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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找我阿姐,苏家二小姐苏却真

    苏却真笑笑,了然道:“掌柜的,上京城来查铺子的人来了,今年到得有些迟啊。”

    闻言掌柜眼皮先是一跳,随后见她这般淡定,料想其还不知此次上京城派来的人是谁,否则……

    “的确是在路上耽搁了些许时日,不过倒也不算迟,只能说刚刚好罢了。”

    被拆穿心思的掌柜带着岁月痕迹的面容并未浮现羞赧,而是笑得恭敬不失慈祥。大家都是亮堂人,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问道:“雀儿姑娘,不知你眉心这点小痣可是生来就有的?”

    少东家这次来劈头盖脸就是问江南可有年方十五、眼眉间有颗小痣、举止不拘小节的姑娘。

    掌柜退后半步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好整以暇任他作为的少女。

    这前两者都有了,可这最后一项……

    虽不知少东家和他要找的人是何关系,若是仇人,岂不害了于自己有恩情的雀儿姑娘?

    掌柜的很愁,决定直接问。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忧虑,白白叫苏却真看笑了去,“这是什么问题,难道还有后天养的不成。”

    掌柜一想还真是,这颗痣实在太过鲜明,在她脸上也彰显得十分出彩,自她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时就带着这么一个特征。也引江南城多少少女私下学着在眉心点痣,只是不敢舞到正主前就是了,此事旁人不知,他这个做这一行的还不知么?

    如此,他只好叹惋道:“说的也是,是我失言了。”

    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配上垂头丧气的表情,简直像极了幼时因她不愿读书习字被闹得无可奈何的苏老头。叫人好笑怀念,又叫人于心不忍。

    苏却真眉眼温柔下来,轻道:“知道掌柜怀疑自己,但还请您保密,雀儿暂时还不想被人发现。”

    掌柜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无法自拔呢,听完囫囵点了下头就应下了,嘴里念叨着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苏却真瞧着他这反应,歪头失笑。

    实话她已告知,再有其他的可就不怪她了哦。

    “真是的,雀儿向来知进退好说话,怎可能与邵安商会的少东家积怨呢?定是弄错了,雀儿姑娘自己都说要保密了我可千万不能——”

    “不能什么?”

    还是真是上了年纪了,掌柜脑子当机一下,身体下意识转向身后声源。穿着浅黄锦袍,腰间扎一朱红绣金腰封,脚踩黑色皂靴的俊秀少年顺着台阶走到他面前。

    掌柜作揖礼:“少东家。”

    苏步熹抬头朝他四周看了看,清清冷冷的目光才往他身上放,“纪掌柜,你方才在跟谁说话?”

    “我——”反应过来的掌柜再看那人就已消失在人海了,竟是刚走少东家就出现了。他只好以笑应对,“我方才在自言自语呢,年纪大了,话有点多,还请少东家见谅。”

    紧接着转移道:“对了,少东家,您不时嫌吵吗?怎的亲自出来了?”

    苏步熹扫他一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闲得,不行?”

    这小少爷可真是够折磨人的,说完便哪路来哪路回了,仿佛出现这一遭只为让自己惊慌失措一番。

    掌柜连忙点头哈腰:“行行行。”

    别说闲得出来看看了,便是闲得把刚剪完彩的真颜坊拆了他都没话说。

    就是有些奇怪了,这人同雀儿姑娘从骨相五官来看半分也不相似。

    掌柜注视着少年的背影。

    怎么这看人时的眼神和气质……倒像是是从同门似的?

    想着就这么错过的两人,掌柜汗颜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不热,纯属吓得。

    擦完汗赶紧跟上去,适才转身虽是面色如常但掌柜就是知道这小祖宗不高兴了。

    “少东家可还有什么吩咐,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立马叫人改,至于这一年的账簿我已派人送到您房里了。”

    苏步熹头也不回地道:“这个些交给文鸢就行,我还有事,等会要出去一趟。”

    掌柜随之看向一直站在一旁不发一语的人,想着少东家口中吐出的人名自然是什么能人异士,听语气亦是十分信任。

    结果这一看,竟还是长相妖娆冷艳的女子,一身裙装子膝上开叉至下,露出洁白修长的玉腿,委实大胆又异于常人的装束。反观之店铺里的其他伙计早已看呆了去。

    这样的存在他竟然这才发现她存在似的,掌柜自个儿也惊奇不已。

    察觉到他打量的目光,文鸢掀起冷淡的眼皮,冲他作揖:“与真颜坊有关的事务掌柜同我说便是,公子自有其他要事。”

    公事公办的语气,正经其事的态度倒是同她的外在极为不符,想来定是有几分实干的。

    这让掌柜放下心来,忙不迭揖礼回去,追上前去问:“那我这就命人为少东家备马车。”

    “不用,备车的速度还没我轻功快。”苏步熹道。

    掌柜还想说什么,苏步熹脚步终于一顿,回头盯着他,盯得人背后发毛。

    “立正。回头。不许问了。”

    当真是像他方才在门口说得那般人老了话多,家里的那老头都没他能唠。

    也不知是哪来这么多问题。

    少年语气十分具有震慑性,掌柜老老实实照做,背过去噤声,同面无表情的文鸢大眼瞪小眼。

    掌柜自然也听出了少东家的嫌弃,同时大概明白文鸢为何能得他器重。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她话少啊?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听不得有人在耳边叨叨。唉!

    文鸢:“……”

    这老头分明一句话没说,但她就是能从他的肢体神态看出一篇千字文来,可真够邪乎的。

    思及此,文鸢直接转了一面,避开眼神交流。

    再次惨遭嫌弃的纪掌柜:“……”

    不知是否是因为白日心存猜疑,晚上顾从宜又做了那个梦。

    梦见十里长廊有个小孩在后面追,口中喊着别去别去,扑棱着两条短腿一直追啊追,追啊追,跌倒了又爬起来,不怕疼似的,不要命地也希望他能停下。

    黄昏时刻,晚霞倾泻一片下来打在两人身上仿佛浑身浴血般,眼前全然猩红,他听见女孩在耳边说:“二哥哥。”

    “我本来就是来守护你的。”

    接着天旋地转,他又来到一片熟悉的爬满蔷薇的院墙,按着记忆走过,视线再次出现了那对姐妹,妹妹照常从抬起的臂膀下抬眼朝他这个闯入者看过来。

    眼神凌厉而妖冶,不似那种妖娆,是那种柔中带刚的温柔妩媚。

    这一次,她终于有了脸,但这张脸居然是——

    “雀儿——!”

    顾从宜挣扎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呼吸着,他下意识捂着胸膛,那里正剧烈起伏着。

    “公子!”

    听到动静,顾准连忙闯进来,“公子怎么了?”

    顾从宜沉浸在梦的余温里,他竟然做梦梦到了雀儿一边哭一边追在身后喊着二哥哥别走。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他之前见过她吗?还是上辈子?

    刚醒,顾从宜的脑子剧痛难忍,全是浆糊。

    顾准看着自家爷又是捂胸口又是捂脑袋的,吓得半死:“爷,爷您别吓我!可是哪里不好?我去找大夫!”

    顾从宜对上他焦急的眼:“别去了,雀儿呢?”

    “今日公子醒得晚,现已日上三竿了,等不及公子,今日真颜坊重新开业,雀儿得了帖子去看剪彩去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顾准看着主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需要我去将人叫回来吗?”

    不知怎的,不知那句话又惹得他不高兴。

    顾从宜冷着脸:“不用了,别去,随便她什么时候回来。”

    顾准:“……”

    是吗?可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诶……

    苏步熹从小就记忆力惊人,看过一眼江南的城防图就对这里的布局有了大概了解,去哪哪往哪哪走,在他脑子里都有个印象。

    因此得知这里的御史郎监纪督法之余还会接手民间委托,有地方父母官帮忙那定然事半功倍。

    这么想着,苏步熹直接闯进了那御史郎府。

    再次撞见从围墙翻进来的不速之客的好巧不巧又是争予,好巧不巧他彼时又在院中擦刀。

    苏步熹轻巧落地,瞧见他,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府里里有人啊,我说怎么敲门没反应呢。”

    争予:“……”

    他看了一眼已被加固一截的围墙,都想改名叫无语了。

    “你确定自己刚才敲得是门而不是墙?”

    他点点头,“那就墙吧。”

    这幅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彻底惹火了争予。

    前有雀儿,后又有这货,鬼知道现在的这些人都咋想的,个个都要跟他打一场。

    ……偏偏个个自己都打不过。

    苏步熹收回手,还疑惑问:“你们御史府的规矩是打赢了才能说事吗?”

    争予气得吐血,没好气道:“不知阁下以这般方式来此,有事还是找事?”

    “找人有事行不行。”

    云淡风轻这样还真是跟雀儿姑娘有些相似,要不是武功路数不同,他都要以为他们师出一门且门风就是放着大门不走喜欢翻墙。

    不妥协也没办法,争予看了他一眼,想着这院墙守卫是不是该加派人手了。

    “行吧,大人今日就在府上,请随我来。”

    切换到业务模式,争予便是谦逊有礼的工作人,带着他一路向西,在院子里弯弯拐拐一阵,最后停在一扇闭的门前。

    想必这就是他口中那位大人处理政事的书房了。

    “阁下先在此处稍等片刻,容我先进去简单禀明一二。”

    苏步熹颔首,顺便看了会儿院子里的景色。

    在御史府外看着门口守卫肃穆,还以为这里跟上京城的那些官府一般不假辞色,然而这会儿都快被这满庭鲜艳的朱顶红给灼瞎了眼。

    以至于争予再次推开门叫他进去后,在见到坐在一堆书堆前清风朗月的人时,苏步熹的第一反应是——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纤尘不染,内心竟是这般的火热。

    不对,沾染权势官职的人又哪里真有阳春白雪的人。

    见来人许久不说事,齐清言的注意终于从书案中艰难地分离出来,见来人是位年纪轻轻的公子哥,笑了笑,主动打开话匣。

    “籍贯姓名,要委托的事务?”

    苏步熹:“上京人士姓苏名衍,找人。”

    坐于另一张书案的青木提笔一一记录下。

    上京城苏——衍——

    齐清言咀嚼着这个名字,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据他所知上京城姓苏的可只有一家。

    难不成还是自己师弟未来小舅子?

    放下心中思量,继续问:“找谁?”

    苏步熹这次没有那么斩钉截铁,而是看向他们反问:“你们这会保密吗?”

    身边的争予冷哼一声,还是等着记录的青木好脾气道:“这是自然。但若你委托的是什么同破案与社会有害的事,那我们还是要在确定实事后公之于众的。”

    少年抿抿唇不说话。

    齐清言:“你放心,若你实在不想被旁人得知,我们自是也不会上街大肆宣扬的。”

    如此,苏步熹才松唇,他坚定抬眼。

    “我要委托你们帮我找我一母同胞的阿姐,苏家二小姐苏却真。”

    少年朗声道,声音不大,却听得齐清言一愣。

    他哑声道:“你说你要找谁?”

    似是不知他为何这么激动,青木争予对看一眼,纷纷朝自家大人意外看去。

    “我阿姐却真于五年前走失,长得美,性子浑,眉心有一颗小痣……”

    苏步熹一字一句慢慢地道,但见身边越听脸色越是大变的三人,他勾了勾唇。

    颤抖着手记录的青木问:“公子怎不继续说了?提出的关键信息越多,搜寻到的可能性越多。”

    “是吗?”苏步熹哼笑一下,看着他们几人各异的神色无不嘲讽,“但我却觉得我已经知道她在哪了。”

    隔着书堆桌案,他一眨不眨盯着齐清言,活像是即刻就要出击的狼崽。

    “她就在这里,我说得对吗?”

    齐清言强装镇定道:“阁下如何断定自己就是对的?”

    其实心下早就溃堤了,他万万也没想到——

    显然对方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相反,苏步熹脸上的表情还隐隐透着兴奋。

    “是对是错,见见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