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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极限

    冷风如刀,晨雨纷纷。

    方铭站在天台的半墙之上,默默地凝望着天上的白云,凝听着风、感受着内心的恐惧。

    他在犹豫。

    他在害怕。

    他被莫大的恐惧包围,迟迟不敢动弹。

    【愉悦度0%……恐惧10%】

    六层高的宿舍楼,三米的层高,十八米的高度,在这种高度下,他的身形犹如空中的浮萍,稍有不慎就会脚滑摔下去,不说粉身碎骨,但最低也是武道路断了。

    这种环境下,常人连往下看都要抓着什么东西才能安心。

    可这却是跨越武道第二境走之境的必经之路——盗天机。

    武道四境,行走坐卧,越是往后,武者的修炼就越是内敛、平静。

    方铭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方寸平台之间打上一整套拳法,然后背朝外、半个身子伸出窗台,保持十分钟的叶问蹲。

    盗天机盗天机,既然被称为盗,那就意味着这个行为必然会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的煎熬痛苦,否则就该叫做拿天机了。

    站在阳台边墙之上,哪怕脚下的方寸平台很是宽敞,足够人能自由行走,甚至够人跳个舞都绰绰有余,但你的腿就是会不争气的打抖颤栗。

    即使人自己觉得自己没在怕,可生物体求生的本能一定会战胜自己的意志,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恐惧的负面情绪。

    行境大成的武者就能够在钢索上行走自如了,这一点,方铭在七年前就能做到了。

    但那时他的腰上绑着安全绳,摔下去了也屁事儿没有。

    武者想要突破,迈入更高一层,就必须卸下安全绳,摘掉生命的保证,在高空之上凭借着一条不足脚掌宽的钢索演武。

    这便是盗天机。

    盗的,不仅仅是天机,更是天之心、地之灵,是那些潜藏在人心底最深处的勇气,直面生死大恐怖。

    说的直白点,就是练胆子的方法而已。

    这就是武者想要对己身更进一步的必经之路,只有克服心灵的恐惧、遏止身躯的颤抖、努力的将自己平生所学在这种高空环境下流畅运用,如此、方能彻底掌握内外劲力、身心合一。

    这个过程中,注定会有无数人拜倒在恐惧之下,跌倒、放弃,乃至于逃避武功。

    或许,这也是武道为何衰弱至今的原因之一。

    有句话说的不错,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恐惧面前依然鼓起勇气,赤手空拳的迎上灭亡的命运。

    来到这个世间二十年,方铭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到武道的极限了。

    也不能说是武道的极限,应该说是他自己的极限到了。

    这一步,他跨不过去。

    【恐惧60%】

    “果然,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啊,哪怕穿越了、带着系统也没法改变这点事实……”方铭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从半墙上跳了下来。

    【恐惧50%】

    十年习武,短短三年即行境大成,被师父夸赞为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却因为害怕,讽刺地倒在了跨入传说的门槛前。

    师父到死的时候也在遗憾不能和方铭一起在山顶的钢索上观日出,现在倒好,老人家不用遗憾了,因为他方铭根本就不敢盗天机。

    若是师父泉下有知,大概会气得从土里爬出来拿刀砍他?

    可那又如何,师父那样的人也因为突破三境时出了差错,气血逆走、活活把自己给练死了,他一个小小的一境武者,更要小心谨慎才行。

    七年,整整七年,方铭卡在这一步已经七年了。

    同期的师兄师弟们对他已经从鼓励转为遗憾了,师姐师妹看他的眼神里也带着点同情,也就几个师伯常常恨铁不成钢,老是训斥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就连方铭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何况他人呢?

    他也不是没试过蹦极,甚至做出了两天跳二十八次的壮举,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一旦摘下蹦极的安全绳,他还是会感觉到由衷的恐惧。甚至在最后一次蹦极时安全绳发生脱落,他差一丁点就把自己给蹦死了。

    这两者给人带来的恐惧程度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

    曾经有过一个二境的师伯教过他一个办法,那就是循序渐进。

    将盗天机所要面临的高度逐步增高,先是在三米高的围墙上演武、然后是二楼、三楼,直到在每一层高度都磨练圆满后,再依次向上,一路突破二境。

    但这种取巧的办法会令人下意识的让自己以为自己不行,给自己的心灵留下一个极大的弊端。

    就像是考试作弊,固然能得到一次良好的成绩,受到同学倾佩羡慕的眼光、老师家长的表扬奖励,但代价就是你心里会永远的留下一根刺。

    得到的赞扬越多,这根刺扎得就有多深。

    长此以往之下,武道路就算是毁了,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甚至有些极端点的人还会自废武功来获取安慰,比如他那个曾经的二境师伯,在告诉了他这个方法后,便痛苦的自废了武功以此来教导方铭不要走歪路。

    逃课逃得多了,总有被追回来的时候。

    方铭其实很想用这个办法,就像师父对他说过的,武道四境,能到达第二境的人就已经是陆地真仙了,什么一苇渡江、飞檐走壁,全都一边去,爷直接快进到虐杀原形、信仰之跃!

    可每次走到二楼时,方铭总能想起那只干瘦冰凉的手掌、慈爱鼓励的双眼,抬起的脚又落了下去,接着往顶楼走去。

    ‘唉,作弊这条路,到底还是阿三比较顶。’方铭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毕竟是家长帮孩子高考作弊的种族……’

    随即,他想起这里已经不是前世了,这个世界也没有阿三,只有大秦天朝,由十三议员组成的议会作为最高行政机关,下属直辖七大城市。

    一边往楼下走,方铭一边回忆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与他的前世做着对比,以此来消解恐惧,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

    七大城市分别是位于平原的长阳,也就是方铭现在的城市,位于高山山脉中的孤月城,位于冰川冻土的霜寒城、位于森林林海的木落城。

    剩下的三座则是独属于这个时代的特产,分别是位于地下三百米的地河城、位于天空之上的浮空之城云海城、深藏于海沟的定浪城,相比起前四座平平无奇的城市,后面这三座城市的地理位置和运行机制都让方铭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家伙心往。

    同时,方铭也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奇怪,作为统一了全球的国度居然只有七座城市,虽然这些城市每一个都几乎相当于前世的一个省了,但还是不足以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

    经过方铭自己的查证,他发现这颗星球的坏境似乎极其恶劣,除了城市三百公里的范围内以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荒芜,按照历史上所说,似乎是以前的核战争导致的废土废墟,无法让人生存。

    再加上这颗星球一共就三块大陆,其中一块还是北极冰川,另外一块则在南半球的温寒带上,中间隔着恐怖无比的风暴海,每时每刻都在吹拂着足足十级保底的台风,隔断大洋,两块大陆想要交流只能绕过风暴海。

    这块被叫做神洲的土地上,长阳城的大部分人信奉一位叫做“玄元天尊”的神,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诸如“风雷主宰”、“至崇宗师”、“太玄女帝”、“镇星佛祖”、“见真玄女”、“大罗神仙”这几个神,便是其他城市的信仰。

    彷佛这些神各自庇护着自己属下的城市,各方互通有无,但信仰根基都在自己的城市里,不会去争夺香火。

    除了每个神的信徒行为不同且奇怪外,信徒相互之间居然并不会发生什么冲突,完全不存在什么抢信徒的说法,属于是非常和谐共处了,简直就像是几个神之间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信徒除了信仰不同之外分外的相亲相爱。

    其中,太玄女帝和镇星佛祖门下的信徒尤其相亲相爱,彼此的另一半几乎都是对方的信徒,而且这两尊神祇的信仰之地分别位于天上的云海城和地下的地河城。

    这种现象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什么超凡力量,或者干脆这些神都是真的,真的有超凡神力,否则这种现象根本就无法解释。

    与他前世里的那个坚定的无神论祖国完全相反,不过也难怪,这块土地上几乎没有遭遇过什么战争,哦,应该说国家就没分裂过,一直都叫做大秦王朝。

    自古以来传下的信仰从未被他人破坏过,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无神论的说法了。

    感受到体内的恐惧渐渐转移消散,方铭的耳边也适时的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恐惧44%……恐惧36%……恐惧28%……恐惧12%……恐惧0%……愉悦1%】

    楼梯间的灯似乎坏了,清晨的朝阳却还未升起,外面天也才刚亮,显得楼道里有些昏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方铭慢悠悠的走下楼梯,摸了摸肚子,五脏庙的叫声让人回归了现实。或许,自己应该放下对前世的怀想了吧,这个想法不禁让方铭情绪低落了一些。

    但,都已经坚持十年了,其实也该认清现实了吧……

    忽地,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楼道上,皱眉观察着四周。

    不对劲,很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轻轻地耸了耸鼻子,闻到了一股混着硫磺和破败的腐臭味。

    楼道窗外的风声,走廊里学生早起的洗漱吵闹声,全都消失了。

    猛地低头,方铭正好看见了涂着绿漆的金属楼梯护栏在加速的氧化腐蚀,其上的绿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一圈圈红黑色的铁锈从内到外的将护栏包裹、露出了它空洞的本来模样。

    他走上前,用力的握了握,锈蚀的栏杆竟被他直接捏的粉碎。摊开手掌,一大圈脱落的铁锈附着其上。

    “卧槽?”

    他向着窗外望去,蔚蓝的天空已然附上了一层红光,血光冲天。

    整个世界已然变了模样。

    一片诡异、猩红的恐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