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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极制经

    “学武?”南宫澈闻言一呆,急忙抱住曲墨道:“曲伯伯,我……我可以学武吗?”他自入江湖以来,整日过得都是受尽欺凌、四处躲避的日子,方月蓝、方潇潇待他虽好,却也是寄人篱下,南宫澈每每想到此处,深感自己软弱无力,此时听到曲墨竟要传自己武学,不由为之大喜,立时在曲墨面前拜下磕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却见曲墨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传你武功,却不是在收你为徒,你只可叫我曲伯伯,切不可叫我师父。”

    南宫澈奇道:“为什么?”

    曲墨沉默片刻之后,缓缓道:“你此刻不必多问……”说完又是深深叹息一声,道:“澈儿,大丈夫生于天地,为人处世须当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这八个字说来简单,做起却是极难,你一定要记好了。”

    南宫澈见曲墨说此话时语重心长,神色中隐含苦涩之态,虽不知他话中深意何指,但知他对自己关心至诚,登时大为感动,跪下道:“曲伯伯请放心,这八个字,澈儿定当铭记在心!”说完这些,忽然又想到一事,道:“曲伯伯,我突然想到,我从未学过武,只十四天……”不等说完,已然面露沮丧之色。

    曲墨点点头,道:“原来你是担心此事。”抬头想了一会儿,忽道:“澈儿,你说这个世上,是挣钱容易,还是花钱容易?”

    南宫澈一怔,不知他怎地没来由说此一句,顺口道:“自然是花钱容易。”

    曲墨又道:“那么是花钱在先,还是挣钱在先?”

    南宫澈道:“不挣钱哪有钱花,自然是挣钱在先。”

    曲墨大笑三声,捋须道:“不错,先挣钱,后花钱,花钱容易,但赚钱很难。嘿嘿,这道理虽然浅显,但其实与武学之道大有相通,要知一个人学武之初,必须要从吐息纳气、积蓄灵力而始,这过程循序渐进,好比是在辛苦赚钱,只有攒的多了,功力深了,施展武功方能威不可挡……”

    曲墨说到这里突然在南宫澈肩头重重一拍,道:“但是澈儿,这点对你而言却丝毫不成问题,因为你身负的朱雀灵力世所罕有,旁人花费十年、二十年辛苦积累的灵力与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此刻你好比已坐拥金山银屋,又何需耗费时间辛苦挣钱?现在你唯一需要的,便是在这一十四天之中,学会如何将体内的朱雀灵力花出去!”

    南宫澈只听得热血沸腾,心道:“爹爹,娘亲,孩儿这次一定要亲手救回你们!”想起楚家姐妹以及青竹村中的老老少少,不由立时怒火上冲,心中又道:“但叫我捉住阎闫霍武这两个贼厮,我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曲墨见他眼中突然杀气重重,虽只短短一瞬,但却极为凌厉,不由微微一惊,心道:“我只道这孩子天性纯善,原来他也有这样一面,唉,善恶互辅,人道是也,这门武功传给他,也不知好与不好……”过了片刻,道:“澈儿,我传你的这门功夫名曰‘极制经’,你不要多问,先将这经文通篇背下来再说。”

    南宫澈道:“是。”

    但听曲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所谓天极九重,地极九幽,是故天道以九制,一以贯之,悠悠太一,九曲不息……”

    南宫澈从未习武,全然听不懂这些言语,只得依曲墨所说在心中默背,好在此经词句简练,倒也不甚难记。

    只听曲墨过了一会儿又道:“一形立道制九生,迁流二事并齐增,至再至三立足鼎,遂计四方辅相成,五纬交午观色见,六神相合达流转,晦晓无常数七缘,八纮同轨诸可为,九制极亢会大成,至善合一始大道……”

    南宫澈心中一凛,知道这正是昨日曲墨所念的口诀,他虽不能明白这些口诀的全部含义,但不知怎地,只这么在心中过上一遍,体内的朱雀灵力似乎便有蠢蠢欲动起来。

    待曲墨诵毕全文,转头看向南宫澈,见他眉头紧蹙,双唇紧闭,显然正在苦记自己适才所说之言,笑道:“澈儿,这篇经文你可记住了?”

    南宫澈道:“只记了个大概。”将经文复诵一遍,曲墨听他这一遍下来大体不差,只个别几句未有记牢,不禁又惊又喜,道:“澈儿,你记心甚好,学起武功必定事半功倍!”

    南宫澈脸上一红,苦笑道:“曲伯伯过奖了,澈儿愚鲁得紧,这些经文的意思,几乎一句都不明白。”

    曲墨哈哈大笑,连声道:“不妨事,不妨事。”又将南宫澈记差的部分叮咛更正,让南宫澈再背,待背到第三遍,南宫澈已将全部经文记得一字不差。曲墨甚是满意,道:“澈儿,极制经虽只寥寥千余字,但博大精深,乃是天下武学的璞玉,你须得日夜背诵,直到烂熟于胸。”

    南宫澈大奇,道:“天下武学的璞玉?”

    曲墨点点头,道:“璞玉者,浑然未凿也。但凡武功,对于如何调息,如何使力,向来严格之极,因为哪怕只是分毫之差,也可能让人走火入魔,功归一篑,是以武功讲究循章就法,按部就班,但极制经却全然不同,它非但没有固定章法,而且极为灵活自由。

    此功由人体经络而起,包含三百六十种运灵调息之法,这些法门或阳、或刚、或阴、或柔、或适拳脚、或适兵刃、又或适轻功暗器……因为各人情况不同,习练时所侧重的法门各不相同,也就是说,虽同是一本极制经,但不同的人去钻研,练成的功夫却各不相同,而其中自成一家者,便可从此经创出新的武功。”

    南宫澈心中一动,脱口道:“新武功?”

    曲墨重重一点头,道:“我那‘神梦诀’便是从极制经中创出来的,而我所以传你极制经,便是要你从极制经中创出一门能够驾驭朱雀灵力的武功!”

    南宫澈见他目光炯炯,期许之色溢于言表,心口一股热血涌了上来,跪下道:“澈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曲伯伯一番用心!”

    曲墨扶起南宫澈,语重心长道:“澈儿,你能有此志气,便可说是已然成功了一半,至于另一半,你可知是什么么?”

    南宫澈想了片刻,道:“想必是天赋。”

    却见曲墨摇了摇头,道:“你既能吸纳朱雀灵力,天赋比常人不知过高多少,这一点不成问题,我所担心的乃是你的心性。要知极制经无善无恶,而习练之人却有七情六欲,因此在以极制经创制武功之时,必定会摄入个人的心性情感,光明磊落之人便会创出正大光明之功,卑鄙无耻之人便会创出阴险狠毒之功,而这些武功练至深处,则又会回过头加深练功者的心性……所谓‘心武制一’,用来说明极制经再合适不过。”

    曲墨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下来,过了许久叹道:“你天性善良,决不会将极制经练成邪功,但我担心的是,你虽不伤害他人,却会伤害自己。”

    南宫澈一惊,道:“曲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曲墨长叹一声,道:“神梦诀与中术者心中的执念相连,简单来说就是中术者的执念愈深,幻术的威力也就愈强,对于常人而言,心中的执念多半都是欲望,但你却不同,昨日你在幻觉中意图自尽,我起初只道你是因为胆小懦弱,见到了骇人的幻觉而为之,但后来跟你交谈之后方才发觉,你心中的执念源于情感,而且还是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哀痛。”

    曲墨说到这里微微皱眉,道:“你不光哀痛他人之死,更将一切归咎于自己身上,由此自怨自艾,可是如此?”

    南宫澈垂下头来,这些事情他虽然从未想过,但此刻听曲墨说出,方才发觉一切正如曲墨所说,霎时间楚心竹楚若竹的面容又在眼前浮现而过,南宫澈征然半晌,躬身道:“曲伯伯所言极是,澈儿一定改正。”

    曲墨摇摇头,心道:“倘若能轻易改得,又如何成得了执念?”想起他适才眼中闪过的一抹杀气,又想:“这孩子心中除过哀痛,只怕还有仇恨。但此刻时间紧迫,为了控制朱雀灵力,这极制经他是非练不可的,只盼时日久了,他能渐渐淡忘,切莫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想到这里,正色道:“澈儿,我现在开始向你讲述经文要义,你可听好了。”

    南宫澈道:“是。”

    曲墨点点头,当下从第一句开始解释。

    极制经包罗万象,言简意深,之中随便短短一语都包涵着诸多含义,好在南宫澈精通医道,对人体经络穴位早已了若指掌,许多精奥之处一点即通,但饶是如此,曲墨仍花了约莫两个时辰,方才讲述完毕。

    曲墨道:“澈儿,我所能教你的不过是最为浅显的道理,极制经的真正精髓,乃是不据定式,另创新意,比如‘气守紫宫,交于风府,三焦潜阳,阴阳易之’,这句话只不过告知你如此为之可以使灵力阴阳相易,但要知这紫宫穴位于督脉,风府穴位于任脉,将灵力如此兜一个大圈决非易事,是否真有必要为之?倘若不兜一个整圈,只在督脉中走一个半圈,那么灵力则将刚柔并济,总之如何为之,须当在临敌之际随机应变才是。”

    他二人说了这许久话,方才发觉已至午时,南宫澈从昨晚开始便米食未尽,这时不由发出一声肚响,曲墨哈哈大笑,朱玄林中没有野兽,曲墨让南宫澈留在原地,自己则去邻近的一片林中打猎,不久之后,便扛了一只獐回来。

    吃过獐肉,南宫澈便盘膝坐下,屏退杂念,依照经中所说之法开始运灵导息,他既无武功根基,此时习练极制经便纯系出于自然,但觉心中空明,脑中除过极制经的文字之外,再也容不得其他。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热流自丹田之中隐隐流动,南宫澈心中一凛,知道体内的朱雀灵力终于被自己调转起来,但此震惊仅止短短一瞬,旋即复又转做空明,超然于外。

    曲墨见南宫澈的衣袖、后领等处微微鼓起,不禁微感奇怪,便伸手去摸,怎知指尖尚距南宫澈肌肤寸许,一股至阳的灵力猛地反冲上来,曲墨但觉指尖一麻,急忙收回手来,心中大惊道:“护体灵力!”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要知这“护体灵力”艰深难研,须得冲破重重玄关方能练成,怎地南宫澈竟在短短片刻之间竟已练成此等神功?曲墨又惊又疑,心中忽地一动,想起南宫澈曾说他每逢危难之时,总凭朱雀灵力救命,心中恍然道:“是了,朱雀之力一直都在保护澈儿!此前因澈儿未习御灵之术,朱雀灵力只有在他性命攸关之际才能激发,但现在有了极制经引导,朱雀灵力便化作护体灵力来保护澈儿!”

    他正想之间,但见南宫澈周身的气息愈发强盛,肩部背部的衣服也渐渐鼓荡起来,而南宫澈自己对此浑若不觉,兀自在运灵导息,显然已进入“物我两忘”之境,曲墨见状暗暗钦佩,再不去打扰南宫澈练功。

    待南宫澈募地回过神来,只见日已西斜,不禁大吃一惊,这才知自己潜心练功,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过了大半天,站起身来,但觉浑身上下似有使不尽的气力一般,曲墨与他说起护体灵力一事,南宫澈只惊的目瞪口呆。

    曲墨喜道:“护体灵力乃是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神功,便是天赋极高之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练成,如此神功,今日在你手中不练自成,足见澈儿你福泽深厚,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曲墨只道南宫澈得知此事必定欣喜若狂,但岂料南宫澈神色突然一黯,低声道:“只要我能救回爹娘,那便是福泽深厚了。”

    曲墨一怔,只见南宫澈眼中暗光浮隐,与练功之前已颇有不同,心道:“怎地澈儿初学极制经,却已渐有‘心武制一’的趋势?唉,在这孩子心中,究竟藏了多少情感?”