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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文军公子正慢慢地在啜着刚煮好的热粥。

    看见司寇灯枫和黑衣少年走进来,他笑了笑,道:“今天的粥确实熬得不错,希望你们多喝两碗。”

    桌上有两份粥菜前的位子是空着的。

    宁天朋和石东韦也在看着灯枫和黑衣少年,眼色仿佛都很奇特。

    太阳已经升起。

    阳光斜斜的照进来,照出了大堂中的尘埃。

    文军公子放下了筷子。

    他看着在阳光中浮动跳跃的尘埃,忽然道:“为什么只有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才有灰尘?”

    没有人回答,绝对没有人能回答。

    这根本不能算是个问题。

    这问题太愚蠢。

    文军公子目光慢慢地在所有人的面上扫过,忽然笑了笑,道:“因为只有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你才能看得见灰尘,因为你们若看不见那样东西,往往就认为它根本不存在。”

    他慢慢地接着道:“其实无论你看不看得见,灰尘总是存在的。”

    愚蠢的问题,聪明的答案。

    但却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要忽然说出这句话来,所以也没有人开口。

    所以文军公子自己又接着道:“世上还有许多别的事也一样,和灰尘一样,它虽然早在你身旁,你却一直看不见它,所以就一直以为它根本不存在。”

    他凝视着宁天朋和石东韦,又道:“幸好阳光总是会照进来的,迟早总是会照进来的……”

    宁天朋垂首看着面前剩下的半碗粥,既没有开口,也没有表情。

    但没有表情却往往是种很奇怪的表情。

    石东韦忽然站起来,道:“我已经吃好了。”

    文军公子道:“等一等。”

    石东韦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文军公子道:“你过来,我跟你说。”

    石东韦当然立刻就走过去。

    文军公子道:“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石东韦躬身道:“庄主就吩咐。”

    文军公子道:“我要你死!”

    他的手一翻,已抄起了面前的一根筷子,闪电般向石东韦刺过去。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刺的速度,也没有人能想到他会突然向石东韦出手。

    奇怪的是,石东韦自己却似乎早已在提防着他这一着。

    筷子刺出,石东韦的人也已掠起,身子凌空翻出。

    鲜血也跟着飞出。

    他的轻功虽高,应变虽快,却还是比不上文军公子手中的筷子快。

    筷子已刺入石东韦的心口。

    鲜血落下。

    石东韦的人居然还没有倒下。

    一个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绝不是很容易就会倒下去的。

    他背倚着墙,脸上已全无血色,眼睛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文军公子并没有追过去,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宁天朋居然也只是冷冷的在一旁看着,脸上居然全无表情。

    过了很久,石东韦才能开口说话。

    他咬着牙,颤声道:“我不懂,我……真的实在不懂。”

    文军公子冷冷道:“你应该懂的。”

    他抬起头,凝视着石东韦,缓缓接着道:“这地方本来是我的,无论谁想从我手上夺走,他都得死!”

    石东韦沉默了很久,忽然长叹一声,道:“原来你已全都知道。”

    文军公子道:“我早已知道。”

    石东韦苦笑道:“我低估了你。”

    文军公子道:“我刚才就已说过,世上有很多事都和灰尘一样,虽然早已在你身边,你却一直看不见它——我也一直没有看清你。”

    石东韦的脸已扭曲,冷汗如雨,咬着牙笑道:“可是阳光迟早总会照进来的。”

    他虽然在笑,但那表情却比哭还痛苦。

    文军公子道:“现在你已懂了么?”

    石东韦道:“我懂了。”

    文军公子看着他,忽然也长叹了一声,道:“你本不该出卖我的,你本该很了解我这个人。”

    石东韦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道:“我虽然出卖了你,可是……”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他目光刚转向宁天朋,宁天朋的剑已刺入他的咽喉。

    他已永远没有机会说出他想说的那句话。

    宁天朋慢慢地拔出了剑。

    然后石东韦就倒下了。

    ☆☆☆☆☆☆☆☆☆☆☆☆☆☆☆☆☆

    每个人迟早总会倒下。

    无论他生前多么显赫,等他倒下去时,看来也和别人完全一样。

    剑尖的血已滴干。

    宁天朋转过身,看着文军公子。

    文军公子也在看着他,淡淡道:“你杀了他!”

    宁天朋道:“因为他出卖了你。”

    文军公子道:“现在你也已懂了?”

    宁天朋道:“我不懂,我只知道出卖你的人,就得死!”

    文军公子道:“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样出卖了我?”

    宁天朋道:“我很想知道。”

    文军公子道:“其实卫氏一族来寻仇,本就是他编出来的故事。那张绢帛也是他写的。”

    石氏也是卫国宗亲,石氏一族的人也懂得那种修长、细劲的书法。

    石东韦当然也写得出那种字体。

    宁天朋面上露出吃惊之色,失声道:“怎么会?他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故事?”

    文军公子道:“因为他想逼我走。”

    宁天朋皱眉道:“逼你走?”

    文军公子冷笑道:“我若走了,这地方岂非就是他的了。”

    宁天朋叹了口气,道:“他本该知道你绝不是个轻易就会被逼走的人。”

    文军公子道:“所以他才要编出这样的故事。他这样做,只不过要我以为卫氏一族已找上门来了。”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意,接着道:“开始时我竟已几乎真的相信。”

    宁天朋道:“是什么事令你开始怀疑?”

    文军公子冷笑道:“他计划虽然周密,却还是算错了几件事。”

    宁天朋道:“哦?”

    文军公子道:“他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加可信,所以特意将他找来?”

    文军公子抬起右手,指着黑衣少年。

    宁天朋吃惊地道:“他?他是什么人?”

    文军公子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神情,道:“你不认识他?”

    宁天朋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文军公子笑了笑,道:“他叫小鱼儿。”

    宁天朋道:“小鱼儿?”

    文军公子道:“你没有听说过小鱼儿?”

    他笑了笑,接着又道:“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你从来没有去过京城,到过京城的人都知道,当世的名伶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小鱼儿。”

    宁天朋道:“名伶?他难道是个唱戏的?”

    文军公子笑了笑,道:“他也是个天才,无论演什么,就像什么。”

    宁天朋又怔住。

    文军公子道:“这次他演的是个沉默寡言,来路可疑的少年,他显然演得很是出色。”

    宁天朋不能不承认,这出戏的本身就很出色。

    文军公子道:“石东韦用万金请他来装神扮鬼,本就是为了增加我的疑心。”

    宁天朋点头道:“不错,他编的这个故事才会更加有说服力。”

    文军公子也点点头,叹道:“可惜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

    宁天朋道:“哪一点?”

    文军公子道:“他不知道老孙也曾经去过京城,凑巧也见过小鱼儿。”

    宁天朋道:“所以小鱼儿一到小镇,老孙就认出了他?”

    文军公子道:“不错。你还记不记得石东韦去小镇请客的那天,雅萍也去过小镇,正好也和老孙见过面?”

    宁天朋道:“所以,这个消息是雅萍带回来的?”

    文军公子目中露出痛苦之色,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可惜老孙还是遭了毒手。”

    宁天朋又显得很惊讶,道:“但你又怎么确定是小鱼儿是石东韦请来的?”

    文军公子道:“他能够花万金请来小鱼儿,我自然可以用两倍的价钱让小鱼儿继续演下去。”

    宁天朋道:“只不过这出戏的剧本已经变成是你写的了。”

    他长叹了口气,道:“看来他看错了小鱼儿。”

    文军公子冷冷地道:“这世上本就只有两种人是无情无义的。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别说是自己了,连亲爹亲妈他们都会卖给你。”

    宁天朋又叹了口气,道:“不错,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古人的这句话本就很有道理。”

    文军公子道:“现在你已完全明白了么?”

    宁天朋沉吟着,道:“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文军公子道:“你可以问。”

    宁天朋道:“我很了解他的武功,也很清楚老孙的身手,就凭他要杀死老孙只怕还很不容易。”

    文军公子道:“的确,凭他的身手,一个人是杀不了老孙的。”

    宁天朋神色十分凝重,道:“所以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文军公子道:“不错,而且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谋。”

    宁天朋道:“你知道这个人是谁?”

    文军公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缓缓道:“第一,这人和石东韦的关系必定很深,所以石东韦才会被他说动,来做这种事。”

    宁天朋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文军公子道:“第二,这人在峮宫山庄中的身份地位必定很高。”

    宁天朋道:“怎见得?”

    文军公子淡淡道:“就因为他有这种身份,将我逼走后,他才能接管山庄。”

    宁天朋沉思着,终于又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文军公子道:“他想必是石东韦平日很信服的人,所以石东韦才会听命于他。”

    宁天朋道:“有道理。”

    文军公子脸色更沉重,道:“第三,他当然也是死去的那四十位兄弟很信服的人,就因为他们对这人全没有丝毫防范之心,所以才会遭了他的毒手。”

    宁天朋忽然笑了笑,笑得非常奇怪。

    文军公子缓缓道:“第四,就因为他和这黑衣少年的关系极深,所以才故意在别人面前作出互相厌恶之态,叫人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宁天朋道:“就好像那晚我刺这黑衣少年一剑。”

    文军公子道:“不错,你本就不是那种容易动怒的人。

    他凝视着他,道:“现在你总该已完全明白了?”

    宁天朋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太迟?”

    文军公子冷冷道:“好像已经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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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江仙

    【明】杨慎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