌丑,经怀远师兄提示把帽子带上,总算好受了些。

    她感觉挺糟糕的,可看着这一个个衣衫打了好些补丁又单薄、穿着破草鞋、面色饥黄、神情凄苦的人拖着病体排队,实在是无法生气。

    是呀,她穿着暖和吃得好,在她们那里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师父还说战乱之前,济安算是全国经济政治文化发展最好的呢,因为战乱才直线拉垮成这样?

    忙完一大波后,苏大夫注意到莱洛的脸色发青,给了铜板让她去喝热羊汤,她就带着狗剩去了。一人一碗羊汤,还叫了半打烧饼,单叫了份只加盐的清汤倒在自己带的两只木碗里,给星仔和小虎崽拿出挽娘特意煮得肉骨头。

    狗剩有些拘束地啃着喷香滋油的烧饼,心里惦记着街上挨饿受冻的爹,想把这羊汤端过去分他喝,实在又开不了口。望着它们,觉得无法理解,他们家多好长时间没肉味了,上次吃肉还是去年过年,他很想趁莱洛不注意偷塞几块回去,可就是无法伸手。

    莱洛喝完羊汤,啃了个烧饼,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见狗剩吃得很慢,还以为他不喜欢,没胃口,只道吃不来就别勉强了。

    狗剩终于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嗫嚅道:“莱洛姐姐,我喝不完,能把这汤端给我爹不?”

    莱洛有点懵,点点头,想了想又道:“要不重新给他叫一碗吧”

    狗剩忙端着碗往外冲,又回过头直摇头说这个就很好,他会马上把碗送回来,手里还捏着自己舍不得吃的烧饼。

    莱洛想了想,又自己出钱替师父他们一人叫了碗羊汤两打烧饼让做好给送过去,说完付了钱,又从背篓里拿出肉分给两个小家伙,她也注意到不止店里的食客在张望,连老板都摇头叹息,说着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莱洛有些生气,怎么听他们说的样子,自己很过分似的,在糟蹋东西,难道星仔它们就不该吃东西吗?

    狗剩果然一阵风似的跑进来把碗放到桌上,很开心地抢着要帮莱洛清理星仔它们吃过的东西碗和凳面。

    然后他们一起回到师父那边做事,只见那些个瘦得颧骨都凸出来咳嗽不停的患者正喝着羊汤分食着烧饼,附近更是聚拢了无数羡慕的眼神,莱洛顿了顿,就被叫过去做事了。

    晚上莱洛冻累得恨不能裹着毯子趴桌子上吃饭,跟苏大夫商量还是租个门面好,被拒绝了,还让她快点吃饭,睡前把笔记整理出来给他过目。想着日后天寒地冻还得出门义诊,内心就忍不住哀嚎。果然,师父不能随便认,她觉得自打认了师父,苏大夫对她是越发严格,闲散的日子不知怎地就不复存在了。

    狗剩帮爹拿着幌子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回了家,喜滋滋从怀里摸出烧饼献宝似的递给娘,这妇人埋怨地看着当家的嗔怪道:“家里饭都吃不上,还买这哄嘴的东西。”

    狗剩忙道:“爹没有乱花钱,这是我给莱洛姐姐帮忙她请我的,我舍不得吃,特意拿回来给娘和阿姐尝尝。”

    这妇人看着饼上密密的牙齿印,揽过他红了眼,狗剩却顾不上,仍旧喜不胜喜,从衣服里掏出一堆骨头递给娘,说洗洗煮煮还能拆下好些肉。

    晚上的野菜干汤格外的香,小禾狗剩很开心地把骨头嗦得滋滋响。

    这妇人仍舍不得扔,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收拢,在灶里垫块瓦,把骨头放上去烘酥,是极好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