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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寿终正寝

    罗秋岳根本没有选择。

    等吃力地抬起头望向前方时,他已经看见被颠簸一路的轻便盒子被许明士匆匆掀开,本该在里面的骨灰粉末却荡然无存,只孤零零地躺着个布满裂痕的小巧陶罐。

    灰蒙蒙又简约的小罐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摆在集市估计也就几个钢镚儿的水准。

    这东西让罗秋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骨灰呢?

    他是盯着工作人员把盒子装满的啊?

    没时间让他疑惑,许明士已经隔着手套把陶罐抓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打断他异常的呕吐,直接把罐子往他嘴里硬塞。

    但陶罐虽小,却依旧是无法被人类吞咽的形态。倒是随着罗秋岳的挣扎用力,牙齿撞到了不坚固的陶壁,上面的裂痕纹路愈发深刻,罐体也自发抖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即将脱困。

    “咳咳……你干什么!你疯了?!”拼死之间,罗秋岳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许明士,制止了对方的举动。

    这声喊真起了效果。

    不知道许明士是不是想通了什么,他居然真的就那样拿着陶罐顿在了那里没接着动作。但也仅仅是数秒的迟疑,罗秋岳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

    许明士伸直了手臂,将那金闪闪的物件对准了他。

    “……对不住了。”

    “砰!”

    一声轰响。

    罗秋岳感觉身体莫名不自主抖了一下,一直冷热交替、不断折磨后颈皮肉的感触忽然被剥离了这具身体,一切似乎突然扭转向了好的方位。

    他不痛了,也抑制住了呕吐的欲望。

    随即,他听见了更多的响声。

    “砰!”“砰!”“砰!”

    “啊!”

    伴随着女声的凄惨尖叫,本来还有力气跪着的罗秋岳彻底瘫倒在了地上,身下血泊扩散。瞳孔涣散,胸口多出了数个冒血的枪眼。

    许明士垂下了特制的黄金手枪,凝视那将要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叹了口气,颤着手推了推眼镜。

    塞进肚子,和吃下去应该是一个道理。

    但灵异的事情,他也无法保证成功率。

    没做更多犹豫,他无视了身后的惊恐尖叫,收起枪,转而取出了一把仍然是黄金制的匕首,快步逼近了那滩血泊,蹲下身将刀尖对准了还温热着的腹部。在切割着肉体的同时,许明士也不忘按下了卫星电话的拨通键,忙音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通。

    明明是外观古旧的笨重电话,传出的声音却分外清晰,不带半点杂音。

    “许明士?”

    听到接通顺利,许明士默默松了口气。

    鬼域还没有恐怖到拦截卫星电话的程度,至少还能把情报传出去。

    “记录,B级灵异事件土地庙,鬼域限制失败。”

    “能对付吗?”短暂停顿后,一道还算平静的女声从电话中传来。

    “有人能来处理复苏事件吗?有也别让他们来,这边水很深,鬼域已经继续成长了。我会把两只厉鬼限制在目前的定位,危害范围半径辰……不,酉公里,记得在警戒线派遣巡逻队。”伴随着些许刀割皮肉的背景音,许明士不答反问,“你知道不能听,接下来我会断开通讯,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您的遗书,还是按程序走?”

    听到这儿,许明士冰冷惨白的面孔倏然抽动了一下,显露了一丝这个年龄段常有的茫然。他又叹了口气,用沾满鲜血的手背扶了把眼镜,镜片反光中眼神复杂。

    “帮我烧了。我妈那边……就说是交通事故,你随便找具尸体敷衍也成……”

    通讯就此结束。

    陶罐被草草塞进剖开了的胃袋,许明士手里没有缝合用的设备,也只能把尸体身上染得猩红的短袖拉扯着,简单遮掩一下裂口,之后便没了能做的事。

    已经完成了切割工序,地上的人也早早没了呼吸,这个失血量没有抢救的必要。

    死和驾驭厉鬼之中只有一个结果。

    他蹲在血泊里开始等待尸体的苏醒,等来的却是门外响起的遥远脚步声。频率一致,是活人走不出的僵硬步伐。

    “那土地公婆又要来了。”许明士叹了口气,“不愧是给阴官办事的,真难缠。”

    这阴官的说法来自于民间传说。

    土地庙,人死后经历的第一站,传说中连接阴阳的重要关口,无论是出生还是去世都得走一遭。土地神会在此确认生死簿上亡魂的户籍、平生过往,把误入此地的活人劝退,最后确认了的确是寿终正寝才会领你前往下一站黄泉路,正式踏上轮回复生重返现世的路途。

    然而在现实里,你不证明自己已经死去,两位好心的土地神会帮你“寿终正寝”。

    只是被厉鬼杀掉的生命又不符合“寿终正寝”的要求了,所以他们不仅会没命,也不会有机会前往所谓的黄泉路。

    而骨灰虽然算是合格的死亡证明,但那又不是你自己的骨灰。

    估计只是阴差阳错起效了一次。

    什么B级?要不是土地庙恨不得一天只挪十米,只偶尔才进行不定期的大挪移跑出封锁线,这覆盖着鬼域的东西跑到市中心几乎是屠城的节奏。只要被锁定就会看见这座庙,踩到了土地,普通人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见地上尸体久久没有动静,许明士沉默地起身,面朝门外拉开了风衣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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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秋岳是在一处枝丫上醒来的。

    发赤的阳光洒在树丛之上,透过层层叶片在脸上投射出点状光斑。他茫然地动了动手,惊得树梢上的野雀成群拍翅腾飞,化为天边的一串灰点。晃动不止的木条又连带反应扰动到了藏匿在更深处的生灵,毛茸茸的松鼠从他眼前跃过。

    这里生机盎然,荡漾着自然清新的气息。

    怎么回事?刚才明明……

    等罗秋岳抬眸随着离去飞鸟的踪迹望向蔚蓝苍穹时,却被镶嵌于其中的异常之红刺痛了眼。

    “牛逼。”他抽了抽嘴角,千言万语最终总结成了一句惊叹。

    本该属于太阳的位置破了个洞。

    一个猩红的窟窿就那样安然待在不属于它的地方。

    天上明晃晃地多出了一个枪眼,还带着火药的灼伤,边缘翻卷,像是被烙过的皮肉。粘稠而赤红的液体一股股地从中涌出,在清澈的蓝里淌出了一段独有的阴怪,将这片无暇之地硬生生分割为两半。

    他沐浴在丝毫不温暖的光中打了个哆嗦,阴寒顺着脊背爬上后脑。

    撑着树杈翻身坐起,罗秋岳摸了摸原本被子弹穿了几个孔的位置,那里什么也没有,衣物之下的皮肤和血肉完整如初。甚至包括胃袋里如影随形的肿胀和肩颈酸硬都治好了,整个身体灵活而轻便,不像是遭受过工作和劳累的折磨。

    这是死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种种异常。

    他从来没到过这种充满自然气息的野外,远处的山岭河川都逼真如画,透着一股熟悉而陌生的矛盾感。

    坐在树枝上大致环视了四周,漫山遍野的翠绿都被一层淡淡红光笼罩在内,零星染上了异常的腥味与阴冷。罗秋岳皱了皱眉,在脚下察觉到了一双露出些许的布鞋,仿佛是有人仰躺在那里歇息。

    悄悄下去看一眼情况……

    要是有人能解释下目前的处境就再好不过了。

    他小时候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多少掌握了爬树的技巧,刻在身体里的记忆没那么容易忘。

    这棵树碰巧生在山崖岩壁的边上,借着坑洼不平的石体,罗秋岳动作敏捷地到达了地面,也尽可能放轻了行动时的动静,免得惊扰到疑似正在休整的人。

    蹑手蹑脚地凑近了那双半掩在灌木中的脚,却在与它只有几米之隔的位置停顿下来。

    一股比原先更为浓郁的腥味钻入了鼻腔。

    然而,现在除了过去探查情况还有别的选项吗?

    目前周围值得注意的也只有这里。

    犹豫片刻,罗秋岳还是再度走近,甚至大着胆子悄然掀开了一旁的叶丛,让下方的人体能彻底展露在眼前。

    “吱!”

    几只小巧如鼠的动物被刺进灌木的红光惊得四散奔逃。

    “嘶……”他吸了一口凉气,对眼前景物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这确实是人……或者说曾经能算作是人。

    这个穿着上世纪粗布长衫的年轻男人已经面目全非,估计是从岩壁上方的极高处摔下,没有半点挣扎痕迹就在惊恐中离世。他表情狰狞,左半侧身躯严重下陷,骨骼关节都被落地时的重力压碎挤出了体表。惨白骨碎四溅在周遭,附近的血泊中隐隐浮现出存在肉糜的迹象。如果失足处再高些许,说不定罗秋岳还能看见肉体被跌成肉酱的场景。

    血泊中到处是小型肉食动物的脚印痕迹,毫无遮掩的血腥味很早就将它们吸引来进行这无人管辖的自助餐,尸体没有衣物包裹的裸露位置到处是被啃咬撕扯的痕迹。

    尤其是被咬穿的腹部,看来内脏得到了它们的偏爱。

    这具形态扭曲的尸体唯一还算正常的部位就是那双腿脚,正巧就是它们露了出来,吸引过路人的注意。

    从遍地活尸皮肉的土地庙中逃脱,罗秋岳确认了这具尸体的死亡状况后反而分外平静。至少与那些超出常理的鬼事物进行对比后,这个男人除了看着瘆人外加可能引来不知名野兽外,乖得令人心安。

    许多疑惑在他心底冒了出来。

    为什么死后还能看见尸体?他为什么摔死在了这里?

    没想到和“人”汇合后,疑点的数量反而增加了……

    还是得去看看。

    说不定他身上会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比如死后之地的地图之类的。

    避让开染血的草地再度走近了些许,越发看清这具尸体细节的罗秋岳眉头却蹙起更深,难掩的发出一个疑惑音节。伴随全身涌出的阵阵不安,他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尸体面孔,一种熟悉的既视感爬上心头。

    罗秋岳忍不住伸手探向尸体的衣领翻开布料,直到看清尸体脖颈上分外眼熟的青紫胎记,他才彻底确认了心底的猜想。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

    他跟自己的爷爷罗云腾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更加年轻,还没有蒙上一层时间赋予的皱纹,但这又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罗秋岳喃喃道,被这真假不明的景象搞得毛骨悚然,哪里还有翻尸体口袋的欲望。他如被雷击般抑制不住心底的惊恐,站起身时都腿脚发软,退了半步。

    诡异的树林和天空、摔死的爷爷尸体……根本没有东西是正常的。

    这难道是他幻想的世界?他在做梦?

    可……无论是划过体表的风,还是那些从未见过的鸟兽都无比真实。

    忽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杂响自身后传来,已经惊恐到怀疑草木皆兵的罗秋岳立刻转身警惕,却又惊悚地发觉这种指甲蹭过金属的瘆人细响数量在不断增加。

    那些风声鸟啼混在一起的自然声被尽数覆盖,混乱不堪又不断逼近的碎响包裹了四面八方。无论是他试图面朝哪方进行防备,都能感到背后传来可怖阴冷。

    短短几息功夫,异军突起的杂音已然压过了山林中的全部。

    紧接着,入目所见之处都冒出了一抹漆黑。

    在罗秋岳骤缩的眼瞳中倒映出了如潮水般涌来的黑蛇群,遮天蔽日的暗影扑上了他的正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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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着厉鬼在体内逐渐复苏,面色愈发苍白的许明士思索着下一步行动。那庙前数十米外正伫立着两位老者,他们在他体内厉鬼的灵异影响下被暂时压制,呆愣停滞地望着房屋内部。

    他回头望了眼已经蜷缩一团吓到崩溃而发不出声音的张晓蕊,手里捏着的烟盒愈发皱起。

    还能撑多久?

    忽然,陷入沉思的许明士感觉脚底触到了活动的某物,便脸色一变立刻退了几步。

    是尸体下的那滩血泊有了动作,原本已经凝结的暗沉红褐突然活动起来,从单一的平面分解成根根粗细均匀的长条。颜色浓郁,越发深邃,直至从暗红化为无光漆黑,平面血液挣扎着浮起。

    尸体逐渐有了扭动痉挛的动作,最终抽搐着扭头,用瞳孔涣散的呆滞眼眸怒视着面前人。

    没有活人的韧性和柔软,像是被细线扭动的僵硬木偶。

    “许明士。”面部惨白染血的尸体开口了,沙哑声音却不仅仅是单独一道,而是仿佛有数人同时出声般模糊重叠着。

    警惕着尸体的许明士却眉头一展,笑了起来。

    因为大多数厉鬼不会呼唤活人姓名,除非杀人规律与此有关,但这显然不是那种状况。

    头一次从这种视角支配身躯,罗秋岳挣扎了半晌才成功抬臂,五指胡乱扭曲的手搭上墙沿。那些淌出肉体的血液顷刻间尽数化为金瞳黑蛇,在鳞片互相摩擦的窸窸窣窣声中,这具从冥府归来的尸体被涌动蛇群撑起了身子。

    它们不是纯粹的黑,更像是一团杂七杂八毫不相干的色彩被融成这般摸样。

    随着这一堪称剧烈的动作,他腹部的大洞里倏然掉落了一大团蛇类,在那重叠的漆黑鳞条中,一滩发黑污血被包裹着拉了出来,随之还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的黄金子弹与陶碎。

    摔落在地的黑血扭动着试图爬回宿主的所在,液面漂浮着一张中年男人的狰狞面孔,面部肌肉蠕动着似乎在奋力辱骂。

    但黑血才爬出几厘米的距离,地面盘卷着的蛇群就覆盖过去将其彻底吞没,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濒死呕吐的根源,残存的灵异力量此刻在真正厉鬼面前根本掀不起波澜。

    被子弹贯通的枪眼中也探出数条黑蛇头颅,纷纷朝血污的方向亮出了獠牙。

    “许明士,你他妈的……!”

    只能被半拽着斜垂的罗秋岳再度开口,发出声音的却是围绕在两人脚边、在他喉口爬出、从他皮肉中探出的黑蛇。

    在这层死去的人类躯壳之中,又埋着多少诡异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